3、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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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这日，楚王下视公输府，意在观公输盘与墨翟对峙。
但是公输盘和墨翟连声上议，期望楚王及若干大臣、随从在外屋守候，只有公输盘与墨翟二人进入内屋进行攻防战。
楚王虽然不解，但是也同意了。
屋内。
“公输，如今屋内只剩我们二人了。倘若是你有什么想说的，此时但说无妨。”
“……先生，大王就在屋外。不过，若是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就请直言吧。”
“公输，好心计！你我虽一见如故，成为莫逆之交，但正事不可耽误，那鄙人就不客气了——”墨翟说罢，神色也端正了起来。
公输盘听闻墨翟的话，心中也是一凛。
“我既劝你，你不听，执意攻宋；楚王亦是如此。那鄙人也没有办法，只好‘以毒攻毒’，用事实说话，来劝阻你们。”墨翟说着，一边解开了自身的腰带与衣衽。
公输盘却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见他脱衣服，自己不免害怕：“你…你要做什么……”
墨翟不尽然地笑了笑：“解我衣带，以当作城池。再用屋内木片，以当作机械。你我二人来一场模拟攻防战，如何？”
公输盘听他解释，心中有了底，自得地笑道：“依你便是了。不过，我来攻。”
墨翟满不在意：“随你。你既攻，我守便是了。”
“我先用巢车，探一探你的兵情虚实。”公输盘说着，拿了几个木片摆上前去。
“我用二十小兵，手持火棒，策马至护城河外围，装努投火，放一把火气。”
公输盘不紧不慢地说“区区小火，能奈我何？我大楚飞桥是精沉木制，哪有那么容易被火烧到。你那二十小兵必死无疑，竟还叫他们出来送死。既然这样，那……我就用五十飞桥，首当其冲，先发制人。”
“公输虽凌厉，鄙人也愚钝不到哪里去。你的飞桥上来，我叫小兵带上硝石，怀里揣着火折子，到时候一点，你的飞桥还未靠近宋城，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公输盘的脸色似乎差了一些，眼睁睁那些自己的些许木片都被扫下站场，宋城却未损一兵一卒。
“那…我用乱箭射死你的兵。”
“你倘若在点燃硝石之前就放箭，自己的飞桥与兵力就要玉石俱焚了。倘若在点燃之后放箭，我就——”墨翟不知从哪又摸来了一些木片，“我埋伏在四周的人就会直攻你主帅所在的大军。这样，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墨翟倒是笑得轻巧，公输盘在一边咬紧了牙，脸色也有些泛白了。
“那…我把大军军线压得更近，然后用投石车，砸损你的城墙。”
“埋伏的人暂时按兵不动，城内用土包先抵挡石块。然后拖延，至暮色来临。”
公输盘说：“趁着夜色，二更时分我再用飞桥。”
“莫等二更了。待你们将士刚躺下睡着，我用飞墙索放几个人下来。”
“哈哈，你想偷袭？想得倒挺美。不可能的，我军只是佯装睡觉。你们的人一下来，就要被我们万箭齐发给射成了筛子！”公输盘得意地说到。
“正中下怀！我军放下的不过是些身着黑衣的稻草人，如此便扰乱了你们的作息，使你军惊神未定，风声鹤唳啦！顺便，还能赚到一些木箭呢！”
“就不给你！偏不给你！墨翟，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就不能放火箭吗！？”
墨翟不置可否。又说：“第二日，宋军耗着不出战。”
“那我们就骂你们，在城门口大骂。什么脏话都能骂得出口。”
“随君自便。宋军就是不出。直到第二个晚上——”
“你又想故伎重施？我楚军才不会上当！随你放下稻草人，我们干自己的事。”公输盘不屑地说。
“又是正中下怀！我这次放下的是士兵，你们不理会，正由得他们把前线部队杀得精光。那些精细的器械……全都收入城中了。”
墨翟感觉到了，公输盘似乎发出了微弱的磨牙声。看他眉目狰狞，倏忽又似恍然大悟一般。“既然已经损毁，我用云梯。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你未曾见过，必定不会知道应对方法。”
“以不变应万变。我且用一些抵篙叉竿和飞钩，阻挡你。”
公输盘又说：“那么这时我就放大量火箭，烧毁你城内的器械。”
墨翟大笑一声，说道：“那你就错了。我前些日子才想出一种城内灭火的绝妙方法，本想用于城官救民于火灾之中，没想到变成了守城的工具。我就用麻搭。”
“你能全灭了？”
“不仅灭了火，还用你方的箭，抵着木女头反射回你阵营去。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
公输盘有些呆滞地望着墨翟。多次进攻，都被什么狼牙拍和滚柱夜叉之流给抵挡住了。他的脸色乌黑乌黑的。此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现成的方法来攻这小小的模型宋城了。
然而在他对面，墨翟仍是嘴角噙笑，不曾片刻不像如沐春风。
墨翟那么的专心。亦是那么专心地思索着守城、守城、守城……
公输盘没来由地一阵出神：他干嘛要那么较真呢！干吗非要守城呢！为什么一定要对立起来呢！……
突然，公输盘脑海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他不愿反复去想。
这个想法有些可怕。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感觉。公输盘不知道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重视楚国之社稷多一些，又或是以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每日奔波劳碌的人。
就像第一面见到墨翟，他的笑容似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吸引着公输盘。
中了魔障。
这都被墨翟看在眼里，于是问道：“呵呵，想什么呢。就这会儿功夫，你的军队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公输盘本来犹豫不决，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却听得墨翟这句嘲讽的话，心中不由得产生怒气，顺口就说了出来：“在下已经知道用来阻挡先生的办法了。”
说完这句，公输盘心中怔了一下，心想：怎么就这样口无遮掩地说出来了呢自己！太鲁莽了！这下子，要怎么圆场？
于是又紧接着补了一句：“但是……我不说。”又想：不知道这样敷衍他能不能行……
墨翟听罢，垂下头去，俏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色变，令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过了片刻，又复抬起头来，说道：“鄙人也知道了，公输大人用来阻挡我的办法。我也不说。”
公输盘忍不住了，一拳挥上去，打得墨翟措手不及。又怒道：“墨翟！你这家伙！”
墨翟没有防备，一拳被他揍倒在地。“你！你干什么？”墨翟惊愕了，倒在地上。
“凭什么，每每都是你技高一筹？你为什么总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才不要这样的你，这要深不可测的夫子墨翟！”公输盘又是一拳，却被墨翟躲开了。“我只想、只想要那天晚上，那样纯净的墨翟！”
墨翟擦了擦嘴角被打出来的涎水，站起身来，突然推倒公输盘在地。
“公输盘，你又怎么样？我本不想多说，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你想要农民墨翟，我知之。但是，你也要清醒清醒：农民墨翟同先生墨翟是一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同一人！”
公输盘被墨翟突然推倒在地，背上撞得生疼，又听得他这一番话，似乎清醒一些了。“那……你先起来…”
墨翟狡黠地笑了笑，说：“你想起来，我还不愿意呢！”
然而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原来是外面的楚王和一些近侍听到几案被推倒、剧烈的打斗声，赶快进来了。
“公输盘，没事吧——”楚王刚说完，推门就看见墨翟压在公输盘身上，两手死死地掐着公输的肩膀。“先生！”楚王似是不悦。
墨翟赶快起身，还一把拉起了公输盘。随后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了。
公输盘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劳大王惊吓了，小人真是不敬。不过没什么，只是我同先生攻防地起劲，自己也忍不住同先生较量一番了。”
楚王愚钝，信以为真。“啊——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呢！不过，话说回来，战斗的结局如何？”
公输盘心里暗自摇了摇头，明白自己是输惨了。
“回大王：小人确实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了。”
楚王还未反应，墨翟就在一旁笑着说：“哪里！公输大人早已经想到阻挡鄙人的方法了！”
“哦？那是什么？”楚王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墨翟正了正脸色，向楚王拜了拜手，才说：
“公输大人的想法不过是想杀我。”墨翟不紧不慢地说。
话音还未落，就见得公输盘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公输大人想的是杀了鄙人，宋国就守不住了，楚国就能攻下宋了。但是实际上，早在我来郢城之前，我已经让门下弟子禽滑厘和其余三百人带着我所发明出来的守城器械，在宋国城门口等待着楚国的入侵了。”
楚王的脸色也变了，公输盘更是成了青色的脸。
“即使杀掉鄙人，大王也杀不尽宋国的抵抗者呢。但如果这样也不能阻止楚王与公输大人的话……鄙人和弟子们也没有办法了。”
说是没有办法，实际上就是要准备大战了。
楚王惶恐，赶紧改口：“额，先生…先生真是太妙了，寡人这就恳请先生，允许我取消这场战争。”
墨翟听后，不悲不喜，依旧浅笑着，深深鞠了一躬，又拜手。只是公输盘却不怎么高兴，一直愣神。
这天就这样，似乎古井无波，实则波涛汹涌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