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五边形的画法》鹿光泽

5、五

　　球鞋少年悬着一颗心，跳上他的淑女车一路狂飙到青年公园水世界才停下。他拨开工作人员的阻拦，一走进去就看到正狼狈爬上岸的跑鞋少年。
　　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令球鞋少年心一揪。
　　“你……还好吗？”球鞋少年站在池边，手足无措地望着还在滴着水的那人，想拿毛巾给他擦干，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准备。
　　跑鞋少年见到他不禁微愣。
　　他清清嗓子，过了几秒才回答：“嗯，谢谢，我没事。”

　　跑鞋少年穿着跟柜台借来的拖鞋，他没办法搭公交车，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带钱。
　　球鞋少年拍拍胸脯说要载他回家，他想了想便说出地址。不太平坦的路上，淑女车的后货架让跑鞋少年的屁股有点痛，但他什么也没说。
　　“虽然很感动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啊……本来还以为不会再碰到他的……”跑鞋少年心中的跑马灯转啊转。

　　他对球鞋少年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不是讨厌。
　　尽管初次见面时心里隐约觉得他是个怪人、之后又眼角余光发现他天天走出店门看他跑步，最后被他拿着球棒追来的样子吓到了……但不在西宁南路上练跑以后，他还是会不时想起这么一个人。
　　有点想去了解又裹足不前。
　　其实从那之后他有两次经过NIKE店前，但都只伫足片刻便快步离去。
　　果然还是认真工作的模样最适合他。
　　兴许自己不巧是把让他理智断线的剪刀，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吧。

　　两人一路沉默，到那扇深色铁门前停下时，跑鞋少年才吞了口水说：“你……要不要上来坐坐？我倒杯水给你。”
　　球鞋少年先是迟疑，而后便点点头：“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上楼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地想着：“我今天应该都还……挺正常的，没让他反感吧……”
　　屋里摆设很简单，和普通单身大学生的小套房没两样。
　　沙发上两人各执一杯水，抿着唇就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相对无言的局面。
　　最后是球鞋少年先开的口：“……那个……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受伤吗？还有为什么会掉进游泳池里……”
　　跑鞋少年见他问了，也就不打算隐瞒。“……其实不是掉进去，是被丢进去的……这些伤也是被丢我下水的人打的。”
　　“啊？呃……”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把一些事情揽在身上，久而久之就成了责任。或许可以说是包袱？但我并不觉得重。”跑鞋少年喝了一口温开水，“这次会发生这种事，就是因为我的五个学弟。”
　　“嗯。”球鞋少年点点头表示有在听。

　　跑鞋少年像是打开了就关不上的水龙头，继续说道：“他们……怎么说呢，像长不大的国中生一样让人无法放心吧。他们大一时，在系露舞会上就很不合群，应该要男女共舞的时候，他们却自己围成一个圈玩得很疯，让剩下的五个女生很尴尬。”

　　听到这里，球鞋少年脑中突然莫名地浮现了找他挑篮球的那五个相似身影。

　　“虽然不会特别去烦别人，但是太我行我素也是会惹到人的。大二时他们五个搬出来住，我怕在校外出事比较麻烦，就跟着搬过来住在他们对面。”

　　球鞋少年想起刚进屋前，对面那扇门上的各种奇怪装饰，其中还有一颗拉拉队彩球。

　　“他们从来不会问我课业上的问题……虽然五个人都不是卷哥，但成绩都还是在系上的前十名左右。他们倒是常找我玩一些奇怪的游戏，比方说五百公尺赛跑──他们五人接力，我一个人跑；或是在八卦的房东太太面前用波兰语聊天，让她完全听不懂可是又想加入话题……呃，他们自己说是波兰语啦，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他的脾气真好，换作自己肯定不能这样包容着五人。

　　“今天被扔进游泳池里，是因为……别系有几个大四的，看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爽很久了，想约他们出来干架，结果被他们放鸽子了……我猜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吧。我在练跑的时候碰到那些人，其中有个人知道平常是我在照顾那群学弟，所以他们就……把气出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