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于明与暗》由心遂愿

5、日记之战争

　　鹔鹴载着我们朝军营飞回，但是很明显逐日的人并不想让我们那么顺利。空照带着属下想要拦截我们，可在鹔鹴的左闪右躲之下他们根本不能近身。而且空照好像和背他的翼人没有很好的默契，以致在鹔鹴闪躲中背上被鹔鹴的利爪抓出道不深不浅的伤。我由于全身灼烫刺痛，再加上还要抱紧怀里的这对母女，能保持清醒的神智已是极限，想要灵活地操纵鹔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任由鹔鹴自己行动。但是因为得顾忌到背上有我们，鹔鹴飞翔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灵活。好在空照他们比我们还不灵活，加上刚才吃的亏，他们没一个敢靠我们太近，要不逃生根本无从谈起。

　　看着空照围着我们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不禁一笑。但是身上的灼烧感一点点蚕食着我所剩无几的神智，眼皮越发沉重，连两手中环抱的月女和孩子对现在的我来说都重如千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偏偏在这时又冲出来一个人，从身手来看就知道绝对不是空照他们那样的虾兵蟹将。我看清楚了，来人是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无可抵挡的萤火。我快绝望了，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向外淌，可我必须咬牙坚持，我死了没关系，可是月女还有孩子……不能有事的！
　　萤火好像并不想伤害我们，他甚至连佩剑也没有用，招招保留。可即使如此，鹔鹴一次次的前冲，却仍然一次次的失败。难道他一直纠缠着我们，是想慢慢地折磨我们。想及此，我更加疯狂的前冲，前冲。在这样下去，我真得支持不住了。

　　不远处的空照喊着：“萤火，你和他费什么话，快给我杀了他们！杀啊！”

　　突然我眼前黑了一下，身体一晃，左手一松，孩子掉了下去。

　　我赶忙晃晃脑袋，可一清醒过来就看月女的孩子在萤火的怀里，我恨得牙都咬出了血，嘶喊道：“把孩子还给我——！”

　　萤火闪过鹔鹴的飞扑，转身对我说：“你冷静一点，我不会伤害孩子！”

　　我哪管那么多，继续扑上去又说了一遍：“把孩子还给我！”

　　萤火又一闪身，说：“你听我说，你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一切都会结束，真的，一切都会结束！”

　　“你放屁！”我继续驾驭鹔鹴上扑，失败了再扑，再失败接着扑。

　　“你低头看看下面！看看现在的不夜是什么样子！在这样下去，你们不夜就会永远从世界上消失，我，绝对不骗你！”

　　我下意识的瞅了下面。到处是血肉横飞的尸体，在战场上平铺着，有逐日的，但更多更多是不夜人的。不只是战场上，被逐日占领的赤沙城内更是堆着高山一般的尸体，甚至高过了城墙。城墙上还零散地吊着人头和只剩半截的身体。视线所及之处宛如一个人间的地狱。

　　“你们不是人！城里的可都是什么都不懂的老百姓啊！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赤沙城是这样，葫芦口、陇地，我们占领的城里都是这样！你要是不想见到整个不夜是这样的下场，就把你怀里的女人交给我。你给我以后，我保证立刻带着我的族人彻底离开不夜。我！保！证！”

　　我看了眼怀里累极熟睡的月女，收紧手臂，又看了眼下面。只是摇头，摇头，摇头。“我做不到！”把心爱的女子交给魔鬼，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做不到，我真做不到。

　　一下子天旋地转，我知道这次是真地要倒下了，但我用最后一点的力气提醒自己，护住深爱的女子，死了也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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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画面在我眼前闪来闪去。一下是月女全身赤裸地站在通天树的潭水里好奇地打量我，一下又是赤沙城和与陌曲交界的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一下是月女静静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温柔地微笑，一下又是萤火抱着月女的孩子要我交出月女。我好痛苦，好难受，比死了还要疼上千倍百倍。
　　“弥落，弥落……”

　　恍惚中我听到月女一遍一遍地唤我，由远及近，越发清晰，我艰难地睁开眼。

　　“弥落！”

　　我微弱地回了声：“月女～”

　　她抱着我哭了：“你终于醒了。”事实上她就在我的怀里。

　　我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跟月女说：“月女，对不起，孩子……”

　　没等我说完，月女就轻捂我的嘴，哽咽道：“没关系，弥落，没关系。我都知道。”

　　我急着要起身，月女拦住了我。我呲牙忍着痛急道：“我去把孩子抢回来！”

　　“够了，弥落，你做的已经够了。相信我，孩子不会有事的，真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躺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我头一次见月女这么严肃，便真地乖乖地躺了回去。月女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默默地看着我，那专注的神情好像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似的。

　　弥撒突然过来看我，月女拭掉眼泪出去了。他看上去不是很好，风尘仆仆的打扮，憔悴的容颜，还有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你醒了。”

　　“刚醒。”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睡了五天了。这五天发生了很多事呢。”

　　我静听下文。

　　“父王死了，母后也死了。”

　　我脑子轰的一下懵了，缓了缓神，压抑着哭泣问：“怎么死的？”

　　“父王死在战场，母后当时就晕倒了，好几天不吃不喝，最后自尽了。”

　　我攥着拳头，感觉有点不对劲，抬起右手一看才想起来自己的右手手指烧化了，再也握不了拳了。刚刚压抑的眼泪一下全流出来，为了溺爱我的父王、母后，也为了自己从此变成了残废。
　　弥撒也突然大哭了起来，跪倒在我床边抱头哭喊：“都是我的错，当初如果没酒后乱性招惹了梵傲天，不夜也不会变成这样，父王和母后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哭够了，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地上。语气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弥落，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非常羡慕你。从小大家都夸我好，说我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说我知书达理，说我谦恭懂事。我也努力地把事情做到最好，从来都没有犯过错，做着别人给我框定好的完美王子殿下。我怕看到别人对我失望，怕我万一做错了别人会说我其实一无是处。可你不一样，你打小就调皮好动，经常闯祸惹父王母后生气。可谁都没有真地生过你的气，他们反而宠着你，惯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想当王就当王，不想当就甩手便走。可是你再无法无天，身边的人都只会更喜欢你。”
　　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弥撒一直都是少言寡语的，关于自己的内心更是从来只字不提。我也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

　　“那天我是喝醉了，但脑子却是清醒的。父王逼我下榻炙日殿，我去了。回来星耀还不理解我说我三心两意，对她不忠。那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困在笼子里的小鸟，迫切地想要飞翔。于是我骑着骕骦飞啊飞啊，自己也不知道往哪去。后来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我刚躺下，梵傲天就来了。原来他看到了空中的我，一直跟在身后。你知道的，他一直爱慕着我，我正好心里闷地想要发泄，于是就糊里糊涂地和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看到了。只是我没想到，从来没做错事的我第一次错了，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后悔啊。”

　　说完他就走了。

　　弥撒一走，月女就带着赫德医师进来。

　　赫德扒开我身上的绷带，看了看伤，叹了口气对我说：“王子殿下这次能活过来真是万幸啊，您回来时候的样子吓人啊，要不是看您在鹔鹴鸟大人的背上，再加上和月神大人在一起，我们都认不出殿下了。我给殿下治伤的时候，手都发抖，我医人无数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被灼烧成这样的。不过说也奇怪，您都失去意识了，还紧紧抱着月神大人，这一抱就是五天啊，拉都拉不开，也不知道殿下哪来那么大力气。”

　　我转头看见月女背着身子偷着哭，她转过来的时候，我假装没看见地继续听赫德唠叨。

　　“幸好有月神大人在啊，殿下发烧的时候都是月神大人照看着，殿下发烧的时候可没少说胡话呀，折腾人呦。为了殿下，月神大人这几天可从没好好睡过一觉啊。”

　　赫德之后再说什么我也没注意听，他是宫里的老医师了，医术高明，心地也好，就是爱唠叨，我都习惯了。等他离开以后。我拉着月女的手，说：“你刚生完孩子，又照顾我，休息会吧。”
　　她笑了一下，便躺在了我身边。

　　“月女？”

　　“你都抱着我躺了五天了，还在乎这一天吗。况且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月女从平躺换成对着我侧躺的姿势，“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