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洛阳‘水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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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潇潇一夜未睡，天蒙蒙亮便去客房寻了阿泰叔。只听得屋内悉悉索索一阵声响，阿泰叔将门拉开一条缝，大为不满：“沈潇潇，你扰人清梦，实在罪过。有何事能比得上好好就寝更为重要？你勿闹我，我再去补个觉。”说罢，欲关门将沈潇潇堵在门外。
沈潇潇往那条仅剩的门缝中瞅瞅，阿泰叔忙将门关得死严，道：“我衣衫不整，你个姑娘家也不害臊，你可知非礼勿视？看沈墨斯斯文文，倒未将女儿教好。”这话叫沈潇潇一阵羞愧，登时面红耳赤起来。
她不敢再向屋内瞧去，背过身向阿泰叔道歉：“实在抱歉，我过来叫醒你是为了打算一早便向白家辞行。我知你对那白家少主有些看法，留在此地也不大自在。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离去？”
阿泰叔听了此语，哈哈一笑，忙大开屋门：“我正有此意。我对那白玄贺岂是有些看法，他分明就是居心叵测，用心不良，我是多待一刻也觉得受罪。我马上收拾了包袱，立等上路。”
待收拾完包袱，二人一齐来到白家正厅，只见有几个小厮正在厅中撒扫。正厅一如白家的其他景致一般气势恢宏，二人一心想要早些离去，便也无心欣赏，唤了其中一个小厮去请了白玄贺，准备向他当面辞行。
小厮知二位来自洛荷山庄，不敢怠慢，上了上好的茶水。沈潇潇与阿泰叔从未喝过这样上等的茶水，只觉味浓香高，茶色浓绿，茶叶细圆光直，却不知其名，便招了个小厮过来询问。问过才知，这便是闻名于世的“信阳毛尖”。二人皆道难怪了，豫州盛产此茶，洛阳地处豫州，用当地特产待客再适宜不过。
二人暗暗赞叹，慢慢品着此茶，等了许久，才见白玄贺出现。今日相见，只觉他噙了几分笑意，与昨日相较，似可亲了些。沈潇潇对他行了礼，道：“潇潇与阿泰叔多谢白公子盛情款待，只是山庄中还有些要紧事，不能久留，还望公子体谅。”
白玄贺笑意不减，伸手欲将沈潇潇扶起道：“姑娘既这样说了，我当然是要体谅的。”沈潇潇一惊，忙将手抽了回去。白玄贺似也不在意，仍是笑道：“你家庄主寿辰，我自然赏光，到时便可与姑娘相见。”
沈潇潇见这话存着几分轻薄，有些面红，不知该如何接口。她眼见白玄贺心情尚佳，心知这是个询问天机草下落的绝好时机，只是贸贸然开口讨取不合时宜。她自知对白玄贺了解不多，不敢揣摩他的心思，是以旁敲侧击会比单刀直入管用得多。
她不好露出反感之意，只好对着白玄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似随意问道：“听闻洛阳有种奇异的药草，名“天机草”，不知公子是否见过？”白玄贺面色一僵，却又很快面色如常，笑问道：“洛阳的确曾经盛产这种药草，只是数十年前便已难寻了。如今已经绝迹，莫非姑娘没有听说？”
他之前的面色微变很能说明些事情，他定是知道些线索。只是看他这样虚以委蛇，沈潇潇便知从他手中不会得到任何切实有效的讯息，多问也是无益。这样看来，是不可能为梁逸求得天机草了，她心中略微有些沮丧。
却未料，白玄贺添了一句：“我若有幸知晓，定会知会姑娘。若这个消息能博得姑娘这样的佳人一笑，我自是乐意之至。”白玄贺不知，这样的言辞只让沈潇潇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倒让她忽略了其中轻薄的意味。
白玄贺一番话都是对着沈潇潇而说的，完全忽略了阿泰叔。阿泰叔已极为不满，眼见他竟然对沈潇潇言语调笑，心中更是忿然。听闻洛婉恋慕白玄贺已久，江湖中知晓的人不在少数。洛夫人拗不过女儿，打算遣了人来白家问媒，要将洛婉许配于他。江湖规矩向来是男家向女家求亲，洛家这回已是降低了姿态，尽足了诚意，可眼前这位分明是等徒浪子，从头至尾未提过洛婉一句，竟还敢调戏潇潇，分明就不把洛荷山庄放在眼里。
他冷冷笑了声，出言讽道：“白公子实在应该对我家小姐多多上心，小姐与公子才算门当户对。潇潇身份低微，哪里值得公子垂青？怕是公子美色当前，弄错了对象罢。”这样一番话很是直白露骨，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会遮掩。沈潇潇与他相处日久，对他的脾性很是熟稔，早有预料他会口不择言惹恼白玄贺。
白玄贺闻听此言，面色果然巨变，原本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白家只得他一位公子，自小便是众星拱月，众人对他言听计从，他便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他年少时见过洛婉数次，却无甚鲜明的印象。
江湖传闻，洛家想要与白家结亲。这样的事很寻常，武林世家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江湖地位。只是这样的传闻愈传愈大，倒叫他不太满意。洛婉与庄家的两位小姐并称为武林三大美人。自武林第一世家凌家一夜被灭之后，洛家的势力蒸蒸日上，江湖中只知洛家不知凌家的人大有人在。白家在四大世家的地位仍是最末，平平庸庸，无功无过。人人便传，洛婉天人之姿，又配以这样的家世，委身下嫁白家，实乃白家之幸。白家祖先定是做了不少阴功，才在这辈身上得了如此福荫。
这样的传闻，分明在嗤笑白家的无能，竟需要一个女子来帮衬，这岂是白玄贺所能容忍的？他眼中寒霜顿起，用力推搡了阿泰叔一把，厉声道：“滚，都给我滚出白家。”阿泰叔被他大力推倒在地上，所幸只是轻微擦伤。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灰尘拍去，倨然哼道：“我本就不稀罕在白家多停留片刻。潇潇，我们走。”说完转身便走。
沈潇潇未料到白玄贺反应如此之巨，心中惧怕白玄贺会有所报复，忙向白玄贺施了一礼，抱歉道：“他心直口快，向来是有话直说。若有何冒犯，还请公子见谅。”白玄贺面色仍是不佳，并未留下只字片语便拂袖而去。沈潇潇左右为难，眼见已瞧不见阿泰叔的身影，忙提了包袱追出白家。
她见识过白玄贺变脸之快，也听梁逸提过他出手伤人。以当初梁逸的伤势来瞧，下手极重，分明就没打算给他留下活路。若非在泉边偶遇相救，梁逸兴许已不在人世。如此前车之鉴，说明白玄贺有仇必报，且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她虽想为阿泰叔劝解，但白玄贺哪里会听得进旁人的话？自己的那番话怕是于事无补。如此想来，阿泰叔的处境堪忧，她心中有几分后怕。
等她追到白家正门，阿泰叔低头站在街角，状似低落，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甚少见到阿泰叔如此，忙快步走到阿泰叔身边，柔声劝慰道：“所幸我们的主子并不是这位白公子，日后想必也没有再见的机缘。即便再次相遇，也必定会看在洛荷山庄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阿泰叔接口道：“你说的是打狗看主人？”沈潇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可从未有过某人是狗这个说法，我明明说的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阿泰叔嘟囔了一句：“这两句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有了这一茬，阿泰叔的话明显多起来:“我们是赶路回山庄还是在洛阳城中逛上一逛？”沈潇潇见他恢复如常，知他的脾气来去如风，这会儿便已雨过天晴，才放下心来，笑道：“自然是好好瞧一瞧了。你在曲阿嚷着要喝那儿的黄酒，还说初来此地自然要好吃好喝，否则甚是不甘。洛阳富庶，有众多精致的小玩意，我难得出了远门，自然要带些给阿爹阿娘，连平与洛青戏耍戏耍。”
阿泰叔一拍脑门，似忆起什么：“我听闻洛阳‘水席’这道菜汤水丰厚，酸辣突出，很是特别，不如去集市尝尝？”沈潇潇知阿泰叔提到美味佳肴便会心情大好，昨晚白家晚宴他并未到场，她对白玄贺心存畏惧，又哪里敢大吃大喝。今日一早便辞行出门，近大半日未曾好好用膳，二人确是饥肠辘辘。
这样想来，去好好吃喝便成了首要大事，沈潇潇豪迈道：“阿泰叔，我请你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吃水席。”二人寻了城中一处宾客满堂的华丽酒楼，小二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去，招呼道：“二位想点些什么？本店的羊肉汤，驴肉汤皆是上上之选。”
阿泰叔未及小二哥说完，便截断他的话头道：“不用不用，我们便要一道‘水席’，再要些炊饼充饥即可。”小二的脸色变了变，很不确定地问道：“‘水席’分量可不少，你们二人可用得完？”
阿泰叔很是不满，呵斥道：“叫你上菜便上菜，哪儿这许多话？我曾吃过数次‘水席’，当然晓得‘水席’的分量。银子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快去。”小二哥被他训斥得连连点头，忙退下了。见那小二哥走远，沈潇潇轻声问道：“你何时吃过‘水席’？”
阿泰叔嘿嘿一笑，无丝毫郝然之意，竟还有几分自得：“行走江湖自然是要装得见多识广些才好，否则被人诳了还不知晓。那小二怕是欺我们不识货，才说出那样的话。罢了罢了，我便不与他计较，等着上菜罢。”
二人静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这儿的茶水与今晨白家的“信阳毛尖”差得不是零星半点。等了片刻，那小二便带人上了八道冷菜，上完之后，小二恭谨道：“二位慢用，待会儿便会为您上四大件热菜，每道中间还有二道陪衬菜，我们管这叫‘带子上朝’。最后还有四道压桌菜，最后一道为本楼最地道的送客汤，以示全席已上满。”
阿泰叔与沈潇潇已是惊愕之极，他们皆未料到他们所以为的一道‘水席’竟有整整二十四道菜。阿泰叔心中更是悔恨万千，这样一顿酒席要花掉多少银子？他虽心痛不已，面上自然要装得淡然：“这些我当然知道，就是不晓得这席需多少银两？”
那小二比了个“十”的手势道：“本店在洛阳数一数二，尝过这桌水席的客人皆赞不绝口，实是物美价廉，区区十两纹银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洛阳‘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