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廷酒肆》紫鸣

46、何为信任？

　　“其实我想……”
　　鼬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闯进的人打断了。他迅速起身，满是疑惑道：“发生什么事？”
　　成风没有回答，而是站在离星逝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星逝，神情复杂，显然有话要说。
　　星逝没有抬头，只是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
　　“太子死了”成风说着，视线始终紧紧锁在星逝身上。
　　“什么？怎么死的？”鼬露出吃惊的模样，略显焦急地问道。
　　“自杀。尸体在不久前才被找到，身边还有他字迹的血书。”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自杀的！”鼬绝对不相信那个骄傲自大的舍铧会自杀，除非他是疯了，“像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自杀的！”
　　成风闻言才反应过来，侧过身神色甚是复杂地看着鼬道：“是的没有人相信，甚至有人说那是咒杀。”
　　星逝闻言，喝水地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小口，才放下，这次他终于抬头看向站在眼前的人，没有情绪的眼眸中清晰倒影着那人挺拔的身影。
　　鼬显然情绪比较稳定了，微微闭上眼睛，深呼吸后问道：“咒杀么？在哪里找到尸体的？”
　　成风再次将目光投到星逝身上，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有间酒肆，他整个人跪在庭院中，剑刺穿他的胸口撑起了他上半身，他的身边留着一封写满对酒肆死去的人忏悔的血书！”
　　“这！”鼬猛地睁开眼睛，震惊无比地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的星逝，许多疑惑涌上了心头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星逝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拍了拍根本不见半点尘埃的衣服，然后抬头笑对着成风道：“所以，你认为是我干的？”
　　“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成风沉声答道。
　　笑容渐渐从星逝的脸上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成风反问道：“难道，他不能真的是自杀？”
　　“没有人相信他是自杀的，换做你，你也不信吧。”成风蹙眉，眼中有着不忍，仿佛这句话在他心中挣扎了许久。
　　“呵呵，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也不会信？”
　　成风沉默了，他是不相信星逝会做这样的事情，然而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算他有心袒护，也同样空口说白话。
　　久久不得回应，星逝垂下眼帘，笑了笑。屋外透入的晨光如华，他一袭白衣，如石般光明磊落。他转身，微微低头，看着黑白交错的棋盘，道：“这盘棋，是我输了”
　　像是某种关系被硬生生的撕碎，伤口狰狞地敞开。
　　成风握紧的拳头已经失去了知觉。
　　是他……错了吗？不！他没有错，事情必须弄清楚！可是……为何又会不自觉地后悔？
　　当信任不复存在，彼此之间的关系将剩下什么？
　　星逝持一黑子，轻轻落下，占尽优势的黑子顿时一败涂地。
　　一步错，全盘皆输……
　　“星逝……”
　　在安静的屋里，鼬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星逝缓缓转过身，望着鼬，神情平和，深邃的眼眸融不入万物影响，这样的星逝竟然让鼬有种叫害怕的错觉。
　　鼬失神的又唤了一声，就这样与之相望，不知言语。
　　而成风始终双手垂与两侧，紧握拳头，一言不发。

　　屋外的喧闹逐渐的清晰，终于引起屋里人的注意。鼬反应过来后，往外走去，一出门就看到管家急急忙忙赶来，慌慌张张地说道：“殿下，不好了。二皇子带着不少侍卫闯进来了，说是奉命抓人！”
　　站在阶梯上的鼬闻言，一愣本能的反问道：“抓人？”
　　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断了管家要说的话，鼬顺着声音望去，高头骏马站立在身前不远处，离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与之对视。
　　鼬微微向前倾了倾，以示行礼，语调平静地说道：“二皇兄如此仗势来此，所谓何事？”
　　鼬的态度让离牧有些诧异，然在看到他身后缓步而出的成风后，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嘴角微微向上扬，直接无视鼬的问话，带着几分挑衅冲着成风道：“没想到，王爷动作还真快。”
　　成风没有理会，静静地站在鼬身侧，如崖顶傲然独立，高贵凛然。显然，他已经将方才外露的情绪都收敛入心。
　　反观星逝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不但丝毫不破坏他的飘逸高贵，雅致脱俗，而且还让他看起来更有灵性。
　　离牧看到成风的反应自然感觉到意思怒意，挑衅不禁加重了几份：“莫非，王爷准备要阻止我将人带走？”
　　成风依旧不言不语，一双眼睛如同黑洞深不见底，被盯着看的离牧竟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听到这，鼬瞬间露出紧张的神情，道：“你要带走谁？！”
　　“府中的星逝公子。”说着，离牧肆无忌惮地看向星逝，仿佛企图从他漠不关心的神情中看到意思慌张，可惜很快他就失望了。星逝依旧一副事不关己，己不挂心的样子。
　　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成风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
　　离牧挑眉，冷笑地威胁道：“怎么，三弟是准备阻拦？！”
　　“星逝是我府中的贵客，岂是你说带走就可以带走的。”鼬稍微移了下步子，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星逝，袒护之意，昭然若见。
　　“几日未见，皇弟脾性见长，只不过……”离牧不怒反笑，续道：“心智不长，还是这般愚蠢！”
　　也许是经常被这般说，鼬是一点也不见愤怒，异常平静地说道：“那皇弟但闻详情！”
　　“哼！”离牧冷哼一声，甚是不屑地看着鼬道：“若非有父皇的旨意，我岂敢强行入府中带人？！不过……”说着，离牧似笑非笑地看着成风接着道，“我没有想到王爷竟然没有跟你们说，我会来带人的事情！”
　　鼬闻言，本能的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成风，眼中除了震惊，还多了一种无法说明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在发冷。
　　他知道……却，什么也没说！
　　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鼬回过头，看到了笑而不语的星逝。这一刻，鼬差点脱口而出：“你为何还笑的出来，为何还可以如此淡定？！”然而好像有什么捏住了他的嗓子，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鼬感觉到星逝的气息进了许多，仿佛是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有些事，做不做，全看信念与人心，不是吗？”说着，星逝抬头视线越过自己看向了成风。而成风却垂下眼帘，显然是在躲避星逝的目光。
　　星逝的笑容，更加灿如桃花了。看在鼬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意味……
　　鼬的心情更加沉淀了几份：总觉得现在的星逝，和起初认识的星逝，有什么不同了……

　　一旁的离牧也不开腔，就这样观察着三人见微妙的举动。
　　突然离牧感觉道一股杀气，身体本能往后退了退，身边的马竟然瞬时气绝，轰然倒地。他定眼望去，之间在自己和鼬他们之间站着一名紫衣少女，满身杀气，举剑指着他，仿佛在说：“你若岳池一步，定让你死无全尸！”
　　好一个功夫了得的女子！离牧暗道，刚想要询问其来历，就听到一道清幽的声音道：“小沫，不得无礼。”离牧循声看去，终于是看到了笑容从那人脸上消失了几分。
　　被唤小沫的女子猛地回头对上那人，很是不满地唤道：“公子！”
　　星逝从鼬身后走了出来，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小沫的身边，淡定从容地对上离牧审视的目光，道：“我跟你走。”
　　离牧闻言，愣了一下，看着星逝竟然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到是那股杀气更加浓厚了。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与星逝之间，盯着他如同盯着杀父仇人，语气凶狠地说道：“公子，在场的人休想带走你！”
　　离牧知道少女的话是对着星逝说的，但其中的警告确实清晰的传达了给他。
　　对于如此的顶撞，离牧自然是万份不悦，他冷哼一声道：“姑娘，就算你武功高强，但面对那么多人，你也不见得有几份胜算吧。你越是反抗只会让你家公子处境越糟糕。”
　　“你！”
　　“好了小沫，我想，二皇子殿下不会为难我的。”星逝一点也没有惧色，冲着离牧笑了笑说道。
　　“公子（星逝）”一高一低，一男一女，小沫满脸不甘的握紧了长剑，鼬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星逝。
　　星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绕过了小沫走到了离牧的跟前，道：“走吧。”话音一落，星逝就被几个侍卫围住，但他们却很体贴的没有碰他，而是让他自己走。
　　离牧也翻身上马，自是胜利地瞥了成风一眼，然后下令带人离开。

　　“星逝……”
　　就在众人就要离去时，那人终于开口了。
　　成风缓缓地下了阶梯，绕过小沫，一步一步走向星逝，他的目光坚定认真，他的步伐凝重沉稳，直到被侍卫的剑柄拦住，才停了下来。
　　他定定注视着星逝，却迟迟未再说一句话……
　　星逝转过身，终于正视了成风。他不是不明白成风如此做的必要性，只是心头还是会因为他的不信任感觉到酸楚。如果没有怀疑，又如何会有疑问？他并不期望墨守成规的成风会为自己做的多么的出阁，但至少……
　　至少什么？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人抱有希望了？那糟糕的例子不就近在眼前吗？就连亲如姐弟的师姐都会离弃，何况他和成风不过是认识不久的人。
　　他的一声叹息幽长，足可让闻着落泪。
　　星逝看着成风，许久开口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会让你堂堂正正从那里走出来的。”
　　成风是个言出必行的主，认识他的人都清楚这点，星逝更是深有感触。
　　星逝垂下了眼帘，忽然开口问道：“王爷，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嗯？请说。”成风未想星逝如此反映，愣了一小会，回道。
　　“王爷，你可相信鬼神乱力，预测前程后事之说？”
　　“这……”成风迟疑了，若是过往他定是不相信，就算战场上也曾遇到一些，也是可以用兵书阵法来解说。然而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以致他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常理来解释，所以他也迷惘了。
　　所以知道太子出事后，他才会下意识的来找星逝，却又在见到的时始终无法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若真如判断所说太子是死于非命，那么极有可能就是诅咒。
　　诅咒，那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个词！！
　　星逝见状，笑而不语，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王爷，天赋异能的人是真的存在的。”过了好一会，星逝才开口，再次说道，“还记得那日你我喝酒后发生的事情么？太子确实死于非命，而帝都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不知是谁呵斥了一声，但依旧无法挽回那越发诡异的沉默趋势，直到星逝再次开声，从容不迫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还不走么？”
　　被这么唤了一声，离牧仿佛从怪梦中被拉了出来，还有些恍惚地问道：“什么意思？”
　　星逝看了离牧，一眼嘴角微微扬了扬，抬头望向苍穹，轻声道：“因为帝都里……有鬼。”
　　一瞬间，仿佛连清风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星逝的身上，而星逝则静静地看着鼬。
　　仿佛是受不了那沉重的气氛，离牧身边的骏马嘶叫了一声，将所有人的魂都归为了。
　　离牧木有再说什么，而是翻身上马，喊了一声：“走！”
　　鼬骤然迈步快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停在了成风身边，喊了一句：“星逝。”
　　“殿下，望你多加保重，我们后会有期了！”星逝冲着鼬抱拳，以示再会，转身离去。
　　此间，成风依旧一句话也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