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廷酒肆》紫鸣

42、无法逃离的罪

　　“砰砰砰”半夜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小沫，她慌忙穿上衣服去开门，惊见成风和一名少女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外。
　　“你家公子呢？”小沫还来不及开口，成风劈头就问道。
　　“公，公子？”小沫愣了一下，本能的回答道，“在房间里休息啊！”
　　成风闻言，眉头紧锁，脸色一沉转身竟然直接施展轻功离去。那少女欲要跟上，却被小沫拉住了手臂。
　　小沫算是意识到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焦急地追问道：“怎么回事？”
　　“是国师要我找成王爷去阻止星逝公子的！”其实少女正是服侍在木泫若身边的婢女碧悠。
　　“阻止我家公子什么？”
　　“我不清楚，但国师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碧悠说着，想要挣脱小沫的钳制，才发现竟然在挣脱不开。
　　“你口中的国师到底是谁？”小沫微眯起眼睛，语气中显然带着一股危险的气味。
　　挣脱不了，碧柔干脆就不挣扎，冷眼回望，语速极快地说道：“国师就是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如果你想要知道更清楚，我可以给你细细解释，但如果你家公子出了什么事情，你就休要怪我！”
　　小沫闻言，瞬时放开了对碧悠的钳制，心里又是惊又是慌，确如眼前少女所说，那么公子会有危险？！
　　“喂，你……”
　　“跟上来就是了！”
　　小沫头也不会的丢下一句话，也施展轻功离去。碧悠看的是万般无奈，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叫星逝的人会在哪里似得！

　　吞噬一切的火，宛如愤怒的龙吞吐的气息。耳边是混乱的人们的叫喊声，慢慢的喧闹了起来。那么一刻，他仿佛置身在混乱的城镇之中，那扑鼻而来的脏空气，不只是有硝烟，似乎还有腥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成风失神地看着眼前完全被火焰吞噬的院落，空白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这句话语：怎么会这样？
　　是的，太突然了，不过是眨眼间有间酒肆便淹没在了火海之中，没有任何预兆，凶猛的如同天罚。然而奇怪的是，这些火焰像是有意识般，始终依附在酒肆上，即使隔壁相连着的房舍都是完好无缺。
　　“怎么回事？！”
　　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像是将成风心里的疑惑喊了出来，他回头看去，只见匆忙赶来的小沫。
　　“你……”
　　“我们家少爷呢？”小沫已经顾不得成风是什么身份，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语后气势汹汹地问道。
　　“没看到。”成风这才惊觉，他回来酒肆的目的，心底不觉一阵阵发凉，刚想要问小沫星逝还可能到哪里去是，便看到小沫接下来奇怪的举动——
　　“混蛋！”小沫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把揪住身边经过的人，夺过他手中的水桶，就将桶里的水全部倒到自己身上，扔了水桶，便作势要往火海里冲。
　　就像呼吸一般本能，成风在小沫迈出第一步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小沫愤怒地回头瞪着成风，秀美的容貌在火光下竟然有几分狰狞。
　　“你进去送死么！”成风心里暗惊，发现自己若是不用上一定功力竟然拽不住小沫。但他还是没有松开小沫，因为他知道，若是小沫有个三长两短，星逝一定会很痛苦的。
　　小沫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轻易甩开成风，急怒攻心，吼道：“如果他有三长两短，我还不如去死！”
　　心“嘎登”一下，猛地下沉，成风没有发现自己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沫猛地抬起手往火海指，焦急中带着些许哭腔吼道，“公子在里面！他在里面！混蛋！”说完，她便发狠的甩开了成风的手。
　　成风被逼得退了两步，火光中，脸色异常的难看，他不由分说的施展了轻功跃到小沫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又想要干什么！”
　　小沫连杀心都起来，却未想，成风只是平静的丢下一句：“我去！”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灼热的温度让成风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好几次他也只是很勉强的躲开了掉落下来的梁柱，在如此猛烈的大火中，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无法轻而易举的找到那个人，除了祈祷，除了毫无目的的寻找。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相信了小沫的话，仿佛有种力量在指引着他，告诉他那人就在这里，就在这火海中等待着他的救赎。
　　只是他可以找到他吗？他可以保护他吗？他可以成为他的庇佑吗？第一次，成风感觉到如此的无力，感觉到那份承诺是如此的沉重，如果无法保护他，那自己该怎么办？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选择放弃，哪怕希望渺茫……
　　然而当他用力的推开通往院子的门的时候，当他的视线在那一道道火墙中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竟然感觉不到身边炙热的温度，而是一股冰冷的寒意，袭笼了他的身心。
　　呼吸一窒，他感觉到了心的刺痛。
　　那人没有挣扎，没有慌乱，甚至连害怕都不曾出现在脸上。他就这样笔挺的站在被火舌吞噬的院子里，仰望着被照亮的夜空，此刻的他竟然有种莫名的恬静，冰冷的凄美，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明明是置身于足可燃烧一切的高温中，成风感觉到的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酷寒。
　　突然身后传来坍塌的声音，才猛地将成风从那种窒息中拉扯出来，他明白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那些残酷的战争告诫过他，不管如何，活下去才有希望。
　　而他，必须让这样的星逝活下去！
　　他跃过那些不高不低的火墙，也不顾衣服被烧毁，身体被烫伤。他只想该如何让火海中的那人安全离开。
　　成风方才靠近星逝，便心测距离，亦不看就伸出手拉星逝，谁知忽然一阵炫目，竟然落空，他才惊诧地看向他。
　　星逝竟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身处险境，歪着头对着他微笑，平静地说：“你，不该进来！”
　　成风突然意识到什么，怒道：“你想死？”
　　“有何不可？”星逝无所谓的反问道。
　　“你疯了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要——”话音嘎然停止，成风只觉得眉间冰冷触感，眼前的画面瞬间转换：无情的杀戮，绝望的惨叫和痛苦的哀求，不过是眨眼间，成风有种游历过人间炼狱的感觉，那比战争还可怕的单方面屠杀，让成风更加震惊的是，被屠杀的对象，竟然是就酒肆里的伙计和他们的家人……
　　视线再次相遇,星逝平静的容颜清晰倒映在成风的眼眸中，而成风却迟迟未能说一句话。
　　星逝低头轻笑，幽幽开口：“如你所见，这是院子的记忆……”
　　“什么……意思？”
　　震惊已无法形容成风的心情，他甚至没有了真实感，眼前的事物，人，不过是他荒诞又真实的梦。
　　“我说过，我不是普通人！”
　　星逝淡然一笑，竟然如此虚幻，如此陌生，就算成风伸出手确切的碰触到他，也仿佛有什么从指间流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成风真的不懂了，星逝是要对他说什么，这一切已经超出他所认知的范围了。
　　“如果我双手占满了鲜血呢？你还要救我么！？”星逝抬起下巴，进了一步，逼得成风下意识退了一步，身后再次传来坍塌的声音。
　　星逝完全没有理会那一点一点坍塌的楼，又逼近成风一步，冷声道：“如果我会血洗太子府呢？你还要救我么！？”
　　“星逝？！”
　　“放弃吧，现在就这样放弃，一切就结束了。救了我，结果不会比现在好！”
　　星逝步步逼近，成风步步后退。他看到了他的认真，他无法怀疑他每句话的真实性，星逝的高傲，气势都告诉着他，他可以做到，而且绝对会这样做。
　　“无话可以说了么？那么就离开，让我和这些罪孽就此结束，让一切恢复到最初，如何？反正我活着，让你们都很苦恼不是吗？”
　　星逝忘不了小夏的欲言又止，他忘不了成风的犹豫不决，那些过往的片段疯狂的在脑海中翻滚，他想觉得恶心，他想要撒手不管了，想要以命陪命的那些他欠下的债，就算这样是任性，就算这样会伤害到别人，他已经不想去想，这样就好……
　　望着那越发空洞的眼神，成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芒，唯独看到了星逝的离去，他心里骤然涌起前所未有的害怕。终于他没有犹豫，在星逝片刻失神的时候，瞬间的手起落下……
　　星逝一惊，身子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成风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和无助的疑问，好似再问苍天……
　　火忽然间消失了，若非还留下那一片的狼藉，当真会让人觉得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清月渐渐从乌云后漏了出来，璞白的光冷冷清清地落在人们的身上，当小沫看到火消失后，终于停止挣扎开被成风点了的穴道。
　　她看到狼狈不堪的成风抱着昏睡的星逝缓缓的从废区中走了出来，两道清泪，毫无预兆的花落湿润了清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