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月倾葵

7、微光（7）

　　下午太阳还留恋着，不肯落下地平线，使得索然不想去享受它的辐射，正当无事可做之时，小年来邀索然去她家玩。

　　穿着黑色的木屐踩在木质的白色地板上，入眼便是黑色的布艺沙发，白色的波纹茶几，复古的壁挂电视，而一抬眼就会发现，像极了黑色猫眼的嵌入式灯在白色的天花板的衬托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索然跟爱丽丝梦游仙境似的，啧啧称赞着，心想小叔家的装潢和这个真不是一个层次的。

　　到了小年的房间后，就觉得家里自己的卧室好比狗窝。

　　要了一杯橙汁，席地而坐，吹着空调，和小年扯谈起来。女孩子聊的无非是一些八卦，家里琐碎的事。当谈到亓官俊时，索然被小年揶揄了一把。

　　“俊他好像喜欢你哦。”他虽然没问过我什么关于你的，但看得出。比如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停说你是坏人的时候，俊一直维护你，虽然那时的他和你只是一面之缘，比如早上见面时，满脸笑意，说是遇见了晨晨，其实关键是遇见了你。

　　“喂，喂。小孩别乱说！”哪有的事，不要八卦我。

　　“切！俊是很受欢迎的呢，要是让他的铁杆粉丝知道他对你这个大龄女人有好感的话，会直接拿块砖拍死你。”喜欢他的人真的很疯狂，你所不知道的疯狂。

　　“我脑袋硬着呢。再说了，我不喜欢老牛吃嫩草，虽然亓官俊秀色可餐。哈哈哈。”说着，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仿佛卖不出的西瓜，自己来证明自己还是好货色。

　　“得了吧你！不调侃你了！”但是俊似乎是真的对你有好感，如果你发现了的话，请好好对他。

　　“你们家学长呢？”被你个小孩调侃了，我也得调侃调侃你。

　　“不是我们家的啦！”拿起个抱枕冲索然玩笑似的砸去。

　　两人在房里打闹起来，像极了年初时和单梓打闹的场景。

　　不知不觉中白昼拉上帷幕，在这座城市里，夜的孩子孩子擦亮了第一盏灯，火光迅速蔓延，城市上方的天空被染得通红，就像索然和小年的感情，正在持续升温中。

　　近几天小鬼由于要考试，安分了许多，晚上时常能听见他被小婶训斥的声音，因为最简单的加减法他都不会。这几天索然觉得阳光特明媚，心情特舒畅。

　　星期五的下午，惬意地看着电视时，被小年拉上了街去shopping。

　　“是不是要去约会啊？”索然坏笑着。

　　“不是啦！是同学间去玩啦！”小年极力申辩。

　　“啧啧。还不承认。”肯定是和那个“学长”有什么进展了。

　　“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玩喽！俊也在哦，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抬了抬眉，眼底写着不怀好意。

　　“我才没兴趣呢。”脸瞬间黯了，接着切入今天的正题，“你要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呢？”

　　“就是不知道才找你啊。”哭丧着脸，“家里只有牛仔裤和T-shirt之类的。”

　　这倒提醒了索然，明天自己还有个约会呢，而且自己也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服。

　　“要不要去看看裙子？”看着满大街细腿短裙，心里有点羡慕啊。

　　“好啊！”我们校服都是裤子，好久没穿裙子了。

　　两人轰轰烈烈进了商场，里面的服务员笑得跟看见自己油菜花开了似的，索然有点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琳琅满目的衣服晃得眼花缭乱，觉得每一件都那么好看，但一看标价，就也只能是看看的份了。

　　蝴蝶结领口，亚麻色印花式，格子连衣裙。目光停留了几秒，不舍得移开。

　　“去试试啊。”小年用胳膊肘顶了顶索然。

　　“我买裙子干嘛？不用啦。”好贵哎。

　　“哎呀，试试啦。又不让你买。”小年硬把索然推了进去，让店员拿了条过来，塞给索然让她去试。

　　好短啊。不停地扯着下摆，恨不得能把它拉长些，比那拔苗助长的人还心急。

　　“好了没啊？！快出来让我瞧瞧。”小年在外边催促。

　　索然拉出条门缝，探出个头来，咬着下唇，另一只手还搭在裙边上，“有点短哎。”

　　“我看不到！”小年散发着怨气。

　　索然别扭地小步移出来，一脸拘谨，还不忘拉着下摆，生怕走光。

　　“啊！”小年惊呼着。

　　“怎么？是不是真的很短？”眉毛拧成一团，万分紧张。

　　“你的腿好好看哦，又白又直！”浪费啊，整天穿啥长裤！

　　“啊？不觉得很短么？”还在纠结长度的问题，没把夸奖放在心上。

　　“喂！这哪短了，我们学校的女生放假都只穿这么长的呢！”说着，比划了一下，让索然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自己穿那么短的裤子，肯定会被家里人说——怎么穿得跟个太妹一样！搞不好在晚上大街上被人当成搞交际援助的。

　　“小年！”门口的亓官俊一脸粲然，可是在看清楚那双美腿的主人后有点错愕。

　　索然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去，结果发现，身后是一排明晃晃的镜子，而镜子中映出了亓官的脸。间接的四目相视，让索然很不自然，从镜子里看去自己的姿势很奇怪。双手紧紧地揪住裙子，双脚紧闭，加上被死死咬着的下唇以及有点发白的面色，搞得跟要英勇就义一样。

　　“那个，好巧啊。”机械地转回来，提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是呢。”俊腼腆地笑了笑。

　　“我先···”指了指换衣间。

　　“嗯。”点了点头。

　　从换衣间里出来，松了口气，还是穿着自己身上的牛仔裤比较舒坦。

　　“俊还有事，先走了。”小年挽着索然的胳膊，“他说你穿那条裙子很好看呢。”

　　“你说的吧！走啦，我是陪大小姐你来购物的。”提醒着一点也不急的某女。

　　“嗯嗯。”

　　没有合适的连衣裙，最后选定了一件中长雪纺衫和一条白色七分裤。在大街上转悠了会，一人消灭了一支甜筒后打道回府。进门没多久，索然觉得头有点晕，以为是逛街累的，和小婶说了声，便早早地睡了。
　　太阳慵懒地抬了抬眼，打了个呵欠，马路刺刺地冒着油，似乎刚从煎锅里出来，灯杆努力侧了侧身子，却也拉不长自己的倩影。

　　小婶看了看墙上的钟，在心里抱怨着，都十二点多了，怎么还没起？这样下去可不像话，要是晨晨也学着赖床就麻烦了。

　　敲了敲门，没人应，心里的某处的暗涌又扑上了沙滩，刚要加大敲门的力度，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自家的门，便也忍了。手伸向门把，还好，没锁。门开了，小婶轻轻唤了一声，只见索然死鱼般躺在床上，小婶觉得有些异样，连忙走到床的另一边，索然脸色通红。伸手探了探额头，汗涔涔的，脸却滚烫。肯定是中暑了！马上找出了降暑的药，给迷迷糊糊的索然服下，端来冷水，擦了擦索然的身子，把被汗浸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从冰箱取出冰袋用来冷敷额头，不忘把窗户打开。

　　小婶看着索然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终于松了一口气，收拾了下拿来的东西。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闹钟，一点了！还没做午饭呢，又急急忙忙地来到厨房，乒乒乓乓干起来。

　　索然觉得头好沉，全身无力，支起身子，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火辣辣的阳光在空中打着转，几点了都？定睛看了看床边的闹钟——两点多了？！

　　不时来看看索然的小婶正好又过来了，看到索然醒了，便端来一直温着的粥让索然喝。索然觉得不怎么饿，不想喝，但被小婶劝着喝了些，精神渐渐有了好转。木然地躺在床上，看着秒针匆匆地绕着圈，分针不慌不忙地向十二靠拢。

　　一分钟，你真的会去么···

　　两分钟，我要不要去呢···

　　三分钟，头还有点晕···

　　四分钟，小婶会不会让我出门呢···

　　五分钟，还来不来得及···

　　闭上眼，仿佛游乐园就在眼前，伸出手，却也只是一抹烟，一触即散。

　　“于晗陌，我要你知道这是你欠我的。”

　　咬了咬牙，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口，往客厅和厨房望了望，确定了小婶暂时不在后迅速换好衣服，带了双肩包出了门。

　　踏上火辣辣的马路时，才发现自己没带伞，后悔莫及。皮肤上的灼热感渗进了血液，有种随时会暴毙的感觉，索然只愿公车快点来，用手在额前搭起一个凉棚，眯着眼观望驶来的公车。

　　鼻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全身的细胞似乎不能呼吸。这鬼公车怎么还不来？！索然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在心理无数遍地咒骂后B市的公车系统，才看见那辆十三路公车缓缓驶来，而且“站”无虚席，今天是什么日子？！非常不情愿地挤进“鱼罐头”里，一股浓厚的汗臭味扑鼻而来，还掺杂着劣质香水的味道。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下车那一刻有种解脱感，觉得太阳也没那么恶毒了。

　　此刻时间三点四十二分。游乐园前人来人往，索然艰难地搜寻着那抹身影，即使知道他会等自己的可能性很小。

　　白色T-shirt，蓝色牛仔裤。默念着。人群中不时会有这样的男孩子出没，可是没有人看索然一眼，他们身边的女孩子都甜蜜地说着什么，他们或侧耳倾听，或微笑示意，甚至宠溺地揉揉女孩的头发。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的光在索然的眼里暗了下去，汗流浃背，额前的头发紧贴着皮肤。

　　再也走不动了，在游乐园门口找了个阴凉之地，靠着栏杆，大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单索···然？”

　　转头。看到了“冰箱大人”！周围瞬间降了好几度（这是我们寝某女的名言，原因嘛，不解释。。。）。

　　“啊？！”好想装作不认识啊，索然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囧。

　　“在等人？”“冰箱大人”启动制冷器。

　　“没有！”脑袋晃得跟波浪鼓一样。

　　“哦。”“冰箱大人”也靠在栏杆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年呢？”小年不是和你出来玩了么？

　　“和俊在里面。”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你，干嘛不进去？”索然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因为自己和“冰箱大人”还没那么熟，这种私人问题不该问的。

　　“里面人太多。”果然是“冰箱大人”，理由都这么冷。

　　“还有事，得走了。再见。”此地不宜久留，先闪为妙。身体抽离栏杆，腿却发软，眼前突然一黑，索然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针管。

　　“醒了？”“冰箱大人”坐在床边。

　　“我，怎么会在医院？”看电视剧看太多的后果。

　　“你中暑了。”不嫌烦地解释着，“准确说，中暑加重。”

　　“你送我来的？”你救了我一命？！

　　“嗯。出来时忘带电话了，没通知小年。”

　　“谢谢。”原来冰冷的人真的会有一颗温暖的心。

　　“医生说，点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你睡吧，到时候我叫你。”“冰箱大人”还真是好人啊，索然只差没想以身相许了。

　　“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一直管你叫“学长”，“冰箱”的，都不知道你叫啥呢。

　　“冰箱大人。”这四个字像炸弹一样投进索然耳里，顿时，世界失语。

　　“于晗陌？”有点怀疑地叫出声来。

　　“嗯。”于晗陌很淡定地应了一声。

　　索然差点没再次晕过去，这算什么？！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是单索然！那么这次见面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一直不说自己就是于晗陌？！可是，自己一直叫他——“相公”来着，好丢人。加上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的糗样，真是丑态百出。

　　索然的脸色飞快地变化着，像是在直播“内心世界大解析”。于晗陌的脸颊上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趁索然回过神时收回了笑容。

　　“我···”索然不知如何开口，“哎呀！就是我姐喜欢你哥，然后我就加了你，想要撮合他们两！”单梓，真是对不起啊，出卖你是事态发展的需要，相信你会明白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妈多了个儿子。”眼睛眯成月牙状。

　　“啊？不···会吧？你没有哥哥？没有一个姓何的哥哥？”怎么回事？

　　“你觉得呢？”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索然无“盐”以对，咬了咬下唇，“睡了。”

　　立刻做挺尸状，躺下去，紧闭着眼。内心无比挣扎，思想斗争激烈。

　　于晗陌低垂着眼，也有点混乱。

　　气氛僵持着，直到点滴瓶中的液体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