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殇》别是经年

5、 夜深忽梦昔日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今生

　　皇揽揆余初度兮，肇赐余以佳名。名余曰宛珏兮，意为如同美玉。琴棋书画，我无一不通。十五岁时，就以名冠京华。

　　那年，他扶柳分花而来，桃源之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只那一眼，便已千年。遥想当年初见时，君未成名我未嫁。他向我伸手，微笑如水。一股熟悉之情涌上心头，倘若我未答应，是否就不会酿成如今的感伤。他许我一生，我苦苦等待，却未等来他半点音信。几月的相思让我辗转难眠，我背着父亲去寻他。才知他真名为宸煦，现已为皇。原来一切只是我的空幻想，我本商家女，怎可落入帝王家。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留下书信，凄然而归。应允了父亲早已定好的婚事。不曾料想，他在我大婚之日，悄然而至。只一个眼神，我就沦陷，跟随他进入钩心斗角的皇城。他排尽万难，立我为玉嫔，夜夜宿我宫中，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他犹爱看我穿红衣，可每当他清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为何有，他只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感觉。宸煦的嫔妃多不胜数，而唯有一名妃子，在我还未入宫前，就以耳闻她的美名，她封号为莲，人人都赞她是倾国佳人，出水芙蓉。可宸煦似乎不为所动，从不踏入莲妃宫中半步，我不禁庆幸，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邂逅莲妃，是在一个夏日午后。犹记那时，我与宸煦漫步于御花园之中。路过莲池时，只见一位身着淡紫广袖曳地纱裙，并颇有仙气的女子，立于池边，头上红莲金钗耀眼，她注视着池中的红莲，若有所思。映日荷花别样红，本应愉快的气氛，为何我只感受到无尽的凄凉。

　　“ 参见陛下，玉嫔娘娘。 ”

　　宫女的见礼声，使她微微蹙眉，回眸之时，我惊为天人。五官精致如雕琢，一分一毫恰到好处。清冷疏淡，不如凡尘。见到宸煦，她轻轻点头，算是见礼。可目光触及我时，她惊慌，悲伤，绝望，复杂的情绪集于一身，慢慢的向后退去，失足落入水中。却未见任何挣扎的举动，一道明黄的身影立马跃入池中，将她搭救上岸。她衣衫尽湿，面色苍白，美目紧闭，宸煦抱着她，大步朝浅樱宫走去。

　　“ 莲夕，莲夕。 ”
　　宸煦声音急切，而莲妃却不为所动，未曾，开眸。眼角依旧残留着，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珠的痕迹。

　　太医奉诏匆匆赶来，仔细就诊后，确认只是惊吓过度，开了几副药方，恭敬告退。宸煦在旁无微不至的照顾，一炷香过后，她已转醒，看到我时，神色依旧惊慌。我不解，宸煦也纳闷。

　　“ 陛下，娘娘最怕红衣，恐是玉嫔娘娘的红衣，让娘娘受到惊吓。 ”
　　宫女小心的解释，我恍然大悟，先行告退。

　　再见莲妃，是在元宵之宴上，她一扫之前，落水时的狼狈模样。身着白色柳叶裙，飘然而至，三千青丝倾泻而下，仅用一条白色锦缎绑在身后，头上依旧只戴那支红莲金钗，眉心红莲妖娆，脸色苍白更添几分仙气，而我精心打扮的一切，与她不施粉黛的模样，仍相差甚远。金色牡丹绣花裙，刹那黯然失色。她对我点头浅笑，笑容寂寞，忧伤。华灯初上，宴会之中，每位嫔妃都需献上表演，我与她亦不例外。

　　我选择抚琴，琴音如泣如诉，轻启朱唇，婉婉唱到，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颃兮共翱翔。
　　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孶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是宸煦当日为我所弹，只是我未作回应，今日借这机会，以歌声传达，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
　　梧桐结阴在朝阳，濯羽弱水鸣高翔。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与宸煦四目相交，他目光深邃却也盛满柔情，心中倍感温暖，微笑退场。
　　“ 玉嫔娘娘，陛下有请。 ”
　　刚一下台，宫女就来传旨，跟随她来到宸煦面前，宸煦示意我坐在他身旁，还未坐稳，手就被他紧紧握住，十指交缠。
　　丝竹声骤然响起，只见一位娇美的身影，穿着长袖白色舞衣，赤足立于舞台中央。歌者轻舒云板，慢展歌喉，
　　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国，在顾倾人城。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莲妃踏歌起舞，身体柔若无骨，动作缓慢而又优美。蓦地，歌声戛然而止，鼓点四起，节奏加快。甩长袖，折蛮腰，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舞衣飘飘，姿态轻盈。但她的眼底尽是悲伤，她的舞步带着沉重的不甘与绝望。舞终，台下早已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口呆。许久，才缓过神来，皆赞叹此舞只应天上有，叫好声连绵不绝，可莲妃早已悄然退场。

　　紧握的手，忽然被宸煦松开。慌忙侧目，他眼中情绪复杂。须臾，他抛下我匆匆离去。徒留我一人，孤单到绝望。每当回首往事，都不禁泪染红妆。宸煦，前尘如烟，你我终究做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