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55、虚假的真相

　　施洛塞尔公爵抱着一个和他明显没有相同血统的小女孩儿参加舞会这件事情，很快成为阿尔伦上流社会讨论的热点。
　　当格纳特夫人对女王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维多利亚问道：“那个孩子是谁家的？”
　　“听说是朱利尔斯医生的女儿。”格纳特夫人说。
　　“是么。”女王寡淡的说，然后赏赐给雪莉一套首饰。
　　女王陛下最近心情不佳，自从那天和施洛塞尔公爵在办公室里谈过话，心情似乎就更差了。
　　格纳特夫人虽然有所猜测，但在女王没有明确说出来之前，她不能表示自己已经得知。格纳特夫人只是提议，“听说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很多夫人都非常喜欢她，陛下为什么不让施洛塞尔公爵带她来见见？”
　　维多利亚敏锐的扑捉到这句话的关键词，那确实令她心动，尽管她并不关心那孩子长得什么样，赏赐给雪莉首饰也只是因为她父亲的尽职尽责。但格纳特夫人的提议太有诱惑力，维多利亚在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我整天躺在这里实在太闷了，就让公爵找个时间带她过来吧。”
　　得到女王的吩咐，施洛塞尔确实从百忙之中抽出一天晚上，带雪莉来到维多利亚的会客室。
　　公爵牵着她的小手，雪莉一点都不怯场，学着公主的样子，提起自己的裙摆向女王行礼，幼稚的童声清脆的说出“陛下”两个字。她说完抬起头得意的看着施洛塞尔，等他夸奖。公爵没有多说，只是对小女孩儿温柔的笑。
　　维多利亚有些恍惚，那样的笑容就好像自己小时候。她每次做好一件事情，兰斯就会那样对她笑，只要看到他的笑容，恐惧就能立刻消失无踪。
　　小雪莉确实很可爱，粉雕玉砌。但维多利亚对她没有多少兴趣，只是问候了她的母亲，又问了问宴会上的几件小事。
　　雪莉很开心的答了，尤其说了宴会的盛大和华丽，还有施洛塞尔公爵带她跳舞的事。
　　“兰斯，啊不，公爵牵着我的手，就这样，像这样。”她在客厅中间比划起来。
　　维多利亚微笑着听着，偶尔答一句“是吗？那可真好啊”这样客气的话，身体渐渐靠进沙发里。
　　“雪莉，陛下累了，我们该告退了。”施洛塞尔说。
　　“哦！对不起！”雪莉捂住小嘴，“来之前您和我说过的。”
　　路上施洛塞尔就告诉她，女王陛下身体状况不佳很容易疲倦，只说几句话就要告退。
　　雪莉行礼退下，维多利亚对格纳特夫人说：“您带她回房间吧，我还有些事要和公爵说。”
　　格纳特夫人遵从女王的吩咐带着小雪莉出去了，女王请公爵坐下，“我想和您打听一些事情，您知道阿道夫侯爵的独子怎么样了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问格纳特夫人就可以知道答案。施洛塞尔明白她只是想和自己说几句话，他回答道：“埃尔文离开了骑士团，阿道夫侯爵送他回领地，据说是回去代为管理领地内的事务。之前阿道夫向我暗示过，费米勒有些不符合陛下利益的举动。我告诉他，您接受他的忠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明显是想找话说的无聊问题。
　　施洛塞尔认真回答：“大约三个月前。后来我也向他打听了一些费米勒的事情，据说爱德华三世去世的时候，曾经给他留下了一道密令。”
　　“内容是什么？”
　　“阿道夫侯爵也不清楚，我正在命人调查，所以还没有来向您汇报。”
　　“我知道了。之后会让影卫接手。”
　　“我会让我的人撤回来。”
　　两个人突然没有话说，施洛塞尔适时起身，准备告退。
　　维多利亚忽然挺直身体想叫住他，但很快又靠回沙发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当晚，艾芙琳拜访了施洛塞尔公爵位于行宫的房间，墨绿色长发的精灵杀手如烟雾一般自空气中浮现出身影。
　　“办好了。”
　　“万分感谢，我知道您在这件事情里承担了巨大的风险。”施洛塞尔倒了一杯葡萄酒给她，“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义不容辞。”
　　艾芙琳一口气喝下去，没有讲述她去克拉夫王宫探秘的艰难，也没有说她被安德烈的卫兵发现时受的伤，甚至没有讲她用伪造的证据引诱同僚时的惊心动魄。她说：“明天之前陛下就会知道。”
　　施洛塞尔点了下头。
　　艾芙琳从窗口跃出，消失在夜空里。
　　次日。
　　维多利亚让夏洛娜去通知朱利尔斯医生，今天晚点再过来。之后她就一直愣在窗口，墨绿色的丝绒躺椅支撑着她半身的重量。
　　昨天深夜，陆斯恩来告诉她，关于下毒事件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有线索显示，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克拉夫的安德烈王子，是他命人嫁祸给施洛塞尔公爵。
　　当陆斯恩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的惩罚时，维多利亚甚至没心情多看他一眼。只是让他回去依照规定去接受“温暖的刑罚”——一种喝下石灰和热水清洗灵魂的刑罚，份量少到不足以致命，但却会让内脏受到腐蚀留下长久的痛苦，让受刑的人永远记住自己的错误。
　　影卫的一点点错误，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像现在。如果施洛塞尔记恨她，那么整个阿尔伦都会因为陆斯恩的失误而岌岌可危。
　　维多利亚想了一夜，到了早上她还不能确定，现在再告诉施洛塞尔真相，他还会原谅她吗？还能回到当初的关系吗？他心里会不会存有芥蒂，不可挽回？
　　她让人去请公爵过来，得知公爵正在和大臣们开会。一直到中午，女王才等到他。
　　维多利亚还没开口，施洛塞尔公爵告诉她，克拉夫的车队预计五天后就会到达。他做出了几个安置计划，请女王陛下过目。
　　在以前，施洛塞尔中午来，会先问她有没有用过午饭，而不是先把公务放到她面前。维多利亚低头看过他的计划书，决定让安德烈王子和随行的两名官员住在行宫，其余的随从和护卫在肯德尔湖对面扎营。
　　处理完公务，维多利亚正想和他说明下毒事件的真相，就看见夏洛娜已经带人搬了桌子和午饭进来。
　　“您看文件的时候，公爵吩咐的。”夏洛娜对她说。
　　“请您先用午饭吧。”施洛塞尔说，“我听说上午您没有按时服药，恳请您在午饭之后，让朱利尔斯医生前来觐见。”
　　“请您也一同留下，我有事想和您说。”维多利亚说。
　　施洛塞尔恭顺的遵从命令，坐下同她慢条斯理的用午饭。
　　刚上过前菜，就有人来通报有大臣求见公爵。施洛塞尔放下餐巾，向女王请求告退。
　　“让他来这里汇报。”维多利亚这样对来传话的仆人说。
　　来的人是军务大臣弗瑞德伯爵，女王请他坐下，让人另外上了一套餐具。
　　施洛塞尔重新摄政以来，对库纳勒邻接的边境加强防御，意图不轨的库纳勒大军因此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以武勇著称的库纳勒人似乎不甘心将拔出的剑收回去，一直集结在莫拉达巴德。每次内阁会议提起库纳勒集结的军队，都有人会发出“他们是军粮太多没处用吗”一类的抱怨。
　　弗瑞德伯爵说道：“库纳勒终于按捺不住了。”
　　“韦伯元顺有什么消息送回来？”施洛塞尔问。
　　“是一条很重要的消息。”弗瑞德拿出韦伯元帅送回来的信，很自然的递给施洛塞尔。
　　然而公爵没有接，示意他给女王先看。弗瑞德忽然意识到，名义上阿尔伦的统治者仍然是维多利亚，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说女王已经失去了实权。
　　幸好维多利亚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韦伯送来的信上说，他们在边境抓到一名间谍，在严刑拷打之下，得知有一伙儿库纳勒刺客正在潜入奥斯汀。
　　维多利亚把信给施洛塞尔，公爵很快看过一遍，说道：“要来刺杀女王？”
　　他们难道不知道，她已经一只手握住死神的镰刀了吗？根本不需要从遥远的南方来刺杀她。维多利亚笑了，“先生们，这种小事就不需要诸位来操心了，就算是我的生命注定已走到尽头，死神也会比他们快一步。”
　　施洛塞尔并不看好这样包裹着悲观内核的乐观，他说：“我会命人加强行宫的防御，守卫的士兵要多一倍，这件事需要立刻着手。韦伯元帅的信虽然是用最快的马送来的，但也不能小瞧库纳勒的刺客。比起阿尔伦培养的死士，库纳勒更擅长用毒药。厨房这方面需要更加小心，下午我会和您的内务大臣详细谈这件事情。”
　　维多利亚看着他认真的脸孔没有说话，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她一口都不会吃的沙拉上。
　　弗瑞德伯爵说过正事之后就告退了。
　　施洛塞尔陪她吃了午饭，其间维多利亚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偷偷的看着他。一直到甜点上来，她才说：“我知道了，我的病，还有下的毒，都不是您做的。”
　　蒙勃朗栗子蛋糕被她用叉子扎得乱七八糟，毫无形象可言。就算经过朱利尔斯的治疗，这样的食物她最多也只会吃两口。除了在礼仪上说不过去之外，说起来也没什么可惜的地方。施洛塞尔从蛋糕上收回目光，对她说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