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42、反复

　　埃尔文订婚那天蕾娜塔没有去，只让仆人送去礼物。她站在门廊，看着仆人出去。忽然觉得恶心，一切都是虚假的，爱永远比不过现实，就像她在一个又一个晚上委身于她不爱的丈夫。
　　蕾娜塔忽然吐起来，把服侍她的女仆吓了一跳，赶紧去叫医生。
　　当天夜里，瑞弗莱娜出现在女王的卧室。
　　维多利亚躺在床上，没有看她，“有什么事？”
　　“施洛塞尔夫人怀孕了。”
　　“这么快？”他们结婚才一个多月。
　　“医生说只有一个月。”
　　维多利亚痛恨的攥着被子，“你们准备的那个东西，放到她的食物里。”
　　瑞弗莱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是。”
　　维多利亚敏锐的察觉到她停顿的那一瞬，“是有什么问题？”
　　“公爵的宅邸内防备很严，但我们会想办法。”
　　如果她的影卫能有办法在公爵的食物里下毒，那么别人一样能。维多利亚说：“不用了，她总要出门，你们造成意外就可以了。”
　　“是。”
　　“去吧。”
　　瑞弗莱娜闻言消失。
　　另一方面，施洛塞尔得知妻子怀孕，自然很高兴，吩咐康拉德要格外注意照顾夫人，也专门找了擅长妇产科的大夫来看护蕾娜塔。但他的欣喜就好像是得到一件价值连城的物件一样，虽然高兴，总是淡淡的，不像是一个“心爱之人怀上自己孩子”的丈夫该有的样子。
　　蕾娜塔怀孕的反应非常强烈，喉头又甜又苦又腥。医生说是吐过头了，伤了喉咙，但却没有有效的方法可以缓解。
　　“可能是夫人还年轻，对怀孕这件事太紧张了，也许丈夫陪在身边会好很多。”医生这么说。
　　但施洛塞尔公爵显然是不可能有空陪在妻子身边的，他让康拉德提供夫人想需要的一切。
　　女王的病情最近又有所反复，史都华德医生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这种反复并不是因为抗药性，更像是反复感染。但女王整日都在王宫，通风工作也做得很好，而且结核病反复感染的可能性非常低。这让史都华德百思不得其解。
　　施洛塞尔命人筛查宫中感染患病的人员，送到其他地方医治。这原本是道没有必要的程序，没有任何人得病了还敢在女王陛下面前服侍。
　　维多利亚在卧室里咳得撕心裂肺，自从史都华德意识告诉她，她再次被感染之后，她就无论如何不肯见施洛塞尔公爵了。
　　夏洛娜在女王的房间门口为难的拦着公爵，“史都华德医生说，这几天是易感染期，陛下担心会传染您。”服侍女王的人每天都要消毒五六次。
　　隔着门，施洛塞尔都能听到里面痛苦的咳声，一声接一声，揪着他的心脏。
　　公爵最近确实太累了。夏洛娜听说，公爵每天第一个到内阁，最后一个离开，等他离开时，月亮都已经到夜空正中了。
　　“陛下、陛下！”屋内是格纳特夫人呼喊的声音。
　　“天啊，好多血！”
　　“快叫太医！”
　　“太医！”
　　一个女仆冲出来，来不及像公爵行礼就往外跑。
　　施洛塞尔两步跨进去，夏洛娜顾不上拦他，一同跑进去。
　　地摊上一大滩血，维多利亚趴在床边痛苦的咳嗽，还在不停往外吐血。她的脸白得透明，只是几天没见就整整瘦了一圈。
　　维多利亚看到施洛塞尔连连摆手，公爵像是没看到她的示意，过去抓住她的手。
　　她又咳又喘，艰难的说：“你、你走……”
　　公爵不肯放手，“嘘，乖女孩儿，别说话，深呼吸。别怕，医生很快就来。别怕，我在这里，会好的，不会有事的，别怕。”
　　维多利亚说不出话，又呛了几口血。施洛塞尔拿手帕替她接着，另一只手慢慢给她顺气。
　　史都华德医生和太医们很快抱着药箱跑来，用尽各种办法替女王止血。维多利亚咳成这个样子，吃任何药都有可能呛进气管。医生只能用药熏，见效很慢，但总归是不再吐血了。
　　维多利亚疲惫不堪，还没等医生把药草药瓶收起来，她就靠在施洛塞尔怀里睡着了。
　　太医们留下药，这次谁都不敢走了，都在卧室外的小客厅里候着。
　　到了半夜，医生们已经在沙发上迷糊的睡着了。施洛塞尔仍旧抱着她，他不敢放下，怕她躺下就喘不上气，也怕他稍微一动就吵醒她。
　　维多利亚在睡梦里断断续续的咳嗽，接着就被咳醒。她睁开眼，咳了一阵，才意识到公爵还在身边陪着她。
　　“您怎么还没走？明天……”
　　“嘘，先喝药。”施洛塞尔拿了药剂喂她，又给她倒水漱口。
　　“您在这儿这么久，会传染的。”
　　施洛塞尔认真的看着她，“可不在这里陪着您，我会死的。”
　　“您胡说什么！”
　　“担忧足以致我于死地。”
　　维多利亚感觉“幸福”泡在“无奈”里，“兰斯……您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更没时间休息了。”
　　“我叫太医进来看看您，就回去。”
　　他出去叫了医生们进来，确认女王暂时没事，才回府邸。
　　已经是下半夜，施洛塞尔没有回卧室，就在客房眯了一会儿又要去办公了。
　　翌日晚上，他叫朱利尔斯过来。
　　公爵的私人医生一进门就说：“你看你现在的脸色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我叫您来不是为了说这个。”施洛塞尔说。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朱利尔斯从药箱里拿出听筒，示意他解开衣服。
　　“您前几天检查过了。”
　　“你最好配合，不然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施洛塞尔笑了笑，认命的配合他听心音，做检查。等朱利尔斯都忙完了，他才问道：“您有没有办法能人为感染结核病？”
　　“这太简单了，随便拿些结核病人用过的东西，给健康人用就可以了。”朱利尔斯问，“你要干什么？”
　　施洛塞尔摇摇头，“不能用病人用过的东西，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不可能，除非把病毒提炼出来，直接给对方吃下去。”
　　施洛塞尔想了想，“比如说，有什么方法间接碰触那些东西，还能让人感染。”
　　朱利尔斯挠挠耳后，“有是有，不过就是恶心了点。”
　　“是什么？”
　　“把结核病人的痰混进食物里。”
　　施洛塞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朱利尔斯像看神经病一样，嫌弃的看着他，“你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施洛塞尔摇头，“我只是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次日一早，施洛塞尔例行前往骑士团巡查，艾伯伦向他汇报了一个稀奇的消息，“昨天有几个人把加利雷围在营房后的角落里打了一顿。”
　　施洛塞尔奇怪的看向艾伯伦。骑士准则要求他们团结友善，善待弱者，重视荣誉，就算是对敌人都会保持尊重，根本不可能打自己的骑士兄弟。
　　施洛塞尔问：“什么理由？”
　　艾伯伦抿了抿嘴，“因为他侮辱您。”
　　“来到骑士团之后？”加利雷是这届比武大会的冠军，依照规则进入骑士团成为侍从骑士。
　　“不是。”
　　“照军规处理。”
　　“但是，殿下，”艾伯伦说，“他在比武大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您。”
　　“那时他并不是骑士团的兄弟，现在他是了。”
　　“可是……”
　　“军规上怎么说的？”
　　“不能与战友以暴力的形式解决私人问题。”
　　“照规定要怎么处置？”
　　“负重跑十公里。”
　　“您来骑士团多少年了？”
　　“五年了。”
　　“见过有任何例外吗？”
　　“没有。”
　　“很好，那在我这里也不会有。”
　　“是。”艾伯伦行骑士礼，准备出去处理问题。
　　“等等。”
　　“是。”
　　“叫加利雷进来。”
　　“是。”
　　施洛塞尔在军营的办公室处理了一些简单事务，加利雷就来了。
　　他在门户喊：“报到！”
　　“请进。”
　　加利雷别别扭扭的进来，却一脸倔强。
　　施洛塞尔忽然想起奥拉夫。他笑了一下，对年轻的骑士说：“”
　　“您想留在骑士团吗？”
　　加利雷撇了撇嘴，“您要赶我走？”
　　“您来这儿还不久，大概您的上级骑士还没教会您如何回答上司的问题。”
　　加利雷嗤笑，“没有人愿意做我的上级骑士。”
　　施洛塞尔愣了愣，说道：“那我现在来教您，长官问话的时候要直接回答，不能提问。”
　　“知道了。”
　　施洛塞尔以军姿肃立，作为长官训斥道：“回答的时候要说是！”
　　“是。”
　　“大点声！”
　　“是！”
　　“很好。”施洛塞尔放缓声音问，“现在回答我，您想留在骑士团吗？”
　　加利雷像负气一样扯着嗓子大声回答：“想！”
　　“很好，”施洛塞尔说，“那现在您就要明白，作为骑士，您要尊重您的兄弟，而您的长官，也就是我，也是您的兄弟。明白了吗？”
　　“明白！”加利雷故意喊得非常大声，震耳欲聋，声音尖锐刺耳。
　　施洛塞尔像是没看到他的叛逆，点了点头，“现在去训练吧。”
　　加利雷一脸不解的看着施洛塞尔，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因为他的不驯而处罚他。
　　“哦，对了，”施洛塞尔突然想起来，“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侍从骑士，只是我最近太忙了，可能不太有时间教导您。”
　　加利雷傻在那里。他虽然对这位长官颇有微辞，认为他玩弄权术，不是一个正统的军人，但他也知道，施洛塞尔公爵是很有人望的，许多准骑士都以能侍奉他为梦想。
　　“您不愿意？”施洛塞尔问。
　　“我、我愿意。”
　　“很好，我会让埃尔文去找您，他比您早一年跟随我，可以教您一些基本的规定。”施洛塞尔说，“他是个很友好的年轻人，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加利雷向他行军礼，要出去的时候左脚拌右脚，磕磕绊绊的走了。
　　施洛塞尔只是笑了笑，然后就出营赶往王宫。他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