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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忆 ...

  •   “大概是百合花的样子吧。”施洛塞尔回答她。
      “百合花?那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
      “您不知道?”
      “我想等见到就知道了。”他这么抱了一会儿,感觉怀里的姑娘还是幼时的样子,小小的一团缩在床上,像是被风雨吹打的百合。
      当天晚上,维多利亚特意让蕾娜塔坐下和自己一起吃饭,施洛塞尔也坐在席上。
      白天给她讲宫廷规矩的格纳特伯爵夫人站在一旁,蕾娜塔非常局促不安,椅子只敢坐三分之一,好像随时要跳起来。
      施洛塞尔向她解释:“女侍臣和大臣们一样,没有陛下特别的谕令,是不能坐下和陛下一起吃饭的。因为女侍臣服侍陛下,所以陛下吃饭的时候会站在一旁。”
      站着的也不止是格纳特伯爵夫人,还有三位领主的公主。
      蕾娜塔小声问:“我也这样吗?”
      “对,从今天开始,你也是陛下的女侍臣,也要这样服侍陛下。”施洛塞尔说。
      维多利亚笑说:“虽然宫廷的规则是这样,但也不用这么拘谨。格纳特夫人,请您带她们先去吃饭吧,有夏洛娜带人在这里就够了。”
      格纳特伯爵夫人屈膝行礼,就带那三位作为女侍臣的公主下去了。
      桌上,维多利亚对蕾娜塔说:“您的弟弟奥夫拉好吗?听说他的哮喘病每年春天都会复发。”
      “您怎么知道我有个弟弟?”蕾娜塔吃惊的问。
      维多利亚笑说:“我知道特莱茵大陆上所有贵族的家族谱系,每个家族有多少人,还有每个人的情况。当初我亲爱的老师可是逼着我背了一个月呢。”
      “您的老师可真是个严厉的人。”蕾娜塔说,像是不知道女王的老师就是施洛塞尔公爵。
      “在某些方面确实是的,包括每天让我练琴,绘画,学习五种语言,要背大篇大篇的文章,一个单词都不能错。”
      “有人能教五种语言吗?这种做学问的人真是可怕。”蕾娜塔完全沉浸在惊讶中,“他学这么多语言是要当翻译官吗?”
      “不,他是要做骑士。”维多利亚说。
      “做骑士学这么多语言干什么?”蕾娜塔说,“难道是骑士团里的老翻译官?”
      说到这里,维多利亚反而吃惊,看蕾娜塔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几乎全特莱茵都知道阿尔伦女王的老师是谁,他的未婚妻竟然不知道!
      维多利亚对施洛塞尔说:“老翻译官,您当初为什么要逼我学那么多?”
      “为了让您不被小人蒙蔽。”施洛塞尔说道。
      蕾娜塔惊讶的看着他,“陛下说的是您?!”
      “是的。”施洛塞尔含笑。
      “您会说五种外语?”
      “Tancave。”施洛塞尔说。
      “您说什么?”蕾娜塔问。
      维多利亚说:“他说是。”
      “我、我从没想过……”蕾娜塔忐忑的扭了扭身子,她只知道施洛塞尔公爵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但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多。她已经配不上他了,现在连仰望他都不配了。
      “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如果您从会说话开始就被教导这些,您也能很容易的学会。”施洛塞尔说,“比起这个,陛下,请您不要光顾着说话,您的汤都该凉了。夏洛娜,再为陛下端一碗热汤来。”
      维多利亚摸了摸汤碗,“这碗汤还是温的。”
      施洛塞尔坚持说:“您今天已经不舒服了,不能再和这种温吞的浓汤。”
      夏洛娜端了热汤来,女王喝了一口,向蕾娜塔问道:“您会乐器吗?”
      “不会,陛下。”蕾娜塔说。
      “那您朗诵诗歌的声音一定十分美妙。”维多利亚又说。
      “我……没有学过。”
      “那您一定会唱歌了。”女王说。
      “也、也不会,陛下。”
      维多利亚说:“也许您可以用这段时间学点什么,不然您留在宫廷里的这段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晚饭之后,施洛塞尔公爵告退,女王让格纳特夫人带蕾娜塔下去。夏洛娜为她铺好床,女仆们卸下她繁重的华服和头饰。
      “你们下去吧。”维多利亚说。
      夏洛娜带着人出去,屋内只留了一盏烛台。
      “瑞弗莱娜。”她对着空气轻声说。
      一个人出现在阴影中,单膝跪在那里。
      维多利亚坐在窗边的椅子里,月光播洒在她的脸上,“在你们的课程中,有什么能让女人生不出孩子的方法?”
      “有很多。要看您是想让她怀不上,还是生不下来。”影卫在阴影里静静的回答。
      如果蕾娜塔无法生育,长此以往不仅费米勒一方会担心联盟的可靠性,世人还会怀疑施洛塞尔的能力。而且,真的得不到是没有得到再失去更疼痛的。想到这里,维多利亚说;“生不下来。”
      “可以下毒。控制计量和毒药的种类,可以决定母子具亡,还是留下一个。”
      “马格努斯家的蕾娜塔,务必让她在婚后怀上施洛塞尔公爵的孩子,但绝对不能让她生出来,留下母亲。”维多利亚的咬字透出丝丝狠意。
      “是。遵照您的意愿。”瑞弗莱娜消失在阴影中。
      维多利亚看着窗外的明月,月亮是不论何时都不会变的,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记不清那是几岁时的事情,大约五岁或者六岁,也可能更小。爸爸刚去世没多久,那个生下她的女人耐不住寂寞,四处参加舞会,有时也会在城堡里举行盛大的宴会。她经常会哭着找妈妈,直到有一次,她撞破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偷情。生下她的女人恼羞成怒,以后每次举办宴会就把她关在自己的卧室里,只让仆人送点吃的进去。
      春秋的时候还好,到了冬天,屋子里的柴火不够,壁炉就会熄灭。她裹上所有的被褥,还是冷的发抖。
      仆人看到女主人不用心,就越来越怠慢她。开始还有热菜和软面包,后来菜经常是冷的,上面结了一层油脂。再后来干脆连菜都不给她送,只有凉牛奶和硬面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喝凉牛奶会肚子疼,有时还会发烧。但饿到不行的时候,她还是得吃,哪怕硬面包像铁钉一样在胃里滚动。
      如果病了,那个女人也会给她请医生,往往只来一次开些药。至于有没有好转,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药就放在床头,不会有人喂她,也不会有人给她一杯热水。哪怕她痛到在床上打滚,都没有人来过问一句。
      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位公主会过那样的日子。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寒冷的房间里度过了多少年,直到兰斯来到她身边,告诉那个女人国王的儿子死了,她是下一任继承人。那个女人对她的态度立刻就不同了,衣柜里穿了多少年已经短小不合身的衣服都换成了华丽的洋装。但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经常会生病,就算是制作精美的热菜吃进去也会肚子疼。她不敢让人知道,过去她每次生病那个女人就会狠狠的骂她,说她是个没用的累赘,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给别人造成麻烦。在年幼的她看来,生病是很坏的事情,只有坏人才会生病。
      但,当兰斯发现她悄悄的躲在被子里、忍着疼痛的时候,他没有骂她,只是过来轻声问她:“您是不是不舒服?”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都不会了,不要骂我!”
      “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什么事都没有!”
      “您的脸色都白了,到底怎么了?是不能对我说吗?要不要我去找您的女仆进来?”
      “不要!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不要骂我……”
      “我不会骂您,我为什么要骂您?”施洛塞尔看她死死的掐着心口,“是哪疼吗?心脏?胃?感觉呼吸困难吗?”
      “我没有,一点事都没有。我就是……”
      她的老师等她说下去,她却编不下去了。肚子疼的更厉害,像里面塞了满满的木刺,让她控制不住的叫出来。
      “您胃疼是吗?有药吗?”
      她摇摇头,没有看见公爵在皱眉。
      施洛塞尔起身出去,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她忽然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忍着比别人在旁边轻松很多。
      但她的老师很快回来,给她端了热水,“您可能是不太消化,先喝几口热水,我让人去叫了医生,很快就会好的。”
      “我没事,真的没事,不用看医生,经常这样,忍忍就好了。”
      “经常这样?”公爵惊讶的说。
      “我……”她惶恐的看着老师,就好像她刚刚在先祖的画像上乱涂乱画,这会儿正等着一通暴风骤雨的谩骂。
      施洛塞尔缓和的抱起她,柔声说:“抱歉,是我刚才的语气太凶了。这里疼吗?我帮您揉一会儿可能会好一些。”
      那天,没有等到医生来,她就在老师的怀里睡着了。后来她每每生病,兰斯都会守在她身边。他的手很硬,但非常温暖,碰触她时总是缓慢而轻柔。
      以前那份温暖只属于她,现在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要来分享她生命中唯一的这份温暖,维多利亚恨不得撕碎她。蕾娜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儿,她有什么资格嫁给兰斯!
      她发狠的握着椅子扶手,上腹的器官又疼起来。她胡乱揉了两下,裹着被子睡下。
      月光照在宽大的床上,和讲究豪华的四柱床相比,它的主人小得像床上放着的一个孤零零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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