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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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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兰:菊科;颜色共有六种,其中一种为白色;香气芬芳高雅;花期是秋季;花语是“忘不了的人”。
那一年鬼鲛二十岁,执行完某个S级任务回村的途中由于重伤倒在了水之国那密如星罗棋布的诸多小岛中的一个上面。
这不是他第一次重伤倒地,只要不死,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醒来的时候忍着伤口那磨人的疼痛他想:又挺过来一次。
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没死就那么开心么?”门口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传来,冷如玄冰。
鬼鲛忍着痛勉强扭过头去看她。
他从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像花朵的女人,以他贫乏的词汇量,顶多也就只能说她很美,非常美。
眉目如画雪肤花颜倒在其次,她那双盈盈流转的眼睛和浑身上下透着的优雅气质才是关键。就连他也知道,那叫做高贵。
看着她的时候他足足忘了呼吸五秒钟。
女子面无表情地走近,弯下腰歪着头仔细看了看他,自言自语:“原来眼睛是这个样子。”
鬼鲛的呼吸回来了,眉毛危险地皱紧:背地里偷偷议论他长相的人遍地皆是,敢当着他面说三道四的自他成年之后她还是第一个。
其他的都死了,鬼鲛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长相。
她挑了挑眉,直起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出去了。
看到被她束在身后的那头泛着幽幽蓝光的及地黑发的时候,鬼鲛又把呼吸给忘了。
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性格却似乎意外地恶劣,和他正相反。
她走出去之后,他才又感觉到伤口的疼痛,抬手想去摸胸口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低头去看,意外地竟然看到了绷带。
自己……是被那个女人给救了吗?她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烂好人,毕竟他身上穿着的是忍者的服装。
抬眼看看四周,是水之国平民那种很简陋的屋子,也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那女人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碗走到床旁边看着他。
粥的糊味飘过来,鬼鲛眨了眨眼睛。
女人依旧冷冰冰的看着他,半晌:“难道要我喂你?”
“……”他发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一般情况下应该先说谢谢,可是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他恼火。
皱了皱眉,女人一蹲身在床边坐下了,抬手从碗里挖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也不知道要先刮两下,粥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被子和他包着绷带的肩膀上,就算隔着绷带也烫得他生疼。
鬼鲛的眼珠子转下去清楚地看到了那粥里面漂浮着的可疑黑色物体,再转上去看着她的脸。
这女人把他救回来是打算亲手再毒死的吗?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她开口了:“……不饿的话那就过会。”然后她把碗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他肩头,皱着眉毛伸手过去擦了擦。
她的手指碰过的地方温度骤然升高了。
擦完了那女人看了看自己弄脏的手指,皱着眉毛起身又出去了,随即隔壁传来轻轻的水声。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鬼鲛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完全不会做家务。
她只会煮粥,还无一例外都是糊的,然后她皱着眉毛吞下去,再端着粥碗来喂他。
前两天他都没有吃,第三天的时候他吃了,因为他不想死在这里。
糊掉的粥就算在饥肠辘辘的状况下也不会好吃到哪去。
然后鬼鲛发现身上的绷带纯属随便绕上去的,缠得歪七扭八不说,伤口越来越疼的感觉告诉他:里头压根儿没上药。
但是她会记得一天两次请隔壁的男渔民来帮他擦身和服侍他大小号,鬼鲛这才知道原来帮自己包扎的不是她,说不出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是个奇人。
这些倒都是小事,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居然笔直地向他走过来然后往床上爬的时候他差点没蹦起来。
她爬到靠墙的那一边,可能因为太挤了还把他往外拱了拱,然后拖过被子盖好,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倒头就睡。
鬼鲛瞪着两个小眼睛看着她的额头心说虽然这屋里就一张床我又是个伤员可我好歹是个男人你一个女人硬是爬上来算怎么一码子事情?!
人家压根儿没在乎这些,睡得个香。
瞅着她那张睡脸,鬼鲛蓝色的皮肤隐隐有点儿泛红,薄被下赤裸的皮肤也有点儿发烫。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于是连续两晚他都是看着她的脸熬过去的,于是他知道了这女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睡相实在不怎么地睡姿更是不怎么地,于是他还知道了原来人睡着了除了会流口水打呼噜之外还会踢被子说梦话和打人。
她的梦话太含糊,他一句都没听懂过。
这天晚上那女人又端着糊粥走过来的时候他开口了,实在不能不开口:“为什么要救我?”
她还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想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伤得太重起不了身就凭她这句话就算她生得再美现在也会变成一具很不美丽的尸体。鬼鲛厌恶这种态度。
大约是他释放出来的杀气太过浓烈,她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粥:“两天以后才会有船来这座岛,到时候我会记得买药和咸菜的。”
“……”她是在试图解释吗?
怒气似乎降下去了,他张嘴吞下那难吃得要死的粥,一面打量着她。
凑近了看,更是觉得她的美丽。
许是被看得有点不耐烦,她突然说话了:“你们忍者,是不是都觉得任务比命还重要?”
“……忍者就是为了任务才存在的工具。”
她面孔上的寒冰似乎更硬更厚了些,直到喂他吃完才皱着眉说:“可你们不是工具,是人。”
忍者算什么人。鬼鲛觉得这女人简直天真幼稚得可笑:“你又不是忍者,何必管这些。”
有那么一瞬间她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但是立刻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那个问题,这天晚上她没有立刻睡着,而是愣愣地看着他肩膀上的绷带出神。鬼鲛给她看得一边燥热一边出冷汗:“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关你的事。”
“普通女人不会爬上陌生男人的床。”他气不打一处来,言语间也就不再客气。
她还是看着他的绷带:“这是我的床。”
“……但是现在我在上面。”
“觉得挤你可以下去。”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
鬼鲛再一次无语,如果他有力气,现在应该很有骨气地杀了她或者滚下去才对,可惜他没有。
经验告诉他,自己应该是中毒了,不然伤得再重也不会这样。
想了想,他说:“如果不想让我死在你家,最好快点儿把我抬出去丢掉。”
她的眸子颤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睛看他了:“你要死了吗?”
如此美丽的眼睛面前,鬼鲛不由得有点儿自惭形愧,他尴尬地笑着说:“可能是的呢。”
“没得救了?”她的眉头锁紧。
“如果这里有医生的话。”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爬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一进门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随即抬手一指:“就是他。”
老头儿无奈地说:“我只能试试看啊,都说了我不是医生。”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走近了看清鬼鲛的脸的时候那老头儿一副被天雷劈中的表情,呆了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拆他的绷带。鬼鲛压根儿没心情计较这些,因为那女人还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呢。
她是打算看他的裸体吗?!
绷带快拆完的时候他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去把那女人关出去。”
“啊?”老头儿和那女人同时一愣,他扭头回去看着她,而她……脸红了。
“谁稀罕看你!”她说,语气终于不再冰冷,急切地,气呼呼地,她转头走了。
老头儿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还有那道几乎没把他剖成两半的巨大伤口。
这人居然没死?!
“我手头上现在没有药,暂时无法帮你……不过可以试试我自制的草药,不保证有用,要试吗?”
鬼鲛笑了笑:“不先解毒的话伤口好了也没用啊。”
抬手扶了扶眼镜,老头儿颇有些自豪地说:“你中的这种毒虽然厉害,可是凭我的家传秘药一定可以治好。”
“你不是说你不是医生吗?”
“我父亲和祖父以前是医生,从小耳濡目染的我也稍微懂一点。”
……鬼鲛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的早上。
上药的功夫他问:“那女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也是刚来没几天的。”老头儿狡黠地看着他,“怎么,你有兴趣?”
他想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吗?
老头子显然没看到鬼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在那叨叨:“嘛,也难怪,那么个大美人,虽然冷了点,可是美人就是美人。你可要加油啊,不然肯定要被人抢去了。”
“……”鬼鲛顶着满头的黑线想,这个岛是中了诅咒还是怎么的,岛上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老头儿帮他收拾好之后就走了,那女人走进来喂他喝完粥就往床上爬。
“喂!”鬼鲛叫。
她躺下盖好之后说:“下午叫我。”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这是鬼鲛第一次在白天的光线下看到她的睡脸:她的眼睛下面有着明显的黑眼圈。
这女人一夜没睡是去为他找医生?
许是因为白天的光线太强烈,她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额头沁着薄汗,抬脚就把被子踹了;然后皱着眉低声说:“别……别管我……不要……死……”
谁死了?
她的睫毛下有眼泪流出来,顺着鼻尖划过脸庞。
那滴眼泪掉在床单上的时候,鬼鲛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塌下去了,被那滴眼泪冲塌的。
他决定什么都不问了。
两天后女人出去了半天,如约带回来了几种药品和咸菜,她甚至带了点新鲜蔬菜和肉回来。
鬼鲛很怀疑她做的菜能吃,清了清嗓子,他说:“不用麻烦了。”
抬头看了看他,她似乎明白了,再一次红了脸强作镇定地说:“放心,我会拿去请别人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破天荒地,他多了句嘴,“其实有吃的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你也知道感激?”
鬼鲛再度涌起想杀了她的冲动。
其实他已经勉强可以用一点儿力气了,那蒙古大夫的所谓秘药还真管用。
杀了她,这个女人已经惹了他无数次,显然以后她也不会改掉这一点。救过他的命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杀了她,杀了她就耳根清净了。
可是看着她在他身边毫无防备地说梦话,鬼鲛死活都下不去手。
太迟了,他知道的,太迟了。
当鬼鲛勉强可以移动的时候,他走了。
这个女人……太美太怪异,不是他该招惹的,他……配不上。
趁着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之前他回了一次头,深深地看了看被裹在夜幕中的小屋一眼。
逃也似地回到雾隐村之后他才想起来,他一直都忘了问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