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快救命》猫十七

2、吹皱一江水

　　柳格松了口气，柳尚书再生气，也不会不让柳含笑出去见客就罚他。等他们这样走一圈再回来，柳尚书的气也就不是那么大了。就算是余怒未消，柳含笑过到张氏面前撒过娇，张氏自然也不会让柳尚书罚小儿子。

　　柳格摸了摸鼻子，觉着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柳含笑恨他恨得要死，他却在这边为柳含笑操这些多余的心。

　　哎，美色误人啊。柳格在心里边很是叹息了一番。

　　果然柳尚书沉吟了片刻，便冷着脸，看了看柳含笑，又看了看柳格，最后道：“去吧。莫让靳夫人久候了。”又叮嘱两个儿子，“小心些，不要失了礼数。”

　　“是，爹。”两人齐声应了，规规矩矩地从偏厅走出来，跟着管家往柳夫人待客的院子走。

　　一出偏厅所在的小院，柳含笑就站住了，恨恨地瞪向柳格，像要把牙咬碎似的道：“柳格，你别得意，下回有你好看。”

　　柳格觉得越发无奈了。虽然柳含笑这个弟弟对他一直不敬，可他是挺喜欢柳含笑的，原因无他，谁让柳含笑长了一张艳比桃花的脸呢。当然啦，正因是这样的缘故而生发的喜欢，那也就不是那么纯碎的兄弟之情了，所以对着柳含笑的时候，柳格与其说是愤怒、委屈，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无奈。

　　这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怎么就看不出来他自家的亲大哥才是那个喜欢暗中给他下绊子的人？

　　要说柳成业此人，柳格是颇为不屑的。柳成业是柳家的长子，按理说是该身为众兄弟姐妹的表率，爱护底下的弟弟妹妹的。然而此人，骄横、霸道兼且阴狠不说，心眼还小得没有针鼻大。就连自己的亲幼弟更受父母宠爱，他都看不过眼，时不时就要找机会陷害自己的弟弟一下。

　　柳格有十成把握，柳尚书去而复返，与柳成业有绝对的关系。虽然做父亲的不了解自家儿子中间的小龃龉，可最爱挑拨离间的柳成业对这些可是心知肚明的。说不得，他是一边先把父亲要突击检查儿子们读书的消息透给柳含笑，向他卖了个好。又料想到了父兄一走，柳含笑就会原形毕露，就故意又拐着柳尚书回来，看柳含笑的后续反应。柳格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石三鸟。柳含笑的好感也得到了，又连带着柳尚书对柳格和柳含笑都多了不满。可柳格也觉得挺可笑，柳成业好说歹说也是成年成家的人了，不多用点心思在立业上，就耍这些小心思来斗弟弟们，这是有什么意思啊？

　　可这些事情，柳格看得再分明，也没法对柳含笑解释。一来，柳成业虽然是个小人，可偏偏长了一张光明正大、充满英雄豪气的脸。没看穿他的人，实在是很难将他跟一个小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二来，柳成业是柳含笑的亲大哥，面子功夫又一向做得不错。柳格要在柳含笑的面前说柳成业不好，再情真意切，也不过是妄作小人罢了。

　　说是说不通了。反正柳含笑也已经够恨他，多一件事情不多，少一件事情也不少。没奈何，柳格索性故意板起脸来，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逗柳含笑。他挺了挺胸膛，做出哥哥训诫弟弟的样子来，“这件事情就是要告诉你，下一次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免得会乐极生悲。知道了吗？切记，切记。”

　　“你——”柳含笑喘着粗气，拳头握得死紧。若不是还记得这地方离父亲还不远，说不准就要一拳头打上柳格的脸了。

　　柳格贱兮兮地咧着嘴笑开。他其实挺爱看柳含笑生气的样子。柳含笑小时候就带婴儿肥的，脸颊嘟嘟的，别提多可爱。可随着年龄渐长，婴儿肥也就跟着消了，慢慢长成少年的样子。可当柳含笑生气时，整张脸就会升腾起一丝红晕，皮肤白里透红，脸也鼓了起来，异常可爱。

　　笑嘻嘻地欣赏了一会儿柳含笑艳若桃李的脸，柳格转过脸来，扫了眼一直垂眸恭立一旁，对他们兄弟间的争吵仿若未闻的管家，“好了，父亲也说莫要让靳伯母久候，管家你继续带路吧。”

　　冯翊太守的夫人，从前也是来过柳家几次的，柳格、柳含笑兄弟也都出去见过。虽然在内院里，柳夫人张氏对柳格的态度一直都是视而不见，当其根本不在。可在外面，张氏还不会做出来故意把柳格藏起来、不让见人，这种惹人话柄的事。

　　不过，靳夫人虽来过数次，但她家的女儿却还是第一次登柳府的大门。柳格一转眼珠子，就明白了，靳夫人这怕是带女儿来给张氏相看了。

　　柳格暗暗一笑。他家大哥、二哥都已成亲，现下还没娶的只他和柳含笑两人。按照齿序，自然是他排在柳含笑前面，就算他是庶出，按照礼数，柳含笑也不能先他成亲。

　　柳岩官居兵部尚书，是正三品的朝官。冯翊太守，应是正四品。高门娶妇，低门嫁女。父亲的官品差上一级，按道理说，倒也算门当户对。不过，也断没有嫡女嫁庶子的道理。所以若来的这小姑娘是庶出，那就肯定是给柳格相的。可大老远的，靳夫人又怎么会特意带庶女过来折腾？所以来的就一定是嫡女了。那就是为柳含笑相的。

　　柳格想到此，越发觉得好笑。虽然从品级上来讲，两家确实相差不大。可柳岩是手掌实权的京官，太守却只在一方。若是有势力的上郡太守，柳家怕还乐意。可冯翊嘛，要说好也就好在离京城进些，然而再近，又近不过京中权贵。真是尴尴尬尬，不上不下。这样，还上赶子地带女孩儿过来，还越过了他这个哥哥，直奔柳含笑来了。这样的行事，着不着迹都已经是在其次，只这里面趋炎附势的心思，就已经让人瞧不起了。

　　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柳格已经开始隐隐地同情那被带过来的靳家丫头。若是个聪慧又敏感的，怕心里还不知道要怎样羞愧、难过。

　　靳夫人带着女儿过来的用意，柳格猜得到，柳含笑也一样想得到。不知道是瞧不上靳家太过上赶子的举动，还是年纪小，对婚姻之事就不太上心。柳含笑面上有些恹恹的。

　　两兄弟被管家领到院外，自又有内院的管事媳妇把两人接进去。

　　张氏是在正屋西间里待的客。这一对柳姓夫妻，在京中原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亲戚可供依靠，柳尚书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跟夫妻两人的谨慎是分不开的。就算是对着心里面并不怎么瞧得上眼的客人，两人也绝对会热情招呼，让人觉不出一丝怠慢来。

　　管事媳妇把两兄弟领进了正屋，请他们在西间外候了，自己进去通报。

　　不片刻，就听见里面张氏的声音传出来，“快让他们进来，拜见靳夫人。”

　　守在西间外的小丫头把珠帘挑开，柳格就和柳含笑依次进了屋，给靳夫人见礼。

　　两人虽也到了快成亲的年纪，可没成亲就还是孩子，按礼就要把礼数行全。柳家在这上头一向家教严格，就是对丈夫品级要低的人家的夫人，也绝不会失了礼数。

　　柳格和柳含笑也不是第一次见靳夫人了，连介绍都已经不必，就齐齐跪下去道：“给靳伯母请安。”

　　靳夫人笑意盈盈，更因此来是带女儿给张氏相看，就更是周全的三分。她亲自起身，上前扶了两人，不过走上来的位置却是更靠近柳含笑一些，对柳格则只是虚扶了一把，就两只手都去扶柳含笑的胳膊了。

　　这热切在靳夫人看来是表示对柳含笑的喜欢。却不知道在柳含笑看来，是显得轻浮。他低垂的脸上就翻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可等到抬起来时，却又全都消散了，一张桃花一样的脸上，只余点点笑痕，看着是既可亲又矜持。

　　柳格只瞥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泛起了坏水。不由暗暗可怜那靳家丫头，也觉得柳含笑这副性子早晚要给他带来祸患。

　　果然，柳含笑一站直，先把屋内的人都扫了一眼，见姐姐柳茵也陪坐在侧，她身边就有一个十一、二岁的陌生女孩。柳含笑就把视线往女孩那递过去，嘴角绽出一抹笑来，“这妹妹是谁？从前倒没见过。”

　　张氏最对儿子们管教甚严，但对小儿子，却还是不知不觉多了一丝偏宠。本来对于女孩家，大人不介绍，他就不该问的。可张氏对这一失礼的行为发生在小儿子身上，却只是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就你精怪，逮着人就叫妹妹！”

　　靳家丫头不自觉地把头垂低了，脸上闪过一抹红。

　　靳夫人就笑道：“本来就是妹妹嘛，小公子这样叫，也没有错的。”她又冲向柳含笑，“这是我家闺女，今日进京，便带着她一起过来见见世面了。”然后又转向自家女儿，热心介绍，“三丫头，这是柳家三哥和四哥，还不快过来见过。”

　　靳家丫头就听话地上前几步，福身一礼，声音柔柔地道：“见过柳三哥、柳四哥。”

　　柳含笑却盯着靳家丫头看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看靳夫人，然后又看靳家丫头，看了几圈，才抬起头，一脸不谙世事地问：“靳伯母，这是您的女儿。”

　　靳夫人还不明白柳含笑的恶劣性子，闻言只点头，“是啊。”

　　柳含笑大摇其头，“不像，不像。”

　　张氏赶紧横了柳含笑一眼，“胡说什么？”

　　可柳含笑早被张氏宠坏了，如今要唬，又哪里唬得住，“依我看，这妹妹可不像靳伯母的女儿。靳伯母这么好看，怎会生出这么丑的女儿来呢？”说着，还要摆出一脸“我是真无心，我是真好奇”的童真脸孔来。

　　靳家丫头闻言就脸上一白，其余人的脸色也僵了。柳含笑偏又做出一副说完了，才知道不该说的表情。他吐吐舌，就像一个不小心说了实话而后怕的孩子一样，低头道：“不多打扰母亲和靳伯母聊天，儿子先同三哥告退。”

　　说完，就拉着柳格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院外，柳含笑才停下来，哈哈大笑，“看那丑丫头的脸色，好笑，真是好笑。”又鼓起脸，“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家，就想来嫁给我，真是不要脸。”

　　柳格白他一眼，觉得这孩子真是太自恋了。“那你觉着什么样的人才能嫁你啊？”性格这么恶劣，有人嫁就不错了。

　　柳含笑哼了哼，“反正不会是那样的丫头就是了。你都还没说亲呢，就巴巴地赶着来要跟我结亲，哼，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他眼珠子又一转，“不过也是，就你这样，大概也没谁愿意嫁你的。可不要娶不上媳妇，以后连累我。”

　　柳格无所谓地往一旁的石桌边一坐，不咸不淡地无赖道：“这倒是个好提醒，得让母亲给我寻门好亲事。若不好，我就不娶，拖死你。”

　　柳含笑笑开了，往柳格对面一坐，“你的下作，比靳家也不差了。”

　　柳格瞄他，知道这孩子傻，只消了靳家的脸面一通，就连着把书斋里的不快都忘脑后了，就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个好人，一边提醒他，“你当你闹了这样一通，就算没事了？母亲再疼你，送走了靳家，也还是要说你的。若再被父亲知道，你就要两罪并罚了。”

　　柳含笑登时一窒，脸上闪过惧怕，却还是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比不得你，就会在人前装老实。”

　　柳格被柳含笑说得很无辜，他眨眨眼，“我本来就很老实嘛。你看我，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柳含笑咬牙，“这叫老实？”

　　柳格煞有其事地点头，“当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教训道：“你刚刚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就算你瞧不上靳家，也不用那么削人家一个小姑娘的面子。”

　　柳含笑最讨厌被柳格教训，闻言气得用鼻子哼着气，可想了想，突然转嗔为喜，暧昧地瞧了柳格一眼，道：“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靳家的那个丫头了吧？”

　　柳格难得听柳含笑说出这么“有水准”的一句话，差点没一口气憋在气管里。他表情古怪地看柳含笑，心说她长得又没你好看，我喜欢也喜欢你啊。

　　正想答话呢，就听见正院院门处传来响动。一扭头，靳家丫头伴在柳茵身边，整张脸都已经红透，显然是听到了柳含笑刚刚的问话。

　　柳格暗暗呻吟一声，这误会可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