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莲见青纪

3、第三章

　　而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乔墨童鞋平常虽然起床很困难，起床气很恐怖，但至少从没发生过摔闹钟这种事情。小朱搬来的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个“见面礼”，这么丢人的事情，乔墨怎么能承认闹钟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呢？并且，为防今后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乔墨就决定再也不用机械闹钟了。

　　似乎只是转瞬之间，夜晚便降临了。窗外万家灯火，光耀此方，似乎每个人都被染上了同样的幸福。小朱并没有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辗转反侧，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两个滚儿，便沉入了香甜的梦境。
　　第二日清晨，他在小鸟清脆的叫声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一看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四十了！这个时间就是迟到的征兆啊有没有！朱瑞言胡乱套上衣服，用水抹了把脸，正欲抄起书包向外冲去，忽见乔墨卧室的门还紧闭着。渐渐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昨日他说着：“明天叫我起床”时的淡定神情。
　　于是，小朱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卧室门前，先是试探性地敲了两下门，以十分温柔的动作。可惜，毫无动静。稍重一些，再重一些，眼看又过去了三分钟，他终于忍不住了。也忘了自己是在别人的家里，深吸一口气，抬腿就朝门踹去，仿佛这门就只是个足球。
　　原来门没锁，所以它被踹开了。床上不见人，只见一团上下起伏的被子。小朱一下把被子掀开，乔墨似是皱了一下眉，就又往被子里钻去。刚开始，朱瑞言还淡定地推推他，轻柔地叫；“起床了，起床了，乔……先生，起床了。”可发展到后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直接在乔墨耳边大喊：“起——床——了啊啊啊！”瞬时惊起乌鸦一片。
　　饶是乔墨睡得再沉，也不得不悠悠睁开了眼睛。两秒后，他坐了起来，小朱刚要松一口气，就见他直着身子又倒了下去。这下可顾不得什么了，小朱抓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摇，狠狠地，用力地，咬牙切齿地。乔墨的身子如一叶小舟般风雨飘摇，头一点一点地前后左右耍圈儿，终于，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整个人褪去未醒时的迷离，变回了淡然的模样。
　　小朱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这副没有形象的样子吧？

　　幸亏乔墨还比较有良心，早晨打了个车送小朱去上学，使他免于了迟到的悲剧。
　　他们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还算欢乐的气氛里。
　　小朱认为，和乔墨住在一起其实还好，只是有些寂寞，因为少了可以说话的人。也不是没给妈妈打过电话，可是，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好多想说的话，还有心里小小的委屈都憋了回去。说起来很好笑，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有一点点想哭，很丢人啊。所以，每次总是努力和妈妈说些开心的事。至于心里的想法，还有对她的想念，如果会让她担心的话，还是不要说好了。
　　其它的么，还好，除了乔墨做的饭很难吃。他大概是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就硬着头皮上阵。只可惜，我们中华民族的饮食学博大精深，并不是看看菜谱纸上谈兵就可以搞定的。
　　最后，还得小朱去做饭，虽然他做的也不怎么好吃，但比起乔墨的水平，已经足以令人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生活是平淡的，但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小小的波澜曲折。
　　这天，刚一下课，英语科代表就严肃地对朱瑞言说：“英语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啊？”朱瑞言的左眼跳了一下。
　　英语科代表一摊手，作了个十分无辜的表情：“不知道。”
　　朱瑞言的心里更发毛了。他们班不知是哪位牛人曾经编过一个谚语道：“语文老师找，考试考得好；物理老师找，一定有糖吃；数学老师找，推荐去竞赛；英语老师找，可以死一死。拜拜了您哪~”
　　到了办公室，果然发现英语老师严肃地坐着，看到他来，便转为严厉地瞪着他。朱瑞言有一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开始贫，你看他嘴说得溜，其实心里不见得怎么打鼓呢。
　　“老师，您找我有啥事？您生气了吗？我最近也没迟到作业也交了上课也没和卢森堡玩五子棋……”
　　英语老师被气乐了：“少贫，你最近怎么学的啊。你看看你，昨天的统练，考得什么熊样！”说罢，就把摞在最上面的一张卷子扔了过来。
　　小朱一看也晕了，74分。虽然他英语一向不怎么好，但这分数也太惨了。
　　英语老师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你说这孩子，数学物理都挺好的，怎么就不喜欢学英语。这个时态的题上礼拜刚讲过，稍微变了个样，你就又错了，不应该不会呀……”
　　“老师，我真不会。”小朱特无辜地看着她。
　　“哎！”英语老师长叹一口气，似是在很铁不成钢。“我再给你讲讲吧，回去家长签字啊，也让你家长重视重视。”
　　小朱急了：“别呀。”但这微弱的抗议显然没有起任何作用。

　　放学后，小朱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乔墨的家走去。今天不是周末，见不到妈妈，因此这签字的任务，就只能落到乔墨的头上。虽然，让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充当自己的家长，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天吃完饭后，乔墨照例想要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却听小朱犹豫着开口：“乔……先生。”
　　先生？乔墨皱皱眉头，道：“为什么要叫我先生？”
　　小朱愣住了，先生这个称呼，虽然很尊敬的样子，却隐隐地体现出人与人之间最生疏的关系。明明乔墨比自己大了没几岁啊，为什么就不敢直接叫他的名字呢？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和他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无法去触碰他的内心吧，是因为他看起来太清冷的缘故吗？
　　“因为……”他觉得实在无可解释，只是和乔墨尴尬地对视着。仔细看他的脸，在灯光下意外地显得有些孩子气，并不像一个心思深沉的成年人。小朱便有些释然地笑了，试探地开口：“乔墨。”
　　“嗯。”那人淡淡地应了，似是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小朱从书包里拿出他在心里纠结了好久的卷子，又找出一根笔，递了过去，说：“老师让家长签字，可我妈现在又不在，你就暂时充当我的家长吧~”可能是心里有些放松了的缘故，他还调皮地笑了一下。
　　本以为乔墨会看也不看，直接签个名字上去。但当乔墨看见那个惨不忍睹的分数时，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就又皱了起来，将卷子拉近了些，就开始一个一个地看他那些错题，越看越仔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墙上了钟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小朱见他看得专心，那些卷子上的红叉叉就显得更加刺目，令他觉得十分尴尬。想要将那张该死的卷子从乔墨的手上抢下来，却又没那个胆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挂掉的时候，乔墨开口了：“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小朱想了想，就明白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语文学得更好了，还是更了解乔墨了，反正他说的每句话，自己都能够听明白。小朱很佩服现在的自己能从乔墨那简短的话语里分析出他的全部含义。
　　乔墨是在问他，为什么会错。
　　他开始叙述错误的理由，刚开始还有些结巴，后来语言就越来越通顺，渐渐就开始有点小贫，恢复了他阳光少年的形象。忽然，乔墨打断了他：“这里说得不对。”
　　“啊？”
　　“这道题选c是因为固定用法。”
　　“是，是吗？”朱瑞言仔细回忆，老师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于是乔墨又给他讲了一遍，讲得很认真，很细致，因此说了好多话，讲完后还问一句：“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
　　小朱不敢再东侃西侃信口开河，开始很认真地叙述错误原因。可即使是这样，乔墨还是会把他话里的每一个小错误都挑出来，简直比老师都仔细。
　　怎么说呢，和乔墨在一起还是会有些紧张，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好高兴，甚至还有一点点温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并非很难相处呢。
　　讲完了，乔墨终于拔出笔准备签字，却迟迟不肯落笔，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那个朱……”
　　“猪？！”朱瑞言跳了起来，有些生气似的，声音也微微提高：“我不叫猪。”
　　然后，小朱看到了很神奇的一幕。乔墨的头渐渐低了下去，脸也有些红的样子，却仍顽固地开口：“那个朱……”
　　“你！”小朱正欲发作，就听见乔墨说：“那个朱……你叫什么名字？”
　　“哈？”怪不得他说了足足三遍“那个朱”，原来是他想要叫自己的名字，却怎样都想不起来。真是的，这个人连别人的名字都不会去记一记吗？小朱发现自己有点不爽，不过……
　　他又朝乔墨靠得近了一点，仔细观察。刚才可是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啊，小朱勾起嘴角，道：“你是在，呃，害羞么？”
　　“没有。”乔墨抬起头，恢复了淡定。
　　“哦。”小朱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坚信他刚才绝对是有的，不过，不能和他争辩，因为——会脸红的孩纸，伤不起啊！
　　乔墨郁闷地看着满面春风的小朱从可怜的卷子上撕下一角，潇洒地写上了他的名字，字是很飘逸很难看啦，不过有什么关系。
　　乔墨艰难地辨认着他的甲骨文：“嗯，瑞雪的瑞，语言的言？”
　　“是啊，我说过的。”
　　“瑞言。”乔墨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总有点恍若隔世的微妙感觉。
　　“嗯，没错。”
　　乔墨将纸条收起：“我记住了。”

　　第二天，朱瑞言就带着有乔墨亲笔签名的卷子去上学了。以前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越发觉得他的字很好看，就是过于工整，和他的人一样严谨。然后，他签的家长感想也很像那么回事，甚至连“孩子这次考试的问题在于……”这样的话都出来了，很喜感。如果不了解的话，会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位严肃的父亲所书写的呢？虽然，他的爸爸在世的时候一点也不严肃，总是憨厚可亲的样子，和乔墨完全不一样。
　　第二节课下课，还没等小朱找英语老师，英语课代表辛泽西就又出现在他桌前，像模像样地掏出一张纸条，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语老师叫朱爱卿到办公室，违令者，杀无赦！”
　　朱瑞言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损友，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小辛子，辛苦你了。”
　　“小，小辛子？”这是太监的名字吧于是这是太监的名字吧可是这真的是太监的名字吧。辛泽西已经风中凌乱了。

　　到了办公室，英语老师惊奇地看着朱瑞言那卷子上过于工整认真地家长意见，问他：“这真的是你的家长写的？”
　　“啊，当然了老师。”
　　英语老师还是不敢置信，只是叹息道：“难为你家长这么认真，你英语却还学得这么差。”
　　小朱郁闷地低下了头，并没有心情再过多解释。

　　自从那天以后，朱瑞言英语有不会的题偶尔会问问乔墨，乔墨也都耐心解答，虽然他依旧话不多，两个人的关系却的确更加融洽了。
　　不过最近几天，乔墨似乎很忙的样子，好像是在准备一个课题的材料，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并且满面倦容，经常是倒头就睡，小朱就也不好再去打扰他。
　　两个人的交集骤然减少了，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面时的样子，小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可又不能对乔墨说：“你别学习工作了，陪我玩会儿吧。”呃，虽然他们好像也没在一起玩过，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嘛。
　　当然，就算少了乔墨，日子还得过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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