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飞时花满城》季神

5、【五】

　　天絮：

　　楚暮醉了。

　　他依靠在屋前石阶上，身旁酒坛斜倒一地狼藉，他目光在月色中醉意迷离，布满酒渍的脸颊看起来分外苍凉。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默看他，唯一一次没有去劝。我知道，自那个唤作落颜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醉了。醉在他心，醉得让他忘记对我的承诺。

　　我听他断断续续诉说起他们的过往。

　　他们在柳絮缤纷的日子相遇。孤女落颜，最爱看微风中柔软的柳絮，她善舞，常在漫天飘絮里为他舞上一曲，尘衣翩翩，是她最爱的那曲《飞天》。开心时，他们就执手高歌，分享喜悦，难过时，他们彼此拥抱，相互安慰。而他们的分离，正是因为落颜遭遇了如同我之前遭遇的意外。

　　到头来我才发现，原来事实是多么不堪与残忍。我以为他为我取名天絮，以此来纪念我们的初次相遇，然而这其实只是源于另一个女人。他给我的，不管是名字还是对我的关怀，都源于另一个女人。

　　楚暮不知是哭还是笑，低迷呢喃着，她回来了，天絮，我该怎么办，她回来了，我对不起她……

　　我平静地在他于怀中摸索时将那支玉簪递给他。剔透玲珑的色泽，簪身有柔软柳叶的镂金图案。楚暮将它握在手中反复摩挲。

　　我第一次见到这玉簪就知道它属于一个女人，一个住在楚暮心底的女人。

　　而这支簪必定会回到那个女人的发髻上。

　　之后的几日，楚暮一直没有开心起来。期间落颜又来了几次，也唯有那几次，楚暮脸上才逐渐有了笑意。他们或谈他们温暖的过往；或他吹箫，她舞剑；或一起伫足看他们最爱的柳絮。而我，注定被拒绝在这样的美好之外。

　　落颜像银铃一样生动的声音每每传入我耳，我的心突然就纠成死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嫉妒。

　　在楚暮面前，落颜亲昵地唤我妹妹。她执我的手关切地握了又握，笑容明亮，眼眸疏离深不可测。好妹妹，这五年来多亏了有你替我照看楚暮，你受苦了罢。

　　她伏在我肩头，附于我的耳畔突然压低了声音，你斗不过我的。

　　然后她像百灵一样欢笑着追逐在楚暮身后离开。

　　而我，竟然能够站在那里微笑自如。我知道我开始逐渐不了解自己。

　　很多时候楚暮看我又是怜惜又是无奈，他总是不能很好地分辨该把我放置他内心何处。我渐渐开始麻木，再不去疲惫地猜想他面对我时，眼里究竟看到的是天絮，还是落颜。

　　终于在某一时刻，我默默收拾起我的包袱。离开这个词，我反复思量了许久。楚暮那颗心，既走不进，那么就退。

　　以退为进。

　　那日落颜说得不对。其实，谁斗得过谁，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