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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许月盈:出走的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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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盈是早婚一族,大学刚毕业便双证齐领,从学生的道路上直奔人妻的殿堂。
女同学们大都很羡慕她,不仅因为她嫁得早,更因为她嫁得好。
许月盈的丈夫丁建是事业小成生意人,比她年长五岁,或许是由于年龄上的差距,他待她可谓呵护备至,从衣食住行到喜怒哀乐,无一不关怀入微。
照理说,许月盈应该很幸福,曾经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最近,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对自己的婚姻生出一波又一波的质疑。
她觉得丁建逐渐没有婚前对她那么好了,是不是因为尘埃落定让男人安心到漠不经心,到手的宝贝只想让人锁在柜子里不闻不问?
刚刚才开始打算要努力朝贤惠靠近的许月盈,一下子又变回了婚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她要让丁建知道,女人结婚以后,并不都只是安分守己日渐无趣的黄脸婆。
然后,在某一天又和丁建大吵一架以后,她离家出走了。
她不想回父母那儿,因为当初父母是不同意她一毕业就结婚的,他们说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早早结婚很快就会出问题。现在果然出问题的,虽然许月盈认为问题并不是出在她身上,可她还是不愿意回去听二老唠叨。
她跑去投靠房楚楚。
房楚楚和她是初中同班同学,她们那时候的感情就不错,虽然后来各奔东西少了联系,可是几年前房楚楚大学毕业回来,两人又迅速聚到了一块,来往间非常亲密。年少时接下的情谊,总是特别的牢靠。
房楚楚现在正跟薄青筹同居。
以前初中的时候,许月盈可没少被这个常年坐在她身后的小魔王欺负,没事拉拉她头发,不时“不小心”划花她的校服,一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就说,“我不会,还是请许月盈同学帮我回答吧。”
不过现在她可一点不怕他了,不仅因为他长大以后脾性像变了一个人,更因为她有房楚楚这个无敌大靠山,风水轮转咯!
许月盈坐在床上,拉着房楚楚的胳膊大吐苦水,“以前我说饿了想吃热粥,他大半夜开车去给我买了送到宿舍楼下,现在我说想吃,他不仅口头上不哄我一下,还要怪我不懂事无理取闹,一翻身就睡着了。你看啊,婚姻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你可千万别那么早结婚!”
房楚楚还没说话,薄青筹已经幽灵似的,咬着牙刷满嘴泡沫地从房间门口探出头来抗议,“阻阻别丁她瞎书!”
连许月盈都忍不住笑了,她瞪薄青筹一眼,骂道:“有你什么事了,你两次求婚楚楚都没有答应,人家没准最后嫁的还不是你呢!”
薄青筹说话不方便,只能气呼呼地反瞪许月盈一眼,继而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房楚楚。
房楚楚笑着挥手赶他:“快回去刷牙,泡沫都要掉到地上啦!”
薄青筹刚飘走,许月盈哥哥的电话就来了,她踢着拖鞋,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外的小阳台上面,展开新一轮对丁建的批判。
哥哥是老实人,又还没有结婚,在一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时不时插嘴劝上几句,当然,马上就会被许月盈痛心疾首地打压下去。
因为哥哥没有坚定站在自己一边,这轮批判从单人到双人,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等到许月盈口干舌燥犹带不满地挂了电话,举着手机的一只手都已经发酸了。
她甩着胳膊走回房间,却看见薄青筹盘腿坐在床边地上,正有模有样地给房楚楚泡脚。
房楚楚见许月盈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要从木盘里收回双脚,却被薄青筹一把按住,“怕什么,你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我还没怕呢。”
房楚楚只好有些尴尬地解释说:“你也知道,我体寒,这人闲得没事,非要逼我在睡前泡脚,这大热天的……”
丁建也喜欢夺命狂call催她白天洗头,不要等临睡觉了洗澡才一并进行,说头发没干透就睡觉,老了会头疼。多么周到,不过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许月盈鼻子一酸,撅起了嘴巴。
当晚她和房楚楚睡床,薄青筹到客厅睡沙发。
第二天一大早,习惯晚起的许月盈被吵醒了,不是熟悉的床,她怎么也睡不回去,只好起来,寻声到厨房一看,发现越来是房楚楚在做早餐,诸多蔬果蛋奶铺了一台。
“吃个早餐还这么讲究啊,路上随便买个三明治不就行了。”许月盈无骨蛇一样半倚在门框上。
房楚楚手里正忙着,“他上班很累,早餐一定要吃好,况且店里做的总怕不卫生。”
原来是特地给薄青筹做的,许月盈扭头一看,只见薄青筹搂着枕头,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许月盈可从来没给丁建做过早餐,都是前天买了面包小点塞冰箱里,第二天让他自己加热就好,方便省事。
她不以为意地提醒房楚楚,“你啊,小心把薄青筹给惯坏了。”
房楚楚将几种切成小块的蔬果倒进榨汁机,轻声说:“我情愿把他惯坏,也不想让他饿坏。”
许月盈无语。
傍晚开门声响起的时候,无聊上网闷了一整天的许月盈以为是房楚楚回来了,兴冲冲地从房间里跑到客厅迎接,不想回来的却是薄青筹。
薄青筹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许月盈过了一天还不愿意回去,不过他还没开口,许月盈已经抢先发难,“干嘛,想赶我走?”
一脸郁闷地走进屋,薄青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佯装凶恶状,“当电灯泡就算了,再敢教唆楚楚不结婚,看我不把你扔下楼。”
许月盈在他身后撇撇嘴,接着看着刚刚被他放下的柚子打岔道:“哎呀,满冰箱的柚子皮,怎么又买两只回来,不甜不苦的,有什么好吃。”
没想到薄青筹马上接话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房楚楚就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欢。”
许月盈这才想起房楚楚的确很喜欢吃柚子,连出去喝东西都要点柚子茶,但她不知道也没想到,原来薄青筹并不吃柚子。
晚上吃过饭,许月盈和房楚楚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薄青筹在一边开柚子。
搓揉,切花,褪皮,撕纤维,许月盈不由自主就被薄青筹漂亮娴熟的动作吸引了,看着他异常熟练地将一只柚子快速剥开分瓣,她忽然间有些百感交集:一个不吃柚子的人,为了另一个喜欢吃柚子的人,竟然将开柚子这种事情做得纯熟无比。
他为她开过多少只柚子,闻过多少种香涩交加的味道?
仔细算一下,就像房楚楚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吃柚子一样,薄青筹也已经坚定不移的喜欢她十年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许月盈清楚,薄青筹是在初二那年开始喜欢房楚楚的,因为他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事情和喜好,因为他总是自以为很隐蔽的关注着她,因为他开始没头没脑的看郭许祁不顺眼。
十年,足够让一棵小树长高,让一只潜蝉破土,让一处风景变更,让一首歌被忘却,让一段情淡去,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可他还在那儿,坚定又温柔地站在她身边。
如果一直只恋爱着,是不是一切都会像最初的那般美?许月盈又一次开始质疑她那似乎真的过早结成的婚姻,她很迷惘。
第二天房楚楚补休,许月盈拉她去逛街。
房楚楚买了只不便宜的男装腕表,样式很年轻,要送给谁,自不必说。
等到喝下午茶的时候,许月盈忍不住问她,“哎,怎么忽然送东西给薄青筹,是到了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脑筋一转,没等房楚楚回答,她已经又做吃惊状,低呼:“后天是国庆,天啊,难不成你们连五一六一七一八一都要庆祝?”
房楚楚被许月盈夸张的样子给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否认。
许月盈不依不饶,最后终于被她问出来,原来今天真的他们的一个纪念日。五年前的这一天,房楚楚不远千里找到薄青筹,然后原本已经分开的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许月盈并不知道这段旧事,听房楚楚说完以后,她立即恨铁不成钢道:“太没出息了,你是女生,怎么可以为他做这种事情!”
房楚楚看了许月盈一会儿,笑叹一声,接着轻声说:“为什么不可以?更何况,我是为了自己,因为我舍不得他。”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去找他,那么这五年来,谁在我身边?除了他,再好的我也不想要。”
许月盈愣住了,因为平常房楚楚提及感情时,大都简略而含蓄,从没有过此刻的直白热烈。
“小盈,爱是相互的,幸福是,包容也是,一个人付出,另一个人获得,但如果永远只有一个人付出,那么这份爱必将走向枯竭。我们都只是凡人,不是天主,没有无尽的爱和无底线的宽容,再如何坚持努力,总有一天会觉得失望,疲惫,最后心灰意冷。”
“你总是抱怨丁建做得不够好,可是有没有想过,你又为他做了多少?难道你真的那么不在意他,可以淡然接受随时失去的打击?他总会有累的一天。”
最后一句有些责备的意味了,许月盈一时沉默。
当天夜里,她们做了很多菜,等到很晚薄青筹也没有回来,电话打了好多回才有个护士接了,说医院里忽然来了一批病人,他原本已经下班,又被留下来帮忙了。
如果是往常,许月盈一定会大大地数落薄青筹的不是,然而这一次,感受着房楚楚发自内心的理解和平静,她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们发现薄青筹和衣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沉。
如果是丁建这样子,按照以往的惯例,许月盈肯定会把他叫起来责骂一顿。
但房楚楚不是许月盈。
她轻轻替他脱下鞋袜,又摆手示意许月盈上前帮忙,小心缓慢地帮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途中薄青筹一只手不安分地挥动了一下,房楚楚下意识伸出手迎上,顺势握住,像哄孩子一样温柔。
看得出来,他累到了极点。
一个紫色的绒面小盒子从薄青筹的上衣口袋落下,滑过沙发,最后掉到地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房楚楚捡起来打开一看,笑了,从盒子里取出一张对折的小纸条,打开看了看,又笑了。
那是一种很幸福很幸福的笑容,能让女人如鲜花般盛开,流光溢彩,许月盈看得有些失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凑上前去。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钻石很小,连许月盈几天前赌气摘下的婚戒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纸条上是小小的,一笔一划的,郑重又无赖的字迹:再不答应,我就每次求婚都买戒指,把你老公的钱花清光!
许月盈看着熟睡中的薄青筹,忽然间很想念丁建。
她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