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李一一

16、第十六章 所谓的结局

　　事实由不得人不现实。

　　医药费是公司垫付，一流的医师是David联系，对外公告是萧煜对媒体告知。三月什么都做不了，她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外界认可的与乔依依的公众关系。原来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甚至不能站在急救室外，成为那些等待的人中的一个。乔依依能走到今时今日，三月不会单纯到相信这一切成功都是靠她自己打拼所得。如何苦心筹划，如何上位算计，她怎么能这个时候站出去，打破大家小心翼翼粉饰起来的盛世太平。

　　三月坐在医院花园的走廊上，对着明亮阳光和满园生机，捂住脸泣不成声。

　　电话声想起，三月接听，是萧煜。

　　“三月。你在哪里，乔依依醒过来了，要见你。”

　　她抬头，萧煜也向这边看过来。三月拭泪，起身走过去。萧煜欲言又止，三月也不加多问。转楼梯再走过走廊，门口David用戒备的神色看着三月。乔依依的助理正在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三月只当他们全部不存在，推门进去。

　　乔依依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偏过头，露出一个笑容。三月却蓦地红了眼眶。忍着鼻酸，三月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俯身吻上去，抬起头去却泪流满面。

　　“别哭。”乔依依气若游丝，唇色苍白。

　　三月点点头。乔依依闭上眼睛，三月渐渐止了泪。不知过了多久，乔依依再次睁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三月，我跟顾喆上过床。”

　　“没关系。”

　　“只是利益交换。”

　　“我懂。”

　　“我好累。”

　　三月抚着她的脸。

　　“对不起三月。我没有办法，付出这么大代价，我不甘心最后在那个三线城市相夫教子。”乔依依很虚弱，眼神却清亮决绝。三月摇头笑：“我懂。”

　　她都懂，只是她无能为力。

　　乔依依闭上眼睛，三月轻声说：“睡吧。”睡梦中乔依依眉头皱起来，三月轻柔的按摩她的眉心。直到完全舒展开来，三月才挂起一个破碎的笑容。

　　三月出来，助理已经不在，David同样不知去向，只剩萧煜还在。见三月出来，萧煜面色稍微和缓一点。三月笑得很勉强：“没事，先拍其他人的戏份，等她伤好后再补拍也来得及。”
　　萧煜没好气：“我又不是没人性，这会儿工作的事情先放一边。”

　　萧煜逆光站立，明暗交织出暧昧剪影。他神色温柔如同在荧幕情人，三月心头一动，瞬间了悟。

　　她一直明白乔依依对于世俗名利繁华的渴望，可是仅仅在今天，她才明白乔依依沉溺于这个行业的原因。镜头下完美无懈可击的虚假幻像，带来伪装的希望。镜头之外，无论是所谓的上流高端，还是所谓的世俗生活，琐碎繁杂磨损赤子单纯希冀渴望。这一瞬间，她亦明白自己曾经热衷于投身这个行业的原因，无非与她相同，寻找现实不可见的温柔幻想与坚定希望。

　　乔依依其实比她勇敢，尚有挣扎自我说服。不惜一切代价换得镜头前片刻安抚，未尝不是另一种坚强。三月笑得温柔而凄凉：“萧煜，你有没有想过有天离开这个圈子。”萧煜知道她还有话说，遂耐心倾听。三月靠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地上，眼神透过窗户看向不可能的远方。

　　“我这次回来，曾经想过拼一把，只为了跟上乔依依的脚步，也是值得。不过......”
　　“不过，她所求索我所希望，注定让我们渐行渐远。我厌倦了人生如戏，她需要戏如人生。”

　　萧煜默然。三月与他，甚少提及内心想法。

　　三月收回目光，萧煜看到她眼底细碎跳跃的喜悦，豆大的泪滴却直接落在地上。

　　“完成这个电影，我会离开。对不起，萧煜，我无法帮你更多。始终，不过是无用之人。”

　　萧煜听到身后脚步声，原来是乔依依的经纪人王姐和助理，经纪人从上海赶来，萧煜赶快迎上去。事情经过需要说明，收拾残局也需要商量具体步骤。等到告一段落，三月已经悄悄离开。王姐刚才自然也注意到三月，只是不动声色。此刻看到萧煜张望的眼神里隐藏不安，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走了也好。”

　　萧煜与她交换眼神，彼此短暂沉默。继而像一切未曾发生过，两人与前来探视的医生讨论乔依依的病情。

　　折腾半日，各大电视娱乐新闻的头条均是乔依依片场受伤事件。三月在宾馆的房间收拾东西，听到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富有煽动性和好奇心的声音：当红女星乔依依日前在片场......
　　娱乐节目放出乔依依美照，梳理她最近声名鹊起的关键事件，探讨此次受伤对电影的影响，萧煜和经纪人王姐均接受采访发表声明，相关目击人员均被挖出来录证，而群众爆料的模糊手机照片也点出乔依依神秘男友的存在。

　　一场戏，繁华苍凉。某些人性命堪忧痛若焚心，某些人不过看收视率几多收获。厚重窗帘囚禁一室黑暗，三月跪在地上，笑至泪花迸碎，浑身颤抖。所谓开始所谓结束所谓世间一遭。所谓爱恨所谓欢喜所谓岁月静好。

　　所谓，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