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李一一

13、第十三章 暴风雨之前

　　那晚之后，三月和乔依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乔依依和剧组转战横店，继续拍剩下的戏份。三月则留在北京，和一群编剧口舌奋战。

　　怪不得萧煜一定要说服她来做编剧，投资方推荐的编剧将出发点全然放在噱头和票房上。萧煜诸多细节考量，均以“不吸引观众”的理由，委婉劝改。且很多编剧仗着自己资格老，多萧煜多有轻视。觉得他不过是以色事人，徒有虚名。

　　女人潜规则上位，不过嗤之以鼻。若是男人以美色换取利益，那便是双倍的嫌恶和不堪。

　　其实三月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好，她年轻，且之前没有从事过编剧行业，没有作品，仅仅是导演推荐，在大家的眼里，她更像是萧煜的个人秘书和传声筒。她的话依然没有分量。

　　那边还在拍，这边因为剧本的事情闹得乌烟瘴气。三月在电话里问萧煜：“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萧煜在那边叹口气，掩饰不住的疲累：“好，给我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面，三月完全是疯狂的状态，和另外两个支持萧煜的编剧组成统一战线，几乎是舌战群儒的架势。随时备战的警觉，让三月觉得自己像一头满身带刺的兽。言语上不得不尊重前辈，骨子里却毫不妥协。三月并不打算在这个行业内发展，因此比其他两位战友更加坚定和果决，态度也更明确。她不怕得罪人，维持着表面的礼貌不会打起来，就是三月的底线了。

　　萧煜并不是想做一部泯然众人矣的作品。在最初和萧煜讨论这个故事的时候，三月便明白这一点。也许三月这次回来，潜意识里也是放不下这个故事。像一桩悬而未决的心事。三月在无人的茶水间叹口气，做完这个电影，然后彻底放手吧。

　　所有的创作者都面临这种无奈，最初的构想到最后的实现之间，经历多个程序多个关卡，也许最后能落实的不过10%或者更少。构想可以使个体行为，最后的作品确实团队合作的结果，或者说是各方角力的结果。导演的个人意志，投资方的市场考虑，演员的个人表演和形象塑造，宣传的路线设定，发行的方案规划。再加上作品本身的特质风格，最后出来的作品，其实很难用“xxx作品”或者“xxx出品”来界定。

　　三月的作用，就是尽量提高在剧本这一个环节的落实比例。当初这个故事就是在他们的讨论中逐渐成形，没有人比三月更适合这件事情，尽管她没有名气。

　　每天都像打仗，在对手的不屑和敌视中，双方都摆出如春风般和煦的姿态来讨论，实则如夏日烈阳般刺如针扎。即使这样，三月依然持续关注娱乐报道。基于保密拍摄，记者显然得不到更多的资料，只不过是传一些远距离偷拍的截图，配一下明显想象力过于强大的文字说明。算是暂时风平浪静。

　　后面必然是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三月嘴角的笑容似有讥诮，兼有自鄙。

　　一个星期后，萧煜果然回来北京。三天之后，那些编剧的态度有所缓和，渐渐转变为不作为状态，一个个看好戏一般，围观三月和萧煜这边折腾，偶尔提一两句意见，也失去了先前的强硬。三月目睹着个奇异的变化，终究忍不住八卦的好奇心。但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探问。

　　萧煜不能多留，要火速赶回横店。临走前一天晚上，三月约萧煜吃饭，萧煜拒绝了。在萧煜说出“我有约了”那句话的时候，三月确定自己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心情愉悦的迹象。萧煜没有多说，三月当然知趣地不多问。

　　那晚，三月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给萧煜传了个短信：“我敬佩你。无论如何，你坚持自己的电影。”萧煜没有回复，但是三月知道他能够明白。

　　三月不至于美化萧煜至为理想献身的斗士，只是太多人的梦想停留于口头，而他已经在付诸实践。人可以很复杂，不过总难免一时一刻，变得单纯。尽管只有一时一刻。三月忍不住想，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乔依依一时一刻的决定和选择。想完又忍不住自嘲，自己果真有那么伟大，一生一世携手一人，不厌不倦至人神共愤？彼此之间，伸出手可以把握，总不过一时一刻，好过从无获得。

　　那晚，三月失眠。□□挂在那里，无人叩问。三月盯着电脑发呆，直到手机想起。三月如大梦初醒，险些惊出一身冷汗。接起来，是乔依依。三月看一眼电脑右下角，03:25。

　　“依依？”

　　那边是含混不清的声音，三月皱眉，她难道喝酒了。“三月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三月三月三月......”末尾带了哭腔，忍不住委屈却又倔强掩盖。三月来不及发问，手机那端只有嘈杂的背景声，酒吧？几秒钟后，电话那段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依依喝醉了，不过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三月本能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强忍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边等了一下，见三月没有回应，主动说：“晚安，请放心。”然后切断电话。

　　是David。

　　伏在桌子上，三月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心情来处理这通电话。乔依依喊着“三月”的声音还在耳边，是留恋，是怨恨。三月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个刹那，三月忍不住鼓起雄心壮志，她可以很拼命，只要她想做这件事情。名望和钱财，未尝不是保护自己的爱人的屏障。

　　也许那样，现在的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飞到横店。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想要那样的人生。从乔依依的角度看，三月不会投自己一票。

　　一夜清醒，第二天三月还是给萧煜打电话：“不如我也过去横店，总要有个编剧现场候命。反正北京这边基本解决了。”萧煜忍不住调侃她：“怎么？来盯人？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月嗯哼一声“我是想多敲你点差旅费。好机会怎么能错过。”萧煜不理她死鸭子嘴硬，只说“你要是想好了，我让助理给你订机票。”

　　“我想好了。”三月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