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李一一

11、第十一章 狭路偏相逢

　　一如往常，乔依依并没有任何解释的言语，三月同样没有任何询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无关信任，不过是彼此太清醒。这样的关系看似潇洒，细想之下，又岂是没有悲凉。

　　三月下午的时候来到片场，她还记得萧煜说过，要开编剧会议。到了之后，萧煜一脸无奈地告诉她，其中一位挑重头的编剧有事来不了，所以改到明天下午。三月惊诧，待听到名字之后，便也了然。通常电影卖座与否，与编剧那栏下挂的名字并没有直接关系，然而要是这位编剧的大名放在宣传名单里，绝对会增彩甚多。当一个人无可代替，自然别人会给予他特权。三月摊摊手，和萧煜相视一笑。

　　三月并不知道这一幕恰好被准备开戏的乔依依看到。当然她也没看到乔依依淡漠中隐藏受伤的眼神。她只知道，接下来的那场戏，乔依依演的总是稍欠火候，一拍二十几条，萧煜沉稳，兼顾及两个人的绯闻，都有点沉不住气。先叫停，大家先休息。乔依依的助理非常会做人，先买了饮料小食来给众人。三月在旁边看得，都有点心惊。乔依依的女主角，本来就不是十分笃定。这样的事情多了，难保不会再起变数。

　　找到乔依依的休息室，三月抬手敲门，门却呼啦一下被里面的人拉开。乔依依眉毛都拧到一起，侧身让三月进来。冷哼一声，却是非常委屈的语调：“来看我笑话？”三月不知道怎么答言，乔依依先坐进沙发里，抽出烟来，手却一直抖，点了几次烟也不成功。最后索性摔在地上，烟也扔在桌上。不吭声，只生闷气。

　　三月看到乔依依拿出烟的时候，忍不住瞪大眼睛。难为她压力大到这样的程度，又无从诉说起。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期望她十全十美、处处出彩，谁又承担的了她的失败和无能。三月走过去，半蹲在乔依依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乔依依试着往出抽，奈何三月握得实在紧，就任由她握着。过了一会儿，又转笑，撇嘴对三月说：“现在要你来做好人。早干什么去了。”

　　“怎么这么大醋味？”三月终于听得明白。乔依依侧过脸，“哪里有？”三月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你等下这么演就挺好的，傲娇的感觉把握得真到位。”乔依依抽出手来，挠她痒痒：“你说谁傲娇？”三月忙着躲闪不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乔依依这才放开手，眸子里有细碎的光芒。三月为她整理刚才嬉闹时弄乱的发髻，试探地问：“我叫化妆师进来为你补妆？”

　　话刚出口，三月便感觉到乔依依的身体非常轻微的颤了一下，眉头也皱起来，眼神如同受惊的猫。乔依依这样的时刻并不多。三月放柔声音，揽住她的肩头：“不要怕，等下我会一直在旁边。”乔依依将头靠在三月怀里：“我不知道演戏这样难。”三月安抚：“你做得很好。”顿了顿又说：“不要害怕暴露自己的情绪，表演是假戏真做，不是要装作另一个人，而是变成另一个人。”乔依依点点头，没有动作。三月也不逼她。知道乔依依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三月挂上微笑，笑着亲吻乔依依的额头：“我在片场等你。”

　　三月到萧煜身边，萧煜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其实三月未必笃定，不过还是说：放心吧。过了几分钟，乔依依重新出现，补过妆整理好衣服，测光妥当，配戏的演员也已经就位。乔依依上场，表情半是逢迎半是刻薄，凤眼微挑端着手里的酒杯斜身，倚了桌子轻启朱唇：“这会儿才来，公子不觉得晚了点儿么？”眼神从下往上扬过去，看着并不存在的人，眸子漆黑如墨，迷茫、决绝、留恋、怨怼、痴缠，几种情绪纠葛翻涌，一瞬而过。未及人抓住，乔依依已经敛了表情，垂首看着腕上翠色玉镯。即使在镜头里，看不到乔依依的眼睛，依旧能感受到乔依依强烈的情绪，她嘴唇的细微翕动，睫毛的闪烁，乃至于她的整个人，即使没有丝毫动作，也笼罩在那种情绪和氛围里。

　　萧煜喊“卡”，众人都和三月一样松了一口气。萧煜回过头来朝三月不坏好意的笑，似乎是在问：“你刚才在屋里怎么教戏的？”三月对上一副“不可说”的神气，存心故作谜团。萧煜不再纠结，回过头招呼大家收工。三月在散场的人群中逆流而上，走向乔依依，乔依依似乎是还未从刚才的情境中回神，被助理扶着，坐到道具的凳子上休息，侧影有几分脆弱的意味。三月的心仿佛被一双手温柔的揉捏，酸涩的感觉胀的胸口。

　　恨不得一步便走到她的身边，三月生出几丝焦灼。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扛着道具从三月面前经过，三月只好止步。待他过去，那里已经多出了一个人，那日一同吃饭的david。他正接过助理手中的披肩，自然而然的为乔依依披上。
　　三月突然很想笑，多像偶像剧里的桥段，误会纠缠甚至阴差阳错。这个时候，她似乎应该是默默退下，将镜头留给这对璧人。然后会在他们你侬我侬完之后，接上自己黯然的表情和离去的背影。

　　真真假假，无论是身在其中，还是置身事外，谁又能分辨清楚。

　　只是这毕竟不是电视剧。于是三月走上前，礼貌地跟david打招呼。然后客气的向他询问是否和乔小姐有要事相谈，因为她有些剧本上的细节问题要和女主角商榷。David一贯温和，大方表示“电影的事情比较重要”，然后和乔依依道别：“有时间再约。”乔依依已经缓过神来，微笑点头。David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朝三月微笑示意。真是绅士的男人。三月在心里忍不住赞叹这位情敌。

　　三月目送David远走，回过头来，乔依依一脸古怪的笑容。趁着助理去旁边收拾东西，乔依依凑到三月耳边：“吃醋了？”温热的气息，混杂着脂粉的香味，三月的耳根不由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