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夏晓笙

4、第 4 章

　　陆北晨被安排在一个小屋子里休息，落夏还在被杨爷爷他们拉着在一起聊天。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陆北晨几乎躺下就睡着了，只是没想到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杨爷爷在他房间里正在给火盆添煤，小镇还没有取暖的电器，很多人家都用这样的火盆取暖，“醒了？”杨爷爷转头看他，“恩”陆北晨有些尴尬的点头，他还从没这么嗜睡过，可能昨天真的累坏了。“饭已经做好了，你先起来吃饭，吃完饭让落夏带你去出去转转。”杨爷爷热情的说。“好”陆北晨笑着答应。早饭很简单，落夏和杨奶奶坐在饭桌前等他，远远看到他时落夏就抬头对他温柔的一笑。这顿饭吃的很温馨，落夏和她奶奶小声的说着话，而杨爷爷则拉着陆北晨问些他爷爷的事，杨爷爷并没有问起他和落夏的事情，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陆北晨，可是杨爷爷对陆北晨也是知道的，这样优秀的孩子能耐下性子照顾落夏这么多年，他是欣慰和感激的。
　　吃完饭落夏就带着陆北晨出了小院，天空还飘着细碎的小雪，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又积了层厚厚的雪，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地面有些滑，陆北晨半拥着落夏小心翼翼的走着，十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走出了小镇，回头望时还能看到歪斜的脚印，落夏和陆北晨相视一笑。
　　“看，这就是我说的那棵树！”落夏指指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树，陆北晨震撼的站在原地，这就是北方的雾凇，比昨天看到的更让他震惊，高大的古树完全被冰雪覆盖，细细的枝条顶端是细碎如钻石的绒冰。树下的白雪向四周铺展开来，一直伸入不远处淡蓝色的湖泊，静谧的天地间，眼前的景象纯净唯美的不似人间。陆北晨慢慢走到树下，绕着树走到另一边，就看到一个碗口大的树洞，真的有这种树洞！陆北晨有些惊讶，落夏小时候跟他说过，在港镇有很多古老的树木，并且很多树上都有这种深浅不一的树洞，冬天的时候她们会在里面铺些干草，养些小鸟或兔子。陆北晨将手伸进里面，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他不解的看着落夏，落夏笑他，“他们不会在这里养的，”落夏背靠在树上，看着远处的港镇，“这里离港镇有些远，养在这的话，那些鸟就飞走了。”港镇的每户人家院子里几乎都有这样的树，她们都在家里养，原来，爷爷家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树，落夏还在树洞里面养过兔子，可是后来，树被砍了，她就再也没养过任何动物了。陆北晨静默的站在她身边，身后的古树远远望去有种神圣的光芒，“明天爷爷他们会带我们去山上打兔子，”落夏站直身子突然说道，“打兔子？”“恩，爷爷说想去山上挖着野菜回来招待你，”落夏想到这突然笑了，“他说你是城里人肯定没吃过这些，打兔子不过是顺便而已。”陆北晨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微微泛红的脸，眼睛扫到远处的高山，问道，“是那座山？”“恩，”落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座山上还有个寺庙，春天的时候很多人去拜的，里面还有棵比这棵树还老的树。”“不过明天我们不会去那么高的地方，只是到山脚下而已。”陆北晨点点头，港镇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睿智在这里派不上地方，他很乐意听从落夏的安排，事实上，不论去哪，他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陆北晨转头静静的凝视落夏，他能够陪在她身边，永远。

　　下午的时候，杨爷爷带着他们到镇子上拜年，小镇不大，所以几乎每户人家都互相认识，所以杨爷爷带他们每家都转了转，每次都不等人先开口就特大声的向别人介绍落夏和陆北晨，那骄傲的神情让跟在他身后的都比较内敛的落夏和陆北晨有些不好意思，一路上都红着脸，被拜访的人家也都很热情的请他们进屋里坐，还拿了许多过年的零食塞给他们，刚开始陆北晨还很羞涩的摆手拒绝，可是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只好乖乖的接受。直到天黑了，他们才终于回到家，陆北晨和落夏手里都拿着袋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些糖果之类的，一天下来，陆北晨有些感冒，脸色苍白，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落夏从爷爷那拿了着草药过来，在陆北晨的屋子里架起炉火开始熬药。屋子里很暖和也很安静，陆北晨坐在床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有淡淡的药香弥漫。“明天别去上山了。”落夏突然偏过头担心的看他，如果不是她一直要看雪，陆北晨也不会陪着她来港镇，现在竟然还生了病。“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难得来一次，当然要上山看看。”陆北晨知道她在自责，出声安慰她，“真的没事吗？”落夏还是不放心，从小到大，她好像很少看到陆北晨生病，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好像陆北晨在她面前永远是沉稳坚强的，从没这么脆弱过。“落夏，我很喜欢这，”陆北晨没回答她，突然认真的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这个地方念念不忘，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里总能让人感觉温暖，是那种家的温暖。”落夏低垂着眼帘，陆北晨永远是最懂她的那个人，他们就像一直活在彼此的身体里，无生无息的生长。陆北晨幽幽的叹息，“落夏，我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陆北晨顿了顿接着说，“至于那些不好的事，如果可以就忘了吧。”落夏低着头不去看陆北晨那双太过诱惑的眼睛，她拒绝不了那样的眼神，但有些事，她无法忘。
　　一大早，落夏和陆北晨跟着爷爷进山，同去的还有几个镇民，除了杨爷爷都带着猎枪，落夏知道，爷爷已经几十年没碰枪了，对于当过兵打过仗的爷爷来说，枪具有着神圣的意味，是决不会用来打猎的。进山之后，他们三个就被落在最后，杨爷爷一直在跟陆北晨说着落夏小时候的事情，说到她抱着院子里砍掉的那棵树的树桩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陆北晨和杨爷爷都笑了起来，落夏朝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上用力拍了拍，大片的积雪就落了下来，杨爷爷躲开了，可是陆北晨却被淋了一身雪，落夏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朝前走去，陆北晨哭笑不得的打掉身上的雪，对于落夏难得的小脾气很是宠溺的笑笑。“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从来不说，我要是知道她舍不得那树，也不会砍了它。”杨爷爷看了一眼落夏，突然感叹，“她小时候就很倔，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就知道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出来，有回生病差点死了，可就是这样还不让我给她爸打电话，我知道她心里怨着呢，你这次带她回来，我看的出来，她心里有事，但是这孩子却怎么都不肯说出来。”杨爷爷叹气。陆北晨沉默的看着远方，目光深邃，却不知在想什么。
　　“刚刚在说什么？”落夏站在陆北晨身边半仰头望他，爷爷在不远处挖野菜，他们实在帮不上忙，只好在一边看着。“没什么，”陆北晨握住她的手，温柔的一笑，“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落夏说，即使陆北晨不说，她也能大概猜到。“落夏，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陆北晨突然说，眉头微皱。被握着的手指微微屈起，可是下一秒却被握的更紧，甚至有隐隐的疼，落夏乖乖的不再动，好一会才说话，“恩，我知道了，那明天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声音突然低沉。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闷，陆北晨牵着落夏，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她说的，可是心里的隐约不安急需她的答案来抚平，他不想放开她，真的不想。
　　落夏带陆北晨来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港镇一个小学。放假后的校园很冷清，她脱掉手套蹲在地上堆雪人，手指被冻的通红，呼吸的时候能够哈出大团的热气，陆北晨想要帮忙却被落夏制止。直到雪人堆好，落夏都没理会身后的陆北晨，落夏直起身子，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陆北晨看到想要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围上，却被落夏阻止，嗔怪的看他一眼，“感冒还没好呢！”说完也不看他，坐到一边没落雪的秋千上。“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上小学的，那时候天天跑这来玩，上课的时候，我就坐在这里来荡秋千。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里。”落夏回忆着，陆北晨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半晌，开口说，“落夏，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我可以……”“陆北晨，”落夏打断他，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回去。”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她是有想过任性的留下来，不再跟他回去，但是她不能背弃他，就像他不曾背弃过她一样，“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所以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陆北晨直视她，唇角扬起笑容，弯下眉眼，将她揽进怀中，“好，我们一起离开。”记忆中，那是陆北晨最好看的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