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夏晓笙

3、第 3 章

　　每年过年的年货几乎都是陆北晨和落夏一起负责采办的，陆爸爸他们一般会出去拜访朋友，而陆北晨除了会去陆爷爷家吃顿饭外，全部时间都会和落夏待在一起。大年初一的早上，落夏就和陆北晨站在门前一起贴对联。陆北晨负责贴，不多久好看的指尖就沾染了鲜艳的红色，落夏只需站在在一旁递东西。陆北晨穿着黑色的夹克，里面是灰色的厚厚的毛衣，落夏站在身材挺拔修长的陆北晨显得更加单薄。大概受春节喜庆的气氛影响，使得平时陌生的邻居也开始热络起来，楼上的邻居经过他们时都会热情的打声招呼，然后话题最终似乎总会落在陆北晨和落夏的身上。对于这些特殊的问候陆北晨应付的游刃有余，而落夏最多只能尴尬的笑笑。陆北晨转过身准备将最后一张对联贴在对门，落夏拉住他，摇摇头，“不用了，他们大概不会回来了。”“别这样想，也许他们只是暂时赶不回来。”陆北晨拍拍她的肩，继续将将对联细心的贴好。落夏不再说什么。陆北晨心疼的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兴奋地说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很可能会下雪呢！”“下雪？”落夏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忘川这样的南方城市和位于北方的港镇不一样。是很难见到雪的，从落夏来这里以后就很少看到雪了。“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北晨好笑的说，“落夏的冬天会下雪的。”
　　从早上起，陆妈妈就开始在厨房里忙，陆北晨也被叫去帮忙，而落夏则被陆爸爸拉着下棋。屋子里是充足的暖气，透明的玻璃窗贴着大大的福字，天空泛着苍白，外面的风很大，打在玻璃上会发出响声。这样的天气好像真的会下雪。放在客厅的电话几乎十分钟就会响起一次。多是给陆家拜年的亲戚朋友，落夏只在上午接到周周的一通拜年电话。而爷爷奶奶那昨天就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这些电话跟自己没多少关系。倒是一向待人冷漠的陆北晨接到了不少电话，还有一大堆的短信和贺卡。这种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落夏站在阳台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心也渐渐在黑暗中坠落。陆家的阳台是与陆北晨的房间相连的，和落夏家的一样，而且两家的阳台也是相连着的。以前，落夏在家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半夜爬过阳台跑到陆北晨的房间。可是现在落夏好像再也不用那么做了，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在想什么？”陆北晨走到她身边，将一件风衣披在她身上，“今天不会下雪了。”落夏转头看她，黑夜里看不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眼睛里的细碎的光。“落夏……”“落夏，你爸爸打电话来了！”陆北晨刚想安慰她，陆妈妈就在客厅里大声喊道，陆家的人都明白这通电话对落夏有多重要。陆北晨欣喜的看向落夏，而落夏的手此时的手竟有些颤抖。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神才往客厅走去，陆北晨跟在她身后走到客厅静静的坐下，落夏紧紧的握着话筒，坐在沙发上的陆北晨一直看着她僵硬的脊背。几分钟后当落夏转过身沉默的将电话交给陆爸爸时，陆北晨深深的皱起眉头，整个通话过程落夏几乎都没说话。陆爸爸拿着电话聊了一会，终于在说完“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落夏的。”后挂断。陆爸爸看着落夏叹了口气，已经可以确定落夏的爸妈不会回来了，陆北晨紧紧的握住落夏的手。晚饭吃的有些闷，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外面依稀可以听到鞭炮声，落夏坐在桌前却连假装开心的力气都没有，陆北晨坐在她身侧，和陆妈妈一起不停的给她夹菜。陆爸爸喝了几杯酒，看着桌上的菜突然感叹道，“前几年都是和老杨家一起过年，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喝一杯了。”陆妈妈狠狠瞪了陆爸爸一眼，陆爸爸突然就不再说话，落夏一口饭咔在喉间再也吃不下去。陆北晨递了杯水给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顿饭吃到最后变得有些沉重。
　　吃过饭落夏就回房间了，陆妈妈责怪陆爸爸的话隐隐从房间外传来。陆北晨今天异常的沉默。可是这些问题落夏都无力思考，杨爸爸的话像魔咒一样折磨着落夏，让她无法忽视和忘却，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陆北晨打电话给她的时后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仿佛料定落夏也没睡，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开门”。落夏开灯走到门边开门，陆爸爸他们已经睡了，客厅里黑漆漆的。陆北晨站在门外，从落夏房间里延伸出去的光打在他身上，倾斜成温暖的弧度。“带你去个地方！”陆北晨拉着落夏出去，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兴奋。落夏任他拉着走出门。等到她抬眼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落夏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满满的。陆北晨带她来的地方是顶楼，原本空旷的天台此时摆满了红色的蜡烛和烟花，蜡烛被摆成树袋熊的头像，里面是用烟火棒组成的落夏的名字，落夏想起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的玩偶就是树袋熊，陆北晨还因此取笑她和树袋熊一样苯苯的。他们站在最高处，俯视着整个城市蜿蜒璀璨的灯河。落夏看着这一切紧紧咬住嘴唇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忍不住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哭出来。陆北晨拉着落夏蹲下，抬手看了一下表，认真的数着指针上的数字。在指针指向十二点时立刻将烟火点燃，银色的烟花瞬间在眼前绽放，同时，天空各处突然也绽放出五彩的烟花，这一刻，落夏不再寂寞。
　　在一片纷繁的世界中，落夏突然转过头对陆北晨说了声“谢谢”陆北晨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将她搂入怀中，“落夏，你还有我，”陆北晨紧了紧手臂，“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的。”落夏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知道”。当最后一点烟火在他们身后燃烬，陆北晨将落夏拉起来，面部的线条异常的柔和，“这下该回去睡觉了，”落夏看着天空，有些遗憾，“还是没下雪，”其实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陆北晨为她所做的一切足以填补内心缺失的那一角。“不会，”“恩？”落夏不解的看他，“放心吧，落夏的冬天一定会下雪的！”陆北晨坚定的保证。
　　落夏以为陆北晨只是在安慰她，可是当两天后陆北晨让她收拾好行李时准备出发时，落夏才突然明白陆北晨的意思，他是要带她回港镇看雪！“这样不太好吧？”落夏坐在火车的卧铺上，有些愧疚，平时霸占着陆北晨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了，而现在他们居然在新年抛下陆爸爸陆妈妈从家里跑出来，“没什么不好的，”陆北晨不在意的说，“他们巴不得我们不在家呢。”“恩？”陆北晨将行李放好，坐在她身边，“他们早就想过二人世界了，这次正好有这个机会。”其实去港镇的主意还是陆妈妈提出来的，只是原本是打算快开学时再去的，只是陆北晨却将计划提前了，他们谁都看出落夏情绪低落，所以当陆北晨决定带落夏回港镇时，陆爸爸和陆妈妈也没反对，他们早把落夏看做家人，在陆北晨父母眼里，落夏早晚会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因为是春运，所以他们只买到一张卧票，陆北晨的是站票，火车从晚上出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到，陆北晨和落夏挤在窄小的卧铺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多时落夏就枕着陆北晨的腿绻缩着身体睡着了，入夜后的气温低了很多，陆北晨把所有的厚衣服都拿出来盖在落夏身上，却还是有点冷。厚重的车窗外是无尽的黑暗，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帘子突然被撩起，一条薄被递到陆北晨面前，是对面卧铺的人，一个大概二十几岁的男生，“给她盖上吧，不然明天肯定要生病的。”那人指着落夏压低声音说。“谢谢”陆北晨没有拒绝，接过薄被轻轻的盖在落夏身上，那人转身走到车厢吸烟处，点着烟疲惫的看着窗外，陆北晨安置好落夏朝他走去，那人靠在车窗上看了眼陆北晨，递给他支烟，陆北晨摇摇头没接。“回家？”他问，“算是吧，”陆北晨想了一下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学生吧？不是早放假了，怎么现在才回家？”陆北晨看向落夏，闯帘被掀起一半，露出落夏熟睡的脸，嘴角微微勾起，“陪她看雪。”那人微怔，显然没想到是这种答案，顺着陆北晨的目光看去，好一会才开口，“她是你女朋友？”陆北晨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那人也没再问，不过再看向陆北晨的目光里有微微的震惊和了然，火车继续在黑夜里穿梭，给人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落夏被叫醒时天已经微亮，昨天晚上和陆北晨交谈的人在上一站已经下车。陆北晨笑着指指窗外，落夏转过头就看见窗外漫天飘扬的雪花，远处的田野已经被白雪掩盖，世界是一望无际的银白，落夏兴奋的把头贴在车窗上，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陆北晨，你看！是雪，真的下雪了！”落夏紧紧的抓住陆北晨的胳膊，兴奋的喊道。陆北晨没说话，笑着看着她，车厢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陆北晨歉意的对他们笑笑，却没有阻止落夏。
　　火车在半个小时后到站，陆北晨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紧紧的握着落夏的手，他们还要再乘两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港镇地处偏远就坐落在山脚下，每天只有一班汽车，落夏和陆北晨站在拥挤的汽车里，身边大多是说着方言的本地人，陆北晨小心的将落夏护在怀里，皮肤白净，身材修长的他在这群高壮北方人中格外的显眼，车子在巅簸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陆北晨看着这个和乡村差不多的小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落夏会对这里念念不忘，远处高大的山脉绵延不绝，叶子脱落的树桠上被积雪包裹，横生的枝蔓上垂着晶莹剔透的冰锥，阳光从高处照在小镇的房顶上，发出彩虹一样的光芒，这个隐在深处的地方，宁静祥和的让人觉得莫名的温暖。
　　陆北晨跟在落夏的身后穿过古韵十足的长街，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住在街旁的镇民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从外面来的人，这里的人几乎世代都住在港镇，很少会看到有外人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落夏带着他在一个院门前停下，落夏缓缓的推开有些生锈的铁门，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一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爷爷！”落夏跑过去，扑在老人怀里，声音带着哽咽，“落夏？”老人不确定的问，落夏用力的点头。落夏爷爷立刻激动的拉着落夏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大声喊着落夏的奶奶，陆北晨跟在他们身后进屋。半个小时后，小小的屋子就挤满了人，大概都是些邻居，看的出落夏的爷爷奶奶都是热情好客的人，而小镇上的人们也都很朴实善良，陆北晨站在他们中间，目光追寻着被包围在人群中的落夏，消瘦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小巧的鼻子被冻的通红，被刘海半遮着的眼睛闪着光，陆北晨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她，表情淡漠，目光柔和，落夏，这是他的落夏。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真实的落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