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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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夜色早就染上了天际，雨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这六月难得的凉爽夏夜，却也减不下牡丹房内的热烈气氛。
只不过，有一个人早就已经不胜酒力了……
“温飞卿，段柯古！我今天……要跟你们两个人……讨个公道！”刚才还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的李义山，突然拍桌而起，指着温庭筠和段成式大声嚷道。
在一旁的牡丹已然呆住了，不过温庭筠和段成式倒是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温庭筠小声嘀咕道。
“正好……今天有牡丹姑娘在这……就让她评评理……”
牡丹略带疑惑地听着李商隐点出自己的名字，正在想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们为什么总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
“噗……呵呵……唔……”边上伺候着的小夜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看着“怒发冲冠”的李商隐，便赶紧把嘴捂上了。
牡丹一听这话便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喝酒，否则非要喷出来不可。她看着自己身边早已乐不可支却极力忍耐的温庭筠和段成式，就不由地想起“交友不慎”这四个字来。
“先别说打从一开始……我认识你们两个人……就挨欺负……就说这次……我李商隐是什么人！饱读圣贤书……不说倒背如流……那也是博古通今！我从小就立志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屡考不中也就算了……是我技不如人！不过……你们凭什么拿这个来打赌……居然还赌我落榜！”
牡丹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便被李商隐打断了：“还有！李某，向来自认正直，从不……”
他还没说完，身体就突然瘫倒在桌上，似乎是睡过去了。
“义山酒量向来不好，看样子又是醉倒了，真是让你见笑了。”段成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向牡丹解释道。
已经被李商隐接二连三的举动惊到的牡丹听到段成式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无论如何，义山倒还是个真性情的人。小夜，赶紧去沏壶醒酒茶来，希望咱们散席的时候，他能自己站着回家。”
桌下，段成式用脚轻轻碰了碰温庭筠。
温庭筠随即会意：“算了算了，义山如此不争气，咱们就不管他。每次他醉了都是睡一会儿之后就好了。咱们聊咱们的，可别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牡丹听了，转了转眼睛，突然俏皮一笑，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既然你们如此好赌，不如我也陪你们赌一局如何？”
温庭筠一听便忍不住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怕是你听说了我们和义山的赌局之后，心里便起了这个念头。可碍着，义山一个又一个‘惊喜’，所以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吧。”
看牡丹那巧笑倩兮的样子，温庭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跟段成式对视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真没见过如你一般玩心这么大的女子。说吧，你想跟我们赌什么，又是怎么个赌法？”
牡丹突然讽刺地挑了挑嘴角，先是抿了口酒，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我大唐从成立之初，圣主明君不断，更是出了个武氏女皇，日月当空，锋芒不下男子。万方朝拜，当真是太平盛世。可自玄宗后，安史叛乱遗患犹在，藩镇群起可比春秋，宦官当权不下汉末，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所谓大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这个情况，想必二位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温段二人面面相觑，似被牡丹突如其来的言论狠狠打了一棒。
段成式想了想，突然对着牡丹笑了起来：“墨沉果真是奇女子。先别说你所说的是所有人都不敢明说的，就看你对当今事的了解，可绝对不下与在朝当职的不才在下啊。”
“不敢当。墨沉也只是班门弄斧罢了。教坊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各种消息的聚集之地，我知道一些事情也不足为奇。看你们两个的样子，我就是想借个赌局找找乐子嘛，”牡丹顿了顿，睨了他们一眼，“那我就接着说了。你们也知道，咱们的皇帝换得时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没有个章法，就比如说咱们白日马球、夜间猎狐的敬宗皇帝，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换掉了。我要赌的，就是皇权易位的时间。如何，敢赌么？”
“天啊，飞卿，你从哪里挖来这么一个比你还疯的疯子？”段成式听罢，连下巴都要掉到了桌子上。
温庭筠看他这表情，不由拍案大笑：“墨沉，你可是极少的能让柯古都甘拜下风的人啊！让咱们风流倜傥的段公子破功的人，除了我，你可就是唯一一个咯！”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一句话，赌还是不赌？”
“好。难得你兴致这么高，我当然陪你。何况还是这么有意思的赌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说到这，温庭筠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段成式，接着对牡丹说道：“不过，还是不要把柯古拉下水了，毕竟他与我们不同，是朝中官员，所以还是只有我舍命陪君子比较妥当。”
“当然，谁能玩，谁不能玩，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看来你是算准了我会愿者上钩了？你不怕我反悔？”
“反悔？呵呵，温歧你还不至于如此。更何况输的人会无条件为赢家做一件事，这么好的事情，你会反悔么？”不等温庭筠回答，牡丹举杯而起，接着说道：“既如此，我们就以酒为誓，让柯古作见证。”
温庭筠随即也拿起酒杯。只听夜光杯碰撞的清脆一响，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本就早该端茶回来的小夜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屋，边喘边道：“不好了姑娘！有大麻烦了！”正正是打破了一室的其乐融融。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牡丹已经对小夜这样冒冒失失的行为司空见惯了，只是挑唇微笑着问道。
“刚才……我去拿酒……一直在妈妈身边伺候着的何夕来找我……说……”
“哎呦，牡丹这有客呀！看我来得也不是时候，没有打扰几位……呃……公子的雅兴吧！”还没等小夜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话说完，鸨母已经走进屋来了，看到温庭筠，仍是不自觉地顿了顿。
牡丹一看连鸨母都特意来了，或许事情真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心中略略思量，最终仍是不动声色地起身说道：“当然没有，倒是您突然到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吧。”
“是呀是呀！正好让这几位公子也看看咱们牡丹是有多么大的魅力呢！”
“哦？究竟是什么事情呀，我看妈妈你也别卖关子了，我们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了。”温庭筠看了一眼牡丹，随即笑着问道。
“呵呵，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咱们当朝天子都为牡丹的风姿所折服。这不，五日之后啊，要在宫里办一场体育盛会，让咱们中曲去人在间歇的时候表演助兴，指名要让牡丹去呢！”
听了这话，牡丹一瞬间惊慌失措，瞳孔缩小地似乎只剩下一条缝，不过也只有一瞬间，马上她便整理好情绪，回了句：“还真是天大的好事，牡丹何德何能呢。谢过妈妈了，牡丹一定不会给中曲丢脸的。”
鸨母看了她一阵，才又绽开笑容，道：“这是自然，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牡丹深深看着鸨母，对方仍是花枝乱颤地笑着，牡丹暗暗握了握拳头，说道：“那真是麻烦妈妈这么晚过来一趟，不过您看牡丹这还有客在等，实在无法继续招待妈妈了。小夜，送妈妈回去。”
小夜焦急地看着牡丹，最终只是诺了声：“是。”
鸨母微微眯了眯眼，笑容却更大了，道：“不急，五日够你准备的。不过，明日找个时间，来屋里找我一趟，跟我说说你大概的想法，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几位公子，我这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看着鸨母离开，牡丹苍白着脸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说是花容失色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温庭筠和段成式对视了一眼，心下也知道事情非常棘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呵，想不到我刚拿他打赌，这么快就被他摆了一道……他还真是真龙天子不成，我这叫遭了报应么……”牡丹苦笑着说，在二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助。
“墨沉，安慰的话我们也不多说，要赶紧想出来对策才是。”温庭筠一反平时油腔滑调的模样，也因为事态严重正经了起来。
“对策？呵呵，说白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艺妓而已，还能做什么……本以为爬到第一的位置能让我自由一些，没想到，我千算万算，却忘了再怎么昏庸，皇权还是能压死人的存在。去表演助兴？说的好听……这次怕是出不来的啊……正好，也让我下了决心。温歧，我就赌他最迟年末下位，如何？”
说罢牡丹一笑，但是那笑容中的苦涩，让温段二人都油然而生出一种凄凉之感，似乎刚刚下肚的数杯葡萄酒仍然抑制不了这气氛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赌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