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会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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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还是碧空如洗，不过从下午开始，长安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一直到入夜还没有停下来。
这种天气往往会让人心情低落，不过牡丹反倒是兴致高昂地推开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带有雨中泥土气息的空气，便靠在窗边赏雨了。
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牡丹仍然是如往常一般在月末登台演出，在固定的日子接待李瀍，唯一不同的，就是会与在一个月前认识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到访的温庭筠饮酒畅谈。
一想到温庭筠，牡丹便不禁莞尔，突然有些馋酒，便招呼小夜道：“小夜，给我拿酒来。”
正在牡丹身旁整理梳妆台的小夜一听这话就撅起了嘴：“姑娘，你怎么又要喝酒了？”
“难得心情这么好，而且看来今晚也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雨夜独酌，光是想就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哎，姑娘您还真是跟别人都不一样，别人下雨的时候都忙着感伤啊什么的，就您这么高兴……这六月的天还真是像孩子的脸说变就便啊，这今早还好好的天，突然就下了雨了，幸亏我手脚利索把衣服赶忙收起来了，不然都白洗了。”小夜连连抱怨着。
“我看那可不用说像孩子的脸，你的脸变得可也够快的，这一听我要喝酒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姑娘，您又拿我打趣！”小夜不依地直跺脚。
“呵呵，快去拿酒吧，就那个前两天送来的西域葡萄酒好了。”牡丹笑着吩咐道。
“是。”小夜诺了一声就去拿酒拿杯了。
不知道为什么牡丹心情好得几乎像是能飞上天去，这雨夜驱除了六月天的燥热，也直让牡丹觉得轻盈，直觉得坐不住了，便忍不住迈开步子跳起了舞来。晶莹的玉臂向前延伸着，纤手挽成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脚下轻快的小碎步，带的衫上绣的彩蝶都似乎随之飞舞起来。
而这时候将酒拿来的小夜看着牡丹的舞蹈，便忍不住伫立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连酒都忘记了放在桌上。
牡丹看着她笑了，随即舞到桌边，顺势拿起盛满葡萄酒的夜光杯，跟着舞蹈动作，向后仰头喝下。
“哈哈哈哈，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墨沉，你的欢迎方式我很喜欢！”就在这时，本来寂静得只听见窗外落雨声音的屋子，传出了温雅却豪迈的声音，本来好似冲突的两种元素，竟是和谐地相容在一起。
牡丹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慢慢直起身来，将杯子放在桌上，说道：“温歧你还真是无孔不入，本来以为最起码今天我的酒不会遭你的荼毒了呢。”说罢转过身，不意外的看见门口撑伞而立的温庭筠，却不期然看到他的身后有另外两个身影，眼中便掠过了然：“原来你说的就是你身后的两位。看来你还是真是下决心把我吃穷才甘心咯。快进屋吧，一直在雨中站着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想被别人说我待客不周。”
“看吧，我就跟你们说是个嘴利的丫头。”温庭筠调侃地对身后的两人道。
“嘴利不打紧，就得有这么个人治治你。那么，就叨扰了。”正站在温庭筠身后的人回答道，便跟着温庭筠迈步走进了屋。
牡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得不承认温庭筠这个朋友也是自己所见中少有的俊朗之人，眉目清秀，鼻子高挺，虽说同样也是看起来温柔似水的长相，但比起李瀍来，他就是多了那么一股子潇洒飘逸之气，颇有魏晋之风，让人不禁联想起“珠玉在侧”的卫玠。“好一个浊世里的翩翩公子。”牡丹这样想着，眼中满是欣赏。又见到那人也用这种目光正观察者自己，便忍不住笑了。
而那另外一个人却在门口迟疑着，迟迟不肯进屋。牡丹询问地看了一眼温庭筠，温庭筠便好笑又无奈地抚了抚额，对那人说道：“我说你来都来了，进屋又能怎样，别忘了你可输给我了，你难道想不守信用？”声音中明显带着揶揄。
那人一听整个身体便陡然一震，大声说道：“我……我怎么可能不受信用！进就进，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便大步跨进了屋。
这又是个与刚才那人完全不同的人，剑眉入鬓，双眼有神，眉眼中完完全全的透漏出正直倔强的气度。
牡丹想想这三个人奇妙的组合，不觉笑出声来，对着旁边的小夜说道：“看来这酒是肯定不够了。小夜，再去拿些葡萄酒来。”然后转身对温庭筠道：“这酒劲头是不大，不过因为今天有客，温歧你休想让我再跟你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在别人面前出丑。咱们今天就，用你的话说，附庸风雅一回吧。”
温庭筠听罢挑了挑眉：“哎，我说你的酒量不成也不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吧。而且那些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这都这么长时间过了你还耿耿于怀。墨沉，你也未必太小肚鸡肠了吧。”
牡丹一听这话便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另外两人说道：“二位请坐，因为事先无人知晓，所以招待不周就请见谅了。”
恰巧拿着酒走进屋的小夜撇了撇嘴：“哪有什么不周？你们啊今天还真就是来巧了，咱们姑娘这么随性这么漂亮的舞连我都是第一次看到，拿这个当招待怎么可能不周嘛！”
“小夜，你又多嘴。”
“小夜姑娘没说错。牡丹姑娘的才艺在下也早有耳闻，今天才算见着了，还是如此的飘逸自然，真不愧是咱们大唐第一艺妓啊。”
“公子过誉了。”
“哪里哪里。”
旁边的温庭筠却是忍不住插话了：“天哪天哪，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么文绉绉的做什么，明明一个牙尖嘴利性格别扭，一个花天酒地游戏人间的，在这彬彬有礼算是怎么回事！”
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于是极其默契地一齐对温庭筠说道：“干卿何事？”
小夜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想不到温公子您还有吃瘪的时候，哈哈……”
温庭筠只能尴尬叹一声：“算了算了，是我交友不慎。”
牡丹睨了他一眼，紧接着说道：“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两位尊姓大名……呃……不过这位公子，虽说这葡萄酒是没什么酒劲，不过也不能这么一杯接一杯的牛饮吧……”
温庭筠看了他一眼：“你别理他，这是他第一次来教坊，还是我们两个硬拽他来的，这是拿酒压惊呢。”
牡丹听罢笑道：“哦？第一次来教坊？温歧你这样的人竟然还交的到这样的朋友？呵呵，这样的话，我可是大概能猜出来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哟。”
只见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牡丹微微笑道：“当今在诗坛上有三人并称‘三才’，被众人称道。我原以为只是齐名而已，没想到你们三个人还真成了知己。”说着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我说的可对，段成式公子，李商隐公子？”边说着还分别向两个人点了点头。
“哈哈，牡丹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单单是这么一会儿就猜出了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段成式笑道。
李商隐也微微顿了顿，放下酒杯，突然站起身来，方方正正地做了个揖：“在下李商隐，见过牡丹姑娘。今日贸然来访，若有得罪之处，敬请牡丹姑娘见谅。”
牡丹一看他这架势愣了一下：“呃……李公子不必多礼……在我这里大可以放松一些，不用拘礼。”
李商隐这才坐下，端起酒杯，继续灌酒。
牡丹看他这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便问道：“久闻李公子为人正直，从不出入风月之所，温歧，你们到底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过来的啊？”
“这个嘛，其实就是打了个赌而已。”温庭筠笑道。
“不过，赌的内容，牡丹姑娘你肯定很感兴趣。”段成式促狭地看着李商隐。
牡丹看李商隐的脸可疑地红了，并且又开始不断地喝酒，便催促道：“那是自然，你们可快说吧。”
“他正月又去参加科举了，于是我们跟他赌考试的结果。”
“那李公子怎么可能答应你们啊？”
“他这性子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只要一激就会答应啦。”
“那，你们赌的是……？”
“当然赌他落榜咯！”温庭筠一脸理所当然。
牡丹惊讶道：“你们……难道不是朋友么？”
“是啊，所以才能跟他赌嘛。”段成式同样地理所当然。
“但是，二月不就应该放榜了嘛。”
“是啊，不过我和柯古当然要好好考虑了。幸亏拖到了现在，不然想把你介绍给他们都难。”温庭筠对着牡丹眨了眨眼睛，“对了，你自己刚才说不要拘礼的，你跟我一起称呼他们的字就好：段柯古、李义山。”
“是是是，是我的不对。不过谁让你一直不给我介绍，而且早就说要带他们过来，却过了一个月才来，你没有责任么？”牡丹笑着质问道。
“就知道你得找机会揶揄我，那我就自行先罚一杯，咱们在一起干一杯如何？”
“当然好，”小夜听到这里便上前为四人又满上了酒，“不过，义山他是不是已经醉了？”
温庭筠已经喝完了一杯，道：“不管他，来，人生得意须尽欢！”
余下三人对视一眼，便一齐说道：“莫使金樽空对月！”
四个夜光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会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