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七叶星云

19、墨心

　　夜，漆黑。古树之间，墨心水晶的光芒乍亮。
　　“你在这个时空的使命就此结束。”男子的声音冷淡、决绝。
　　骨骼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一片死寂之中。

　　感应到姬轩辕的记忆，易宸双眸的银色光芒倏然消退。他紧紧盯着姬轩辕，神色冷峻，“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事？”
　　“没错，手执墨心水晶的飞翼杀人，我亲眼目睹！”易宸不是凶手，他知道，可依旧无法控制对飞翼的憎恶。

　　“你在这个时空的使命就此结束。”

　　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个孩子，和静童差不多年纪。十六年了，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冰冷、轻蔑、不可一世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杀那个隐翼？”易宸不可置信，追问。
　　“不知道！我只看见被害者的隐翼印记。同是维护时空安全的隐翼与飞翼，我们永远无法回云星，要留在这里孤独终老。甚至，在任务完成后，还会被无情地除掉。而你们飞翼却可以来去自如，随时取人性命。”姬轩辕盯着易宸冷冷笑道。
　　“据我所知，飞翼从未接过处决隐翼的任务，这无异于自相残杀。”易宸不愿相信，可那块墨心水晶是最有力的证据，凶手是飞翼无疑！
　　“难道我会看错？你……”姬轩辕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不支，昏倒在软榻上。
　　易宸沉默片刻，伸出左手。微光闪耀，墨心水晶瞬间浮出掌心，缓缓移至姬轩辕的眉宇上方，慢慢旋转。
　　“不知道能帮你多久。”易宸紧握左腕，喃喃自语，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你的水晶可以帮姬轩辕么？”叶汐轻声询问。
　　“可以帮他集聚力量，慢慢恢复。”易宸坐在软榻边的地上，抬头看着叶汐，目露隐忧。“记得那晚我在水边说的话么？穿越到新时空的人，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会面临危险。我想，姬轩辕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水晶头骨可以调节地球上的生命之能，同时也阻绝其它时空的人攫取不属于自己力量。隐翼来自云星，之所以能得到地球上的暗隐力量，是因为他们与上古身体的融合。这是姬轩辕延续生命的本源。”
　　叶汐恍然，从刚才姬轩辕的言辞来看，他似乎不愿留在这个时空。云星的能量生命与上古躯体间的相互排斥令他无法获得这个时空的暗隐力量，因此才会经历剧痛——精神与躯体生生剥离的痛。
　　叶汐担忧，微微蹙眉，“隐翼通过上古的躯体汲取暗隐力量，那么我和你呢？”
　　“你的暗隐脉息与头骨的设计者一致，时空能量似乎对你没有排斥。而我，需要墨心水晶来获取暗隐力量。”易宸说得云淡风轻。
　　望着悬在姬轩辕眉宇上方的墨心水晶，叶汐的心猛地一紧，“这样帮他，你……你会不会有事？”
　　“那得看他什么时候恢复了，要是拖太久，估计我会和他一样。”易宸说得很轻松，笑意淡淡，悠闲自若，似乎就算危险逼近，他也能轻易化解。“对了，他落崖时被岩石划伤了手臂，你帮他敷些药吧。”
　　易宸的话提醒了叶汐，今早在轩辕主峰采到几株风干的二叶舞鹤草，可以治外伤出血。她轻轻拍了拍软榻，“小静童，装药的草蒌呢？”
　　“在外面的木桌上，小汐姐姐，我拿给你。”一直趴在软榻上的小静童立刻来了精神，一溜烟出去，很快抱着草蒌跑回来。
　　叶汐细细研磨草药，敷在姬轩辕的伤口上，轻轻包上葛布。
　　“小汐姐姐，这些草药可以让族长不痛么？”静童的小手轻轻摸着姬轩辕手臂上的葛布。
　　“草药只能医治手臂上的伤痛，能不能完全恢复，得看族长自己了。”叶汐收拾好草药和葛布，走出卧房。她担心姬轩辕，也担心没有墨心水晶的易宸。
　　易宸倚着木门，坐在楠木居外的台阶上。
　　“想什么呢？”叶汐走近，坐在他身旁，轻声问。
　　“没什么，只是在欣赏静水园的美景。”易宸低头，情不自禁地望着叶汐。清丽的容颜，笑容明澈。颦眉颔首，或是浅笑回眸，都会不知不觉隐隐触动他的心。
　　“你恨我么？”突兀的问题，易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看见叶汐讶然无语，他微挑眉峰，笑道，“强行把你带来这个时空，经历无法预知的危险。”
　　“怎么可能恨你。”叶汐终于明白易宸的意思，她抱着膝盖，望向远山。“很小的时候，我有个梦想，希望能住进森林里的小草屋。屋子的墙壁上，一年四季都挂满可口的果子。我可以背上竹篓，在林中采草药、砍山藤、扎秋千，做竹箭。你看，现在离梦想多近。”
　　“做竹箭？你小时候的爱好真有一种远古未开化的味道。”易宸倚向木墙，忍不住笑道。
　　你才未开化呢！叶汐暗自腹诽，心念一动，粲然笑道，“竹箭虽然粗陋，却很实用，至少用它的人不要依赖什么暗隐力量。哦，对了，墨心水晶在姬轩辕那儿，你还能撑多久？一旦没了暗隐力量，身体大概会痛到抽筋吧？到那时，你可能连竹箭也握不稳。”
　　“其实，竹箭并不适合你。要是想伤人，你有很多其它方法。”易宸嗓音温润，十分悦耳，“比如草药，误用草药比竹箭的杀伤力大多了。”
　　“那我要更小心谨慎才行。”叶汐浅笑着调侃，“哪天有空，帮我试试药吧，良药、毒草，逐一尝尝。”
　　易宸望向远山，笑而不语。
　　入夜，新月如钩。薄云淡淡，朦朦胧胧。羲和搂着静童倚在墙角，睡着了。易宸和叶汐在楠木几旁休息。
　　微风拂过，渺渺月光下，远处的湖水隐约泛起层层无声无息的银白色涟漪。月转星移，黑暗一分一秒地淡了……
　　黎明时分，轻微的响声中，叶汐睁开眼睛。易宸正走向卧房，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跟了过去。
　　软榻上，姬轩辕额间的印记银光熠熠。他圆睁着眼睛，满目怒火。
　　“困住我做什么？不止不能说话，连手指都动不了！你会不会医病？”易宸收回墨心水晶，屋里立刻响起姬轩辕的怒斥。
　　羲和惊醒，看清情形后，一脸释然地轻轻拍了拍静童的背，小声道，“看来，族长恢复得差不多了。”
　　易宸懒得解释，起身离开，却被姬轩辕抓住左腕。他闷哼一声，咬牙甩开，紧紧握住左腕。掌心上，墨心水晶隐入的地方显现出一个浅白的印记。
　　“好！下次你想隐翼变折翼，我悉听尊便。”易宸微怒，走出房间。
　　叶汐追了出去，“你怎么了？”
　　“墨心水晶第一次离开身体这么久，有点不适应。”易宸慢慢活动左手，“放心，很快就会没事。”
　　“它这么重要，万一你不小心弄丢了，岂不是很危险。”叶汐惴惴不安。
　　“除非我召唤，否则它不会出现，也不会离开。”见叶汐松了口气，易宸的心中生出淡淡的莫名欣喜。“记得告诉他多久换一次药，我们该回姜氏了。”
　　叶汐点点头，拿着草药走进里屋。静童趴在榻边，正说到姬轩辕昏迷之后，叶汐帮他包扎伤口的事，稚气的声音极为可爱。
　　“多谢，叶汐。”姬轩辕单手撑住软榻，坐了起来。
　　“别客气，举手之劳。”叶汐小心清理伤口上的陈药，敷上新的，又换了一块干净的葛布，轻轻包扎。“记得以后每天换药，直到伤口结痂为止，包扎伤口的布也要换新的。还有，受伤的手臂不要用力，更不要沾水。”
　　“你要走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姬轩辕低声问。其实，不问也知道，要是她在这儿，又何必交待这些。“他怎么样了？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叶汐点点头，帮姬轩辕系好抹额，“不过，他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小汐姐姐，以后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啊？”静童轻轻扯住叶汐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
　　“当然可以啊。”叶汐笑着揉乱了他的短发。
　　“可以一起采草药么？”
　　“没问题。”
　　“轩辕族长、烈山族长、羲大人，还有小汐姐姐，我们可以像昨天那样，住在一起么？”他踮起脚尖，仰头，满是期待。
　　“这个……”叶汐哑然四顾，姜氏北林好像没这么大的房子。楠木居搁在公元2009年就是一栋湖边度假屋。
　　“是不是只有族长晕倒才可以，那下次……”静童转头看姬轩辕，大大的眼睛闪着童稚的笑。
　　“反了你！”姬轩辕隐隐猜到静童在想什么，伸手抓他。静童咯咯笑着，闪躲到羲和身后。

　　回到姜姓部落时，已近傍晚。
　　北林的木屋已全部建好。耕地种黍的族人们陆续从东南边的树林回来，不亦乐乎地忙着分派野果，预备晚上庆贺新居之用。
　　木屋里铺好了软榻。大大小小刻着百合纹饰的陶器，还有装满黍和粟的瓮堆在墙角。
　　见族长回来，姜晓乐得喜笑颜开。肩扛草药木盒，腋下夹了块桐木，憨笑着走进木屋。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挠了挠后脑勺儿，“族长，叶姑娘也住这间屋么？”
　　“当然不是！”叶汐强烈反对，吓到了姜晓。缓了缓情绪，她眯眼笑道，“几天前，树床没有多余的，只能合用。但现在，要是木屋、草屋有空置的，能不能让我和族长分开住？”
　　“倒是有两间，一间是姜丘的，离这儿比较远。还有一间是阳长老和姜晚父女的，就在……”
　　“这木屋很大。”易宸没等姜晓说完，“中间挂上藤蔓结的帘子，分成两半，一半我住，另一半给她。”
　　“哦，藤帘有现成的，从阳长老那间屋拿过来就可以了。另外，还要再添一张软榻。”姜晓自言自语，走出木屋。
　　“这也叫分开？”叶汐微怒。
　　“离得太远，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况且，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很近，你还没习惯？近到同屋，甚至……”易宸的嘴角扬起摄人心魄的笑意。
　　叶汐压住太阳穴“那是无奈之下共用树床！你不要再往下说了，不然……”
　　“不然会怎样？”易宸一步一步逼近，紧张羞涩的叶汐让他倍感好奇，“用竹箭对付我？”
　　“族……族长，快……快！天上……”姜晓突然冲进来，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着急地指着半空。
　　淡紫色的暮光中，羲和驾着貔貅，衣袂飘飘，迎风而来。
　　貔貅的双翼、长长的鬃须和獠牙吓得族人不敢靠近。羲和飘然跃下貔貅，微微揖礼，“烈山族长，轩辕族长命我前来相告，明日他会来姜氏部落与族长再议结盟之事。”
　　“有劳，羲和大人。”易宸致谢。断然拒绝之后，又主动前来，姬轩辕究竟想干什么，他怎么也琢磨不透？
　　夜色渐浓，雾，薄如轻纱，在天地间流转。夜风夹着花草的淡香吹过林间。云影、树影、窗影，飘飘渺渺地落在榻边的墙壁上。
　　叶汐从梦中醒来，黑影晃动，她莫名得害怕，再也无法入睡。于是，索性起身，挑开草帘，走到屋外。浩淼夜空无边无际，她坐在草地上，凝眸遥望黛色天幕上的熠熠星辰。
　　“哪一颗是北极星？”她眯起眼睛，仰头自言自语，“先找勺形大熊星座七颗明亮的星，勺口两颗星距的五倍处……”
　　可是，星空中，并没有她熟悉的小熊座α星。
　　“在那儿。”茫然中，身边响起易宸温润的声音。顺着他指的方向，她终于在熠熠繁星中找到一颗更为璀璨的星辰。
　　“不过，由于岁差，现在指北的并不是小熊座α星——北辰，而是天龙座α星——右枢。”双手撑在身体两边，易宸极为闲适地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公元4000年左右，北极星是仙王座γ星，到公元14000年前后，会换成天琴座织女星。”
　　夜，更深了。易宸低低的嗓音如同夏夜的风，清新舒缓。叶汐枕着手臂，靠在树桩上，望向夜空中的缱绻繁星……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古代，晚上好无聊啊，看星星吧。
损友：其实，看星星神马的，也很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