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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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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逐鹿赛事作为最重要的皇家庆典,从未有过遗漏。即便年年征战已经民不聊生,宋太宗仍然决定赛事照常举行。
八贤王靠在太师椅上看着一身蓝衣,端坐马上的女子,初秋的阳光照在她的金甲上,如浴火重生的火凤凰,在一众王孙公子中显得格外惹眼。
朗月靠近他,“您怎么不上场的?”
他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我自幼不曾习武,这种狩猎竞技的事,我当然是不用去的”表情
虽淡定,言语之间也有一些惋惜。
朗月虽有些不可置信,但随即恍然,也不再多问。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女子似乎在战场上见过一次,杨八妹,就是她吧。
世人皆赞她冰雪聪明,能言善辩,敢作敢为,才华锋芒毕露。既具大丈夫气概,而又不失女性温柔。再看她身边正言笑晏晏的男子,年轻俊朗,儒雅温和,就是陪杨家屡屡度过劫难,忠心耿耿的杨安吧。
八王爷眼中的伤感刺痛到了她,原来所谓的白首不相离,竟是早已将心错付了吗?
正兀自恍神间,却看见八王爷突然站了起身,一瞥眼,树林深处一支锋利的箭正闪着寒芒向着杨八妹呼啸而去,勒紧缰绳的八妹一个侧身前倾,箭锋擦过她向后直射而来。
整个天地只剩下那一抹迅疾而来的锋芒,朗月身形一闪,待反应过来,箭端已直直的从后背射入,“小心”两个字还停留在唇边,周身残存着皮肉撕裂的痛楚,人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朗儿,朗儿”。
这一刻,朗月看到倒影映在他的眼眸里自己的模样,感受着他的慌张和歉意,眼前像有数不清的花瓣在头顶飞舞,美好的不可思议。朗月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襟,不愿放掉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靠上去,慢慢的阖上眼
我一直求的,只是一个靠近你心底的机会。只要有这么一天,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相信,坚定不移。
再醒来的时候,朗月感觉身子麻麻的难受,四下找不到人,勉力支撑起来,一阵皮肉拉扯着的剧痛让她万般无奈的重新躺下来,环顾四周,眼睛定格在窗台边的水仙花。刹那间她整个人犹如照耀在暖阳之下,眉弯的似新月,连带着整颗心都笑起来。原来连她最喜欢的花都开了么。
赵德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般眉眼俱笑的傻样子,上前拉过抱枕,扶起她坐好,舀一勺米粥,朗月配合的张开嘴,微凉的手指触上他乌青的眼圈,“没睡好吗?”
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倒是想睡,御医说你失血过多,谁敢睡啊,芝兰她们哭得眼睛都肿了,你的人缘倒是好得很”
话音有些无奈,又带着些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朗月靠在他的身上,侧过头偷偷地笑开来。
“又笑,吃饭,待会还得吃药”。一点八贤王的气场都没有。
朗月乖巧的点点头,随口说道“你给的,什么我都吃”
盛粥的勺子轻抖了一下,低头看她乖巧的像小白兔一般扑闪着眼睛看着碗里的粥,一下子哑然失笑,递至她的唇边,心里有一处慢慢的塌陷下来。
给书房的花换好水,环顾一周看到平日一直严严实实今日忘了上锁的抽屉,朗月走近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来,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画轴。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朗月一个闪身,站在屏风之后,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想和德芳开个玩笑罢了,没料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人进来,看一身黑衣和头戴的斗笠,不知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突然冒冒失失的出去,反倒有些失了威仪了。
外面的人已经开了腔,听声调,竟是个女子。她侧目看去,摘掉斗笠下面的脸她再熟悉不过看,甚至片刻不敢忘,居然是杨八妹。
这个所有人口中漠视世情,不畏权势,我行我素的女子跪在地上,固执的不肯起身,“八王爷,八妹从未求过你,今日求你这一次,恳求您务必救杨家一命”
辽国太后借助奸细王钦里应外合,把杨门女将陷入绝地困境。这次幸得七姐冒死相救,我和排风才能够回来,就是为了求您救我杨家一次。
话音刚落,人已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八王爷右手搁在书案上,始终未有什么动作。
朗月看着他的后背,看不穿他的表情,心却一点点的疼起来。这样骄傲的女子,此刻跪在这里,是个人都会于心不忍的吧。
可是,如今杨家声名已毁,倘若帮了他们,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德芳既有贤王之称,必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他上前扶起她,“即便你今日不来求我,杨家满门忠烈,我也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和排风先找个地方安顿好,安心等我的消息”
泪水蓄积在眼眶,杨八妹感激的鞠一躬,戴上斗笠随着随从从暗门离开。朗月看他关好门,也没必要再躲着,往外走,却忘了手上还拽着画轴的一端,手下一松,她还没来得抓住,那画已经滑落下去,在地上铺展开来。
剑眉星目,手握长剑,一身铠甲的女子笑的灿烂无比,额间湛蓝的水晶,灼痛了别人的眼。朗月浑身的血液冻结在那一刹那,膝盖慢慢的弯曲,整个人几乎蜷缩到地上,双手颤抖着慢慢的卷起画轴。即便面色惨白的渗人,她仍是强自镇定的将画放回抽屉,随即转身离开,挺直了脊梁,支撑着所有的倔强,只是,从始至终再未看身侧的人一眼。
德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间,不知道如何出言挽留。杨家的命运危在旦夕,八妹的焦急和痛苦打在他的心上,他忽然不能辨清这一瞬间的窒息到底是为了谁。
又一个寂静的深夜。
“王爷,王爷”芝兰惊慌的大喊惊扰了屋子里的人,身边的老奴打开门,正想斥责,却在看到她满脸的泪花和惶恐时镇住了,愣愣的忘了反应。芝兰已全然顾不得什么礼仪,整个人扑进屋子里“王爷,王妃出事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
赵德芳心口一紧,扔下手中的笔就大步的跑了出去,两人自那日起至今未说过什么话,他忙着正事,也一直疏忽了她,真是该死。
朗儿,你不要吓我。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朗月,身下蔓延的血迹蜿蜒如小溪,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像要枯萎般奄奄一息。
他环抱住她,整个人都像泡在苦海里疼痛起来,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轻轻地开口,“朗儿,你应我一声”回过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朗月拉低他的领口,断断续续的呻吟道“不要喊大夫,我只是吃了藏红花,一会就好”
赵德芳一愣,如冰水从头泼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忙了几日乌黑的眼眶泛着红,“都出去。”
用热水细细的将她洗净,抱进被窝,紧紧地搂在怀里,朗月只觉得肩上慢慢的湿了一片,她闭上眼,靠他更近了些,德芳哽咽着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早该发现你有身孕的”
朗月没有说话,眼眶渐渐的湿润,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你对不起我的,从来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