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林尽

1、第一章 前尘易老 （1）

　　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扬。

　　三月三，又称上巳节。许多读书之人都会选在这样一个节日，去郊外踏春游玩，在涓涓细流旁吟诗作对。又有一些地方，则是庙会兴盛，男男女女都出来寻找心仪的对象。还有些山里的人家，则是隔了座大山，情歌对唱。看上眼了，就隔日去提亲，把心仪的姑娘娶回家。

　　这日，河边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谈笑鸿儒，尽是风流。

　　一男子摇扇而笑，道：“这三月来的春情，今日被这一汪的江水，给勾画了个尽。”

　　正是春日游，杏花满了枝头。陌上的少年，不枉风流。这摇扇的，则是去年的状元柳寄甫。

　　“慕之现下倒是有着闲情雅致，可那些要赶考的书生，不知可否把头搔破了。”柳寄甫的好友李怀仁说。

　　柳寄甫笑道：“去年今日，我也在此处赏玩，怎可因功名利禄，辜负了这番春色。”

　　李怀仁合手作了个揖，说：“是我俗气了。”

　　柳寄甫说：“无妨，我们今日只游山玩水，不谈红尘俗世。”然后与李怀仁相拥着往山边过去。

　　白灵修行已满一千年，今日要渡天劫。他早早地找好了个山洞躲好，希望能避过这劫数。

　　白灵心里也没有底，他知道，五百年是个小劫，一千年却是个大劫。过了千年之劫，他便有法术了，不再是原来那般，只能变成人形，不能施法。

　　白灵把自己变回了原形，闭上眼睛。他原是在很远的草原住着的一只普通的百灵鸟，偶然间遇见了个迷路的仙人，仙人见他颇有仙缘，便赏了他一颗梅子，送了他修仙的机缘。白灵，就这样开始了浑浑噩噩的修仙之路。他本就无欲无求，几十年，几百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如此，要过这千年之劫了，他飞了段路，找了个洞，想着能避过最好，不能，就死在这里，有个洞做墓穴，也算不白活了这千年之久了。

　　天作大雨，刚才明媚的阳光，一下就全躲了起来。

　　柳寄甫奇道：“这天气变的，这般快，真叫人适应不来。”

　　李怀仁说：“我们去找个山洞避避雨吧，不然等下被这大雨淋湿了，回去可见要被人笑话成落汤的鸡仔了。”

　　柳寄甫看着他开着玩笑，说：“有辱斯文。”

　　李怀仁也不介意，笑着说：“你我这交情，便不做这文绉绉的活计了。”

　　柳寄甫也跟着笑道：“正是如此。”然后看见前方有一山洞，拉着李怀仁走了进去。

　　白灵没想到这时会有人来，更想不到会有人来这个山洞。他的天劫就要来了，要是因他的劫数，而害了凡人，是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受尽炼狱之苦的。

　　白灵忍不住皱了下眉，心里有点懊恼，又不知能做什么。出声提醒吗？可又怎么说。

　　白灵不会骗人，他也不与人交谈。此刻，忍不住发了愁。

　　柳寄甫已经进了山洞，他看见一只毛色鲜亮的百灵鸟睡在洞中央的一堆稻草之上，不觉一愣，说：“我们这可是占了人家的住所？”

　　李怀仁也道：“这鸟儿，见到生人也不怕。”

　　白灵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在想怎么办，又想不出办法，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柳寄甫看到这鸟儿竟似叹了口气，忍不住说：“这百灵鸟，还会叹气。”又说，“没想到这山野之中，还有这等鸟儿。”

　　白灵不理会那人，张开翅膀朝他飞去，啄向他的面颊。

　　柳寄甫被吓一跳，忙挥手驱赶。白灵急着想把他赶出去，也顾不得许多，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柳寄甫的脸都被啄出了血，但怎么也挥不开白灵。李怀仁也来捉白灵，可也捉不住，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这时天边闪过了一道闪电，一个雷打了下来，白灵停住了动作，又叹了口气，便不动了。他飞回原先带的稻草旁。他想，这可怨不得我了，这般啄你，你都不走。要真是去了阎王殿，我也有的话好说，只是这两人陪了葬，他来世再偿还这人命吧。想清楚了，就不再动了。

　　柳寄甫看他不动了，也放下了心。摸了下脸，都被啄出血来了。他想，这鸟儿的脾气，真是古怪。

　　这时雷声伴着闪电又来了，李怀仁拉着柳寄甫坐在山洞的一边，说：“离那只鸟远点。”

　　柳寄甫说：“好像有点不对劲，这雷声太响了。而且，还伴着闪电。”

　　李怀仁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打雷不都伴着闪电吗？”

　　柳寄甫说：“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李怀仁笑他多心。

　　柳寄甫也说不出理由，只能归为多心了。

　　又一道雷打了下来，还伴着一道闪电，直朝白灵劈去。

　　白灵没反应过来，五百年前，他的劫数，是在三次闪电之后，才开始的，这次，怎么才两道，就来了。难道千年之劫不一样？

　　眼见这闪电朝那鸟儿劈去，柳寄甫不知怎么的，就上前把这鸟搂到怀里去了，闪电给劈歪了，总算有惊无险。

　　李怀仁被他的行为吓到了，说：“你这是在做什么？被劈到如何是好。”

　　柳寄甫看了看怀里的鸟儿，说：“上苍有好生之德。”

　　李怀仁说：“就是这天公要它的命，什么好生之德，你这是逆天命而行之。”

　　柳寄甫安抚了下心情，说：“这鸟儿，不是普通的鸟，刚才啄我，大概就是怕我们被这闪电劈到，这样重情重义的灵物，我怎能见死不救。”

　　李怀仁叹气道：“你这人，就是心肠好，在朝做官，不知要受多少排挤。”

　　柳寄甫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关人心，不过是对得起自己罢了。”看着怀里的百灵鸟正看着他，柳寄甫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白灵看着救了自己的人类，想，这是欠下恩情了，妖精，是欠不得人恩情的。他从柳寄甫怀里出来，想着第二道闪电该来了，不能因为自己的劫数害了他。

　　才想完，闪电就劈了下来，正正地劈中了白灵，白灵一下被劈晕了过去。他想，这雷可真厉害，他算挨不了第三下了。

　　柳寄甫看着刚救出来的鸟儿，又被劈中了，也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