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里寄相思》江如是

7、第 7 章

　　晚饭过后，甄明月独自回了房，红玉送了艾虎与钗头符来，与玲珑说了几句便回了去。甄明月看了会书便沉沉睡去，直至寅时时分，热得她醒了过来，窗外知了吵个不停，吵得她再也无法入眠。她索性起身，撩了件罗衣披上便出了门。外面天还未亮，一弯残月高高挂在深蓝天空中，微弱的光芒依稀能照亮院子里的小径。再走远一些能听见细细碎碎的低语声，甄明月知道那是府里的人要去挂艾草了，她越走越远，在客房不远处停下脚步，客房前正有一人在走动，甄明月走近些这才看清原来是那个程公子，甄明月立马转过身便要往回走，不料耳边传来：“甄小姐，莫走！”甄明月不理会，自顾自地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甄明月，你站住！”程盛竟追了过去，又说：
　　“你再不停下来，我把那天晚上听到看到的全部说出去。”
　　“你敢！”甄明月一听到那天晚上的事忙收了收脚步，“你敢！”她又说道
　　“怎么，怕了？”程盛走至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也盯着他看，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比起上次来，多了一份温柔。他抬起她的下巴道：
　　“没事了吗？”
　　“什么？”
　　“吃饭的时候不是咬到了吗？”
　　“没，没事了”甄明月拍掉他的手，又说道：
　　“这点小事不劳程大公子费心，男女授受不轻，请公子自重。”
　　“回答我！”程公子抬手又钳住她下巴，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怒气，手指传来阵阵热气，甄明月看着他那双皎洁温柔的双目有些失了神，以前甄明月只看木大哥，木大哥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眼前这个人，他微怒的眼神，他浓浓的眉毛，好像是似曾相似。
　　“看来真是没事了，”程盛抽回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甄明月是不想见到他的，一来他不是个正人君子，要不然为什么老拿那天晚上的事威胁她；二来她对他也没兴趣，管他是北人还是南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这些通通跟她都没关系。
　　“我得回去了，困死我了。”甄明月假装打了个哈欠
　　“等一下，我有些事要问你。”
　　“请快问！”甄明月似有些不耐烦
　　“昨天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事实上，在昨天之前，我与程公子只是一面之缘，并不是真正相识。”
　　“你这是狡辩！”
　　“不！这是事实。”
　　“不是的，木大哥是迫不得已的，木大哥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
　　“喂，你干什么，你在说什么？”
　　“除非你说，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这是事实。”
　　“你可知道从七岁开始，明月心里只有你一人，我多想每天每天都能见到你，哪怕…”程盛特意提高音量，一字不差，面无表情地背出来。
　　“喂，你小声一点，不要这么大声。”甄明月有些慌了，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还不忘四处张望一翻。程盛握住她的手腕处，注视着她，把她的手从他手嘴上挪开，他说：
　　“你是说还是不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啊？”
　　“哪怕是看着….”
　　“我说，说还不行吗？”甄明月抽回手说
　　“我是觉得惊讶，以为不会再碰上你，哪知道你竟然到我家里来了。我是有些慌了，而且父亲母亲都在，我就是怕你把那天的事说出去，才会装做不认识你的。”
　　“真的是这样？”
　　“那还有假，不过你可不可以把那段记忆抹去啊，你怎么会一字不落地全记住啊？”
　　“对于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他笑笑地说
　　“真讨厌！”
　　“什么？”
　　甄明月转而微笑着说：
　　“我可以回去了吧！”
　　“等一下！”
　　“又怎么了？”
　　“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
　　“程公子，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而是迫不得已。我都已经赔不是了，作为君子，怎会如此斤斤计较！”
　　“哼！我也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可惜你也不是什么淑女，没有一个淑女像你一样在城北大门口趾高气扬地嬉笑怒骂！”
　　“你，我，我哪有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一个淑女像你一样胆大妄为地对别人的丈夫表白。”
　　“你…程千里，我讨厌你！”甄明月差点跳脚，她气得快发疯了，她破天荒第一次被一个这样的人嘲笑，她咬牙切齿，一句一字从她嘴里嘣出来：
　　“从今往后，你，程千里不要再出现在我－甄明月面前，尤其不要让我再在甄府上看到你。”甄明月气得转身往前飞奔而去，这边程千里却悠然大笑，道：
　　“这可由不得你！”
　　甄明月一路狂奔回房，气不打一处出，一进房门就“刷”一声踢倒桌边檀香木凳子，又倒了一杯白开水，直往嘴里倒，像是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往嘴里灌去。一旁玲珑、云鹃见状，眨巴眨巴着眼睛站在一旁。
　　“云鹃，去给我做一碗冰镇西瓜翠衣汤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出去怎气成这样？”云鹃问。甄明月连做了三个深呼吸道：
　　“不说也罢，越说只会越气！再这么气下去，即使一起喝冰镇木耳莲子汤、冰镇绿豆酸梅汤、冰镇山楂汤，再加一大块一大块的冰块也不能帮我降火。”
　　“那，小姐要不要云鹃帮你梳妆打扮一翻，看小姐气得发髻也乱了，到底是哪个无礼的家伙把小姐气成这样。今天是端午佳节，如果木公子来访，看见小姐您这般模样…怕是有失小姐身份”云鹃柔声柔气地说着。云鹃将踢倒在地的檀香木凳扶起，又怂恿说：
　　“来嘛，来嘛，云鹃昨天刚学会一种新样式，保准小姐见了喜欢得不得了！”甄明月听罢坐至凳上，她脸上怒气慢慢消失殆尽，她说：
　　“可要梳得漂亮些！”
　　“是，小姐”云鹃的手像是小的时候甄母为她梳头时的手，梳起头来一点也没有压迫感，反而感到很舒服。云鹃将小姐的尾发向上盘起，在头顶处盘成一个回心，又将一对镂空梅花镏金钗插于髻中。甄明月望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云鹃又取来艾虎与钗头符插于另一侧，经这么一弄，顿时整个人洋溢着端午浓浓气息。
　　甄明月是最喜过端午的，端午节有她最难忘的木大哥，小的时候，一到端午，她就从家里偷拿些栗粽送到木大哥家中，那浓郁的栗香味从自家一路飘一路飘，一直飘进木大哥手中。她总会听到木大哥说：“包得真漂亮，五色彩线包在粽子外面，像是围着一道彩虹一样漂亮。”木大哥舍不得拆，甄明月总是替他拆开，然后用筷子把它夹成一块一块，又夹起一块放到木大哥嘴边，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她说：
　　“木哥哥，乖！吃一口吧!”
　　木大哥笑得很腼腆，两颊红晕一上来就显得更孩子气了，他张口吃了一块，说：
　　“甄妹家的粽子就是好吃，甄妹，以后的端午都要送你家的粽子来给我吃。”
　　“好！木大哥，我们一言为定！”
　　甄明月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满意地出了门，再出房门时天已经大亮。行至半路时，就有管家报说木公子与洪小姐来了，说是要与大公子一起去西湖边看龙舟。甄明月高兴得直往门外奔去，甄家大门早已挂上用艾草扎成的张天师像，大门前摆个大篮子，篮子里放有蒲叶、葵花、柳叶上面还挂有五色纸钱，上面排满各色水果和粽子。
　　甄明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府门前时，见大伙都在门外站着，甄明月上前便喊了声“木大哥！”
　　木蕴之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他目光有些闪烁，但还是应了声。
　　“明月，今天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西湖？”洪茵问
　　“好啊！”
　　洪茵特地与甄明月走在一块又熟络地说着话，她讲话音量低又柔声柔气，无论在谁面前，她都像是温柔的邻家大姐姐般。在甄明月面前，什么样的事她都能拿来当话题，一路上，她没少说话，从怎么与蕴之相识，再到蕴之喜欢吃什么，喜欢哪个词人，喜欢看些什么书，就只差点没把闺房私事拿出来显摆。其实甄明月的心思并不在洪茵身上，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听得很专心，其实她一直往木蕴之身上瞟去。
　　甄明阳与木蕴之走在一起，像是在说些科举、经商之类的话，像是木蕴之正在劝导着什么，又或者是在谈论些仕途之事。
　　说到这一路上最呱躁就是潘家小姐了，那潘枝花死死地拽着程千里的胳膊，一路走一路夸说：
　　“啊呀，程公子真是聪敏。”
　　“啊呀，程公子眼光真是好。”
　　“啊呀，程公子真是博学多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