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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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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明月在房里捣鼓了一下午,她叫玲珑把衣裳统统翻出来,褙子、襦裙、金短衫儿、罗泥长裙,她一件一件试了又试;又摆出各式各样地银梳、钗环、领抹,在头上颈前比了又比。云鹃整个下午为她挽了数十种发髻,到了傍晚十分才选好。窗外依旧小雨淅沥,落在青石板上“辟辟”作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甄明月问
“是申时。”云鹃说
“小姐!”门外有人唤道。
“进来吧!”甄明月说
来人撩帘而入,说:“小姐,老爷回来了,夫人请小姐一起过去用餐。”
“知道了,跟母亲说我这就过去。”甄明月说。那人说了声“是”便退了去。
当甄明月踏至饭桌前时,众人已坐下,只等她一人。甄明月说
“父亲,您回来了!”
甄老爷点点头说:“月儿,坐下吃饭。”甄明月坐下说:
“父亲、母亲、哥吃饭。”
甄母低触眉头,往儿子碗里夹菜,说:
“阳儿,明日你爹要去明州,你也跟着去吧!早些熟悉业务,也能替你爹分担些。老爷,你说可好?”说着又往甄老爷碗里夹菜。
“夫人说的是,阳儿啊!为父年纪也大了,再活几年该颐养天年了,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甄家的家业迟早由你来接手,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咱们就起程。”
“父亲,明日儿子不能随父亲一起去。”
“这又是为何。”甄母一听心就急了,说:
“阳儿,你说要考科举,我们也让你考了,没考中也就算了,可这回你可得依爹娘。”
“父亲母亲的意思孩儿自然懂,可儿子这会….”
“既然懂,那就没有可是了,就这么定了。”甄母知道她儿子定然会找理由推托,她要让这事早早成定局,不能再议。
“母亲,我…”
“此事没有商量余地。”甄母突地加重语气,鬓上如意翡翠步摇乱颤,表情严肃。
“阳儿不喜欢从商为父知道,但随父亲一起出门去见见世面也没有什么不好。”甄老爷劝道。又问甄明月说:
“月儿,你说呢?”甄明月正吃着菜,忙咽了咽说:
“哥您还是去吧!父亲刚从绍兴回来,明儿个又要去明州。父亲这么辛劳,如果哥和父亲一起去,还可以相互照应,我们也会放心许多!”
“可明天我还要去祝贺蕴之。”甄明阳剜了其妹一眼
“不是有我跟母亲在吗?哥有什么话要对木大哥说的,尽管对我说,我一定会帮你带到的。”
甄明月说
“月儿,你确定明天一定去吗?”甄明阳对她又挤眉又弄眼,好像在说“你明天去一定会伤心的”。甄明月只淡淡对他一笑说:
“是,月儿一定会去的。”
“好了,阳儿,就这么定了!”甄母坚定的说
“是,母亲。”甄明阳只好答应。
晚饭过后,甄母又命人重新做了几道菜,又让甄明月和丫鬟一起把饭菜送到枝花表妹房里去,甄母还特意嘱咐明月不要再与她争吵。甄明月一路小走,身后红玉捧着热菜热饭跟随着,走至表妹屋外时,听见屋内吵闹声一片,有表妹的叫喊声也有云妈的劝导声
“云妈,你倒是轻点,快疼死我了”
“废物,废物,这点事也不会做,你还能干什么?”
“表小姐若是这点痛也忍不了,就不要做这样的事”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还敢顶嘴了。”
又听得表妹咆哮声,有杯子,剪子落地声,甄明月便撩开帘子往里瞧。她那情绪多变、脾气暴躁的表妹正步屡蹒跚地围着小方桌朝云妈扔枕子、左脚上还缠着布帛,本就似凝脂的脚背被布帛揉挤着惨白惨白,整只脚紧绷得早已变了形。嘴里直喊:“你这老婆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老婆子云妈就是云鹃的娘,云鹃自小跟着甄明月,做事牢靠又细心,也不多话。甄明月要是离了她可不得了,就说上次云鹃得病,甄明月就浑身不舒服,从梳头到挑衣服,从奉茶到出门,又是说人发髻梳得不好,又是嫌人茶泡得难喝,出趟门也不安心,刚一出大门便说要回府。
“枝花表妹,我府上的人可有得罪于你?”甄明月终于吱声道
潘枝花看来人正是她看不惯眼的明月表姐,有些气不顺,脚又不稳,一屁股便坐到地上,还不忘白一眼甄明月道:
“表姐,进门也该出一声才是。害我摔倒在地”潘枝花气极败坏地说。
“那也是活该,这缠足原是北人的陋习,再说了北人从五岁开始缠足,你潘大小姐芳龄几何?”甄明月不急不慢说道。
“再怎么样也比表姐小些。”
“也对,枝花表妹年轻貌美,更是沉鱼落雁,不过这缠足原是北人女子用来取悦男子的,从而嫁入名门望族当姨娘小妾的。莫不是枝花妹妹想要嫁给北人贵族做妾室?”
“谁想要当小妾。”
“哦!原来真是想嫁入北人贵族。”
“是又怎么样?”
“我可不敢管这些,表妹你折腾了大半天也饿了吧,这些菜是刚做好的,请用吧!”甄明月示意红玉放下饭菜,又说:
“我母亲说你病了,叫我来看看你,果然,你真是病的不清!要好好休养才是。”
“你说什么,你才病了!”甄明月不理会,说:
“云妈,夫人在屋里等你,正找你去询话。”
“我这就去。”云妈说。
于是,两人便双双走了出去,只剩得屋内那位骄傲的小姐瘫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发髻散乱。那潘小姐此时正暗暗发誓道:“甄明月,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次日清晨,甄明阳与其父早早就出了门。待到下午,甄明月与甄母坐上轿子,轿夫往西大街抬去。甄明月满怀期待,她终于可以见到木大哥了,只不过是三天未见,却像是隔了三个秋般漫长,像是坐在火炉上数着时辰,迫不及待得想要跳过这些时刻。甄明月独自坐在轿子里,想起以前他与木大哥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没有很多话,但她总是在一旁看着他,他在写字,她便为他研墨,与他谈心。还记得那天在学子常常出没的棚北大街与木大哥再次相见,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穿着一件白衫,在陈解元书籍铺前,正与老板询价,他变得更好看了,长高了,人也瘦了,可他的神态气息和以前一模一样。他总是那般温文尔雅,气定神闲。她跑过去问:是木大哥吗?他见到她惊讶极了,她的心好像有一百只小鹿在乱撞,怎么撞也撞不出去。他说明月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莫不是上辈子积的缘分,如今怎会偶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