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恋》仟沫雅漪

6、莲伴凰舞上

　　初秋时节，转眼再有不到一个月便是七夕佳节。
　　那日，肖老爷很高兴的找来林宇凰说肖夫人专程去给他们算了生辰八字，乃龙凤结合的绝配。林宇凰尴尬的笑了笑，说自己现在光棍一个，什么都没有。小姐跟了自己肯定会受苦，叫肖老爷再考虑考虑。结果肖老爷好像事先就知道他会这样推辞似的，立即接道，“侄儿既然做了我肖某的女婿，还能叫你带着我这宝贝女儿受苦不成？”
　　林宇凰不好拒绝只有问吉日，肖夫人道，“七夕就是个好日子，我问过了，可行。”
　　“那既然如此，就吩咐下去，快点着手准备吧，哈哈。”肖老爷开心的拍手道。
　　“爹爹。女儿听说徐家衣坊新推出了些红绸缎，女儿想去看看。”
　　“好。叫宇凰陪你去就是，爹就你这一个女儿，千万别给爹省啊。”小老爷说着抹了一把泪。
　　肖雨露开心的跑到林宇凰身边说了句，“那我们去了。”便拉着林宇凰跑出正厅，林宇凰总算舒了口气。
　　昨天下了一天雨，今日终于放晴，水洗过的天空蔚蓝而高远。
　　京师最为繁荣的便要数商业街。这里使多少商人们一夜间富甲天下，是多少穷人眼中的翻身之地，人间天堂。
　　而对于坐落在商业街中心的徐家布坊更是举世闻名；能穿的起徐家布坊做的衣服，就说明你的身份地位绝非一般富有。
　　“雨露。你等一下，我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林宇凰，我爹爹已经将我们的婚事宣告天下了，你若这时拒绝那不是太不给我爹颜面了么？”
　　“可是……”
　　“再说你的那个‘莲’美人。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绝美，恐怕早就有很多名门望族上门追求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觉得她还会要你么？如果她还要你，我就放了你。”
　　“说话算数？”
　　“我肖雨露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好。”
　　二人击掌为誓，可掌声刚想起来。一群人流忽的从四处涌上将两人挤到了道路两边的阶梯上。
　　“这是干什么？”肖雨露探头问道。
　　“这位小姐还不知道吧？定是韩公子又出了门了。”旁边的一位老者捏了捏泛白的胡须说道，“据说这韩公子长的比浅谈还美得多，凡是见了他的人，都会再挪不开眼睛。”
　　“哦？有此等人存在？那不是和重莲一样了么？”肖雨露笑道，然后回头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发呆的林宇凰倜傥道：“我们也去看看。若真的若他说的那般，我就放了你，去追求那个韩公子。”
　　林宇凰抬头极其鄙视的看了肖雨露一眼，转身走掉。
　　“喂！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林宇凰没有回话，他头很晕，心思亦紊乱的厉害。紫眸血莲交织在混乱的脑海中，如何也挥散不去……这是……这到底是什么？
　　“林宇凰，喂？你没事吧？喂？喂！”
　　“来人……快来人！”肖雨露着急的叫道。
　　林宇凰只觉得身体一轻，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黑风高夜，秋风萧瑟，乌啼挽歌。
　　林宇凰从梦境中醒来是因为一阵尖锐的声音，是金属扎入木头的声音。林宇凰快速翻起身，开窗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只有一轮皎洁的秋月，泛着冰冷的光华，映衬的万顷大地。
　　林宇凰将飞刀从窗栏上拔了下来，拆下上面的白纸在月下展开：
　　明日浅府一聚，独身前往。
　　林宇凰将纸正反确认了好几遍，确定再没有别的什么。可是，这么晚，以这种方式……目的地还是只剩下一堆残骸的浅府……会是什么人？难道是……莲？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都得去；就算不去，应该也会被绑去……
　　次日一早，林宇凰便将一把匕首插入靴子中后，轻身跃出肖府高墙向浅府跑去。半个时辰后林宇凰半喘着气在门前停下。红漆大门下脱落了一层厚重的门漆，显然有人进来过。林宇凰惊悚的睁大眼睛，白皙的手在透过云层的阳光下更加晶莹剔透，他的指尖轻轻碰触大门的当儿传出一声清脆的吱呀声，林宇凰的身体随即僵硬在原地。
　　林宇凰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荡步到院子中央。因为只顾得去看这园中景色，以至于在如此灿烂的阳光下，他仍然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阴暗处隐藏着的一个身影。而此时，这袭身影正紧紧注视着林宇凰的一举一动。

　　再没有什么比眼前的这一切更像梦境了。
　　曾亲眼看着被烈火焚毁的一切，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恢复原貌。包括那几枝临春独赏的莲，包括那几株春桃，那片凤凰竹林。
　　“凰儿。”
　　林宇凰回头，正对上说话人泛红的眼。还未等林宇凰反应过来，那人已轻身跃上池上楼庭，与林宇凰咫尺的距离。
　　林轩凤拱手，一只青色玉箫便轻巧的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在林轩凤纤细的手中。
　　“凰舞凤追，不离弃，永相随。”
　　说罢。便开始起舞。多年不曾相见其姿态亦比当年优美潇洒。
　　此时林轩凤正与林宇凰背靠背，乐声起落只萧独自直指向前，“凰儿。我一直在找你。”
　　林宇凰依旧原地不动。林轩凤捉住林宇凰的手，后仰。林宇凰的头紧贴林轩凤的胸口，两人手臂相叠从身侧到头顶环绕。
　　“林宇凰已死。恒公子认错人了吧。”
　　林宇凰可以感觉得到身后人顿时一怔的身体。他从那人怀中转出，只剑挑起一地竹叶，四下纷飞做舞。
　　“凰儿？当时是因为不愿意牵连你们，才不辞而别的。在恒家夺回天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你，可是等我来时，浅府已葬身火海……我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林宇凰说道。
　　“那么……凰儿愿意原谅我了？”
　　“这件事，我从未计较过。我在意的是祀烨，你敢说祀烨的死与你无关？”
　　“凰儿。这是恒家与祀家的事，你不要管。”
　　“哦？照你的意思，凡是祀家人你都绝不手下留情？”
　　“凰儿？”
　　林宇凰嘲讽的笑了笑，在林轩凤耳边轻吹了一口气笑道，“那么如果我说我也是祀家的人呢？”
　　林轩凤睁大了瞳孔。林宇凰笑的更加放肆，“浅谈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有两件：一件是他死前的遗言；还有一件，便是收养了一个恒家的人。”
　　“……”
　　“很谢谢你将这里恢复原状。不过，没有用的。物是人非，春到楼空。一切都回不去了……”林宇凰回过身，脸上挂着无忧的笑容，恍若儿时，“在宇凰心中轩凤哥早就死了……林宇凰也在那一场大火中死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背负着杀父兄之仇的人。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我自是打不过你，所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林宇凰将手中的剑递向林轩凤。林轩凤抬头，红肿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的人。他缓缓地接过林宇凰递上的剑，林宇凰分外嘲讽的一笑，闭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一屡秋风荡漾，羞倒荷叶数片。
　　一声清脆的响声，林宇凰惊讶的睁开双眼，眼帘却被刺眼的红色惊悚了瞳孔。
　　林轩凤淡淡笑了笑，眼睛失神的看着手中被掰成两节的剑。他握着剑首的手不断有血液流下，一滴一滴在冰凉的地面上绽开，大片的火红色，像一朵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
　　“凰舞凤追，不离弃，永相随……凰儿要报仇找我便是，我不会反抗。”
　　林宇凰呆愣了片刻，忽而从嘴角扯开一个不屑的笑，“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那样吗？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老子滚！”
　　不是不想报仇。从知道祀烨是死在恒天异手中时，便想过要为祀烨报仇……可是，他答应过浅谈，不要报仇……不可以让仇恨束缚自己一生……冤冤相报何时了，死的都是些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那天之后，林轩凤果然没有再出现过。林宇凰也总算松了口气。
　　经过再三思索后，林宇凰决定还是亲自上门去找肖老爷说清楚。无论莲会不会回来，这肖雨露是绝不能娶的。他不能连累了雨露。
　　七夕将至，街道上的摊面也多了起来。什么情侣结、鸳鸯扣、龙凤彩灯……多不甚数。可是最吸引林宇凰的还是那一声带着方言味的“冰糖葫芦”。林宇凰笑了笑，回身，一袭白衣便出现在林宇凰面前。林宇凰欣喜的回以那人一个灿烂的笑。
　　“是你。”面前的少年也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
　　“温采？”林宇凰说着拱起双手，“大恩不言谢。”
　　“是教主不对。我只是在帮他减少些罪孽，你不必谢我。”
　　林宇凰正纳闷温采在提到弄玉时为何语言如此淡漠，但是却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思路。
　　“小采真不叫人省心，才这一会就走丢了。”
　　林宇凰回头，一个同样白衣的少年朝他们摇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梅影教主？”林宇凰脱口而出。
　　“不是。他叫恒雅文。”温采解释道。
　　“小采。你要再不出来，估计你家雅文就要平了这京师啊？”白衣少年说着不忘冲跟了上来的恒雅文抛了个媚眼。
　　“没那么夸张。”恒雅文接道，“这位是？”
　　“哦，他是我朋友，林宇凰。”温采淡淡的回道。
　　“小采的朋友一定和小采一样好玩，我喜欢。”白衣少年说着将手中的情侣结递到了林宇凰面前，“送你一个，就当见面礼。”
　　“……这是情侣的。”
　　“白少爷我就喜欢男的，我叫白琼隐，只说一遍，忘了不重复的。”
　　温采叹了口气，示意林宇凰接下，然后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似地问道，“林公子可是有事？”
　　“哦。我是要去肖府。”
　　“正好。我们也要去肖府。”白琼隐接道。
　　“恩，正好，我们同行吧。”温采提议，林宇凰点了点头。于是，四袭清一色的白衣便声势浩荡的穿越过京师的大街小巷，朝肖府进军。
　　路上林宇凰说到了自己此去是要请肖老爷解除婚事。温采正想问为何，白琼隐却抢先插道，“哈。这肖小姐一定是只母老虎。”
　　答对了。林宇凰感动的恨不得上去抱住白琼隐直喊“知己”。可出口却成了，“不是她的原因，是在下高攀不起。”
　　“你怎么也和恒雅文一样说话文绉绉的，一点也没有我家采儿好玩。”说着白琼隐转向温采，“小采，来亲亲。”却被温采推开，白琼隐撇了撇嘴，转身去逗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恒雅文。
　　“怎么不走了？”白琼隐撞到了恒雅文背上时抬头问道。
　　“我们绕道吧。”恒雅文终于开口说了这第二句话。
　　“不行，我也要看他们在看什么！”白琼隐说着做势要拽恒雅文一起。
　　“他们是在看一位前不久到京师的韩淡衣韩公子。”恒雅文说道，“我是听雪天说的，此人貌似重莲般冠世脱俗。”
　　“真的真的，带我去看！快走要不约定取消，我叫你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两人无奈，只能妥协。温采回头问林宇凰去不去，林宇凰只摇了摇头，说在这里等他们。温采点了点头，便慢跟了上去。
　　韩淡衣……好熟悉……
　　韩淡……菡萏。
　　眼中突现出一双美得心颤的紫眸。
　　“我是叫韩淡衣。菡萏，翼。”
　　声音带着些许悲伤与愧疚在耳边萦绕……
　　菡萏，即莲。韩淡衣，菡萏翼；翼，亦指莲翼；莲翼，武籍圣典，亦是练成它的人的代号。这世界上最美的人便是重莲，只有重莲。韩淡衣便是……重莲。
　　林宇凰猛的抬起了头，正要朝那边迈出步子，突然，身后一阵疼痛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