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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遗失的单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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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像碎裂的梦飘荡在穹隆,一缕缕沾湿明净的窗。犹如七瓣的冰花。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成了安眠的和弦让小雪昏昏入眠。
桑移影迁。
“小雪,小雪!”翦桃水钻指间推摇小雪番红色的柔发。她懒懒地别过头,吮吸水雾中的湿气,接着睡。
“大家都在忙校庆表演的事,就你在这里蒙头大睡!真拿你没辙。喂!小雪!我们要走了,你等会别忘了关门!”翦桃放弃“征服”这个嗜睡宝宝。碎念了几声,便曳身离开……
校园门前,一袭白衣儒雅的伟岸男子持伞庇护着一个娇若梨花的少女。声音款款降在缭绕的空气中。
“我开会经过这儿来看看你。最近好吗?”苑海元造睿眸淡定地映上司泞。
“恩。很好。妈妈也是。您不必费心劳神了。”司泞兀傲地回答,口吻却如两国谈判般生硬客套。
“这个学校太乱,怎么能专心读书?我刚刚去看过你妈妈,我和泠衣子都觉得英国的教学制度最好。我替你办了手续,等到签证下来就送你去那儿。”元造骋目远端云蔼,谦静地说。
“哦!”司泞冷淡的一个应声。
“对爸爸就不能多说点?”
“我以为这是你希望听到的回应。”
“怎么?你不喜欢英国吗?”元造阴翳不惑。
“我只是只兔子,不是吗?”司泞抬起水润的净容,宝绿色的瞳仁仿佛能撕裂尘世的一切虚幻。萧然的声音和雨声混织在一起。
“无论是英国、美国、加拿大还是津巴布韦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无所谓,真的。只要你们喜欢,我就要被丢去任何一个国度。我只是一只被饲养的兔子,无论多么遥远多么陌生都没有关系。你需要得到我的同意,征求我的意见吗?我可以做的除了应和你的决定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聆听我的感恩?”
“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司泞,你太令我失望了。你长这么大难道就学会了怎么顶撞父亲么?我希望你认真地检讨刚刚所说的的那些无礼的话。如果你不满意给予,那就学会自己争取。”元造目寒唇紫,声如喑哑的大笨钟,敲晃在这浑浊的雾气中。愠色蒙上他英气不凡的脸。
“争取?我可以吗?难道我没有过吗?是谁编织的弥天大谎粉碎了我们家庭的?”司泞僵着身,含霜沂水的眼怔怔地凝着父亲肃穆的脸。元造隐晦地一阵痉挛,刀雕的完美唇片轻轻翕动。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听矢口说你们班有个男孩长得很像小禁,我希望你不要那么愚昧,因为这个原因而……”
“我不会的!”司泞厉声切断父亲的臆断。
元造有点吃惊地望着她平淡的秀容,然后正了正神色,很官腔地点了点头,说:“那最好了,你也知道,小禁他……”元造哽着嗓门。没有继续,轻叹了口气,结成烟云,湮灭在雨霰中。
“你赶快回家吧,小心着凉!我等会还要开会,不方便送你回去。”言毕,烟寒水幕中,他留给她一个熟悉而揪心的背影。自懂事以来,她拥有的就从不是他温暖厚实的怀抱,而是一次又一次刺过心田的离别。
雨滴如无情的石块敲打在她身上。滚烫的泪顺着优美的弧线滑落,一直流淌到她辰砂柔唇。
“我是你女儿吗?”她冲着眼前迷离的景象叱叫,冻结全身的力量。
元造收步回视,攥心地望向她,已经遥远。司泞翠眼驿水,颜洁若兰。沙哑地重问:“我真的是你女儿么?”鼻翼抽动。
元造的眉心深深拧着结,眼蓄秋霜望着他的嫡亲血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顿了顿唇,张开嘴,浅声说:“好好照顾妈妈……”再然后,钻进了车,义无返顾。
司泞像枯竭的井,呆滞地盯着那车,直到远离视线,再也找不到一丝影迹。才艰难地抬足撇身。翡湿的水眸却对上一张嫣玫俏容,就在几米开外,撑着把淡紫的秀伞,投来凄婉的目光。司泞镇了镇烟笼眉,受伤地躲开小雪的目光,挪步而去。是那个昂贵的芭比娃娃吗?她伫立角落窥探到了她的一切悲哀了吗?她的柔弱,她的叛逆,她生在政治家庭中的一切伤痛。
“苑海同学,请等一等!”清甜甘洌的嗓音落在她的耳骨上。跫声步步,溅起水花,向她驰来。娇喘微微。
“干吗?”她像只刺猬,皱着眉心。
小雪挂着温韵的笑,牵起她冰冷的手,伞柄的冰质触感瞬时落到她素柔的掌心。
“我不需要!”司泞倏地抽出手,逃脱那温柔的庇护。干净地回绝。
小雪却不依不饶地再次拉起她纤巧的玉手,烈焰般的双瞳里蕴含不灭的火种,说:“你妈妈一定不希望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女儿!”然后再次将伞塞入她敏感滑腻的手心。
“那你自己呢?”司泞视线扣在小雪单薄的身上。
“我家近,天那么热,就当免费淋浴!”小雪轻松地说,耸着肩。露出可爱的梨窝。司泞困惑地看着她,那是双多么澄澈的眼睛,容不下一颗尘埃,一片污浊。笑得如此坦然而无芥蒂。让人生疑她的成长只是美妙的泡沫。她竟无法拒绝从那双石榴籽般可爱的指尖传递来的真挚。
“谢谢!”她默默地接过伞,低眉轻语。蝶步漫雨而去。小雪聚神而思:她,真像是风。轻盈得不像人间的尤物……
数步之后,司泞抑步,伞沿回旋,声从此飘:“今天司机来不了了。一起走吧!”
小雪惘然抬头,见她紫晕映颜,稍伏温簇,呆呆地允声一“哦!”,溯步而上,拥入伞檐。
天色,静静地阴斜;雨水,悄悄地淋落。她滴湿的发稍透着蛊惑的香气。
“对不起!”司泞呓语低喃。
“诶?”小雪不解地瞪着杏眼。
“那天,我吻了流川枫。对不起!”司泞侧过头,略染粉色的脸从容而笃定。
“说……说什么傻话?干……干吗为那么愚蠢的事情道歉!”小雪摆着手,仓皇而结巴。
“你们很般配!”司泞扬着下颚,勾勒出无懈可击的弧形。看着从伞檐下点点坠落的雨滴,轻灵地说。小雪看着她梦幻而不真切的微笑,有些心痛。
“苑海!”小雪收起玩味的表情,问:“为什么是他?”
司泞移过眼,满是讶意地看向小雪。
小雪接着说:“为什么是流川枫?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某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司泞缓缓地垂下眼帘,迷离的睫毛像展翅的蝴蝶微微振动。温蔼地笑了。像月牙般皎洁。
“是呀!很像……”她望向蒙胧的雨幕,留给小雪一个及其完美的侧脸,轻诉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
霁失雨冷,梧桐叶背着沉重的水珠,像断线的降落伞深深地葬入泥泞深处。
“像我哥哥!”司泞痴迷地笑了,是清冷的夜燃起的烛光轻煽。易碎的笑让小雪惘然若失。
“真的吗?有多像?有机会我也想见见。我想他一定比流川枫那个自大的家伙招人喜欢。”小雪欣然地颠着轻快的步子,可爱的虎牙却如刀刃刻破司泞脆弱的笑,她黯然地垂下眼,像披上阴霾的郎空。低昵轻凄:“还是不见的好……”
小雪咽了话,识趣地封上了自己危险的好奇,跟着她纤柔的节奏。
街边,几个顽皮的孩子踏着水圈嬉闹叫嚷,享受着上帝的礼物。像甩着翅膀的雏燕,飞驰追逐。稚嫩的声音像发芽的青草。
“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前面的那个街口,输的人要请客吃章鱼丸哦!”
“好啊,好啊!不许抵赖。预备开始!”
“小飞侠,等等我。你赖皮抢先。”
小飞侠?
小飞侠?那是她的专有绰号,是她的。全世界只有他才会那么叫。只有那个叫森月禁的男孩会那么称呼她。
霎那间,紫色的伞如失魂的蒲公英从司泞掌心滑落,铛然落地。
“苑海,你怎么啦?”小雪伸手触碰不及,她却如施了魔般奋力回身寻望那已经飞逝的回音。急速淌水而去,追上那个叫做“小飞侠”的男孩,如罅隙中挣扎生存的野草竭尽全力地捏住他的衣角。失控地蹲在地上,拽过男孩圆润的肩膀。墨色的眼眸牢锁在他惊恐无措的苹果脸上。声音却在怅雨中颤抖。
“你叫……小飞侠?”
“恩。”男孩僵硬地点了点圆圆的脑袋。纯真的眼如黑幕的璨星。怯懦而生疑地瞅着她碧澈蕴水的眼。小雪拾起伞,站在她身后,仿佛站在时间的边缘。
司泞沾湿的手失落地从男孩莲藕般的手肘上悄无声息地滑落,犹如一枝折断的海棠。苍白的唇没有主见地抖动。
“我喜欢你的名字!我喜欢……”她绿钻沁亮的眸子含着珠光点点,却固执地始终不肯凝为泪滴。声调如细腻易破的纺纱。
男童如解禁的小鸟撒腿离开,回到伙伴的队伍中。
禁的声音如地球上的最后一束月光开启她记忆的大门。他总是这么叫她。源于她绮丽脱轨的梦想家情节总是与这个现实的世界格格不入。而今,这个男孩的出现难道只是上帝为了缅怀曾经那个天马行空的小飞侠吗?
“你弄湿了。快起来吧!”小雪欠身,搀起她潮湿的身体。
她哧着下唇,用力地摇了摇头,声如细蚊:“我没事!”
禁,森月禁,你在哪里?在哪里?不要见面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吗?
如果你我不曾相识该有多好?
如果你我的相识只停留在初次的见面该有多好?
如果你永远都姓森月该有多好?
如果你不是苑海元造的私生子该多好?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小雪望着那难返天空的纸鸢,手心的汗凝结成一股巨大的勇气,迅速膨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酝酿成胎。
蓝色的爱,蓝色的梦,苑海,我给你!
远处,小飞侠重返欢愉之中。
“小飞侠,那个漂亮姐姐找你什么事啊?”一个清朗的声音。
“她只是问我是不是叫‘小飞侠’,我告诉她‘是’,然后她就哭了。”
“真的吗?她会不会和替你取这个名字的那个哥哥有关呢?”
“不知道!那个哥哥曾说过我眼角的痣让他想起一个人。刚才的比赛不算,我们重新来过吧!”
“好啊!预备……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