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散》木子琪

7、真实

　　杜时迁站在熟悉的故土前，却看不见熟悉的故人。她手上还有一支黑色的皮匣子，帽子被她摘下来搭在一边，发丝被风吹乱，看不清她的脸。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连续几个月没有音讯的原因吗？她站在杜府门前，或者是现在的弄影阁门前。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门内穿梭，看着衣冠楚楚的男人，进去又出来。她似乎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模样与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关联。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的，我们开门做生意呢，不是叫你挡在路中间的•••”掌事的女人出来看了她一眼，一脸嫌恶，“一副谁欠了你钱的样子，你没听到话是不是？”她啐了一口在她脚下，看杜时迁还是漠然地站着，不理会她，顿时女人火气直冒三丈高，也不管她是不是客人什么的，一把推开了杜时迁，杜时迁一个没有留神，就已经摔倒在了台阶下面，匣子重重砸在地上，露出些衣服的边角和书本的纸张。一些进出的客人都纷纷驻足看这场闹剧。
　　杜时迁惊觉过来时，手肘已经擦破在了石阶上，伤口冒出殷殷的血色，疼得她“嘶嘶”地倒吸冷气。堂内的女人冷眼看着她，皱着眉头念叨着“扫把星”。眼眶沉重得盛不起一滴泪水，一点一点得溢出来，打湿了路面。片刻，杜时迁强忍着泪水，收拾了自己的匣子，站了起身。周围的人都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她看，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耳边是那个女人的叫骂声，她也假装没有听见。
　　抓起了匣子抬脚就往里面走，女人拦着不准她过，一场抓扯下来，惊动了里间的安保人员，“阿梅姐，这是怎么了？”闻声出来的那群人的领班问到。叫阿梅的女人指着杜时迁，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贱女人存心阻拦我们生意。”立刻就有安保架住了杜时迁，杜时迁挣扎不过，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阿梅被瞪得气大，抬手就抡了杜时迁两个耳光。杜时迁被打得晕头转向，除了“啪啪”两声清脆的声音，杜时迁就是没有发出叫声，她咬着自己的唇边，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半霎，她稳了稳身形，抬起头，倨傲而漠然地看着这个女人。
　　“给我打，狠狠地打。”阿梅气急败坏地喊道。安保领命，架着杜时迁往侧堂走去。迎面碰上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穿着中山装，表情淡淡，他玩味地看了这个被打得脸肿不声不响的女人一眼，安保们似乎有些惶恐，其中一个立马开口解释：“老板，这女人挡在门口不给让路。”而杜时迁猛然抬头，直盯着被叫老板的男人。
　　此时这个男人仍然面无表情，玩弄着扳指，“弄影阁有弄影阁的规矩，不能坏了。”安保们松活一口气，点头称是，然后又要架着杜时迁往前面去，此时她却不似开始那般麻木，忽然扑上去抓住了面前这个个头高大的男人，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神情如同一只被困的野兽。男人吃痛地眯了双眼，一丝狠意在眼内一闪而过，抬手就是一记手刀敲在了杜时迁的后颈。而杜时迁此时就如同蝴蝶，软软地倒下去，完全落地前双眼仍然瞪着前方。
　　安保们忙捉住她补给了两脚，“老板•••”惶恐的语音还没落下，被老板出声打断：“关到柴房去。你们下次再是反应迟缓，该怎样自己清楚。”说完转身就朝后堂走去。
　　安保们在后面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一把抓起地上的女人，拖到了柴房。

　　曾子明听了来报的小厮说完刚刚哄闹的事情，嘴角挂了一抹笑。转头举起了酒杯向席上的掌柜们敬酒。
　　杜家后人总还是有活着的。既然有活着的，就不怕事情闹不大。
　　月季坐在身边，对曾子明温柔一笑，捧了酒杯一饮而下。曾子明搂着月季腰肢，脸上肆无忌惮的表情越发张狂起来。他亲了一口月季的脸颊，对周围的老板们嬉皮笑脸道：“美人在侧，我坐立不安啊。各位老板，小弟我就先失陪了，我怕呆久了，月季花儿都谢了。”月季羞得低头不敢看桌上，一帮爷们会意地笑了。曾子明拉着月季站起来，月季福了福，娇声道：“月季告退了，各位老板吃好。”
　　出了包厢，背后仍然是那些老板及女子的欢笑声。曾子明揽着月季的肩，低首在月季耳畔吻了吻她的耳垂，似乎在说些什么，月季脸上仍挂着笑，面色却越发惨淡起来。
　　两人上了车，车一路开到了曾家。而这一夜的弄影阁，月季没有登台表演。

　　柴房里，杜时迁浑身痛楚地醒来，透过栅栏，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月上三更了。泪水冰冷冷地流下来，似乎距离天亮还有太远的时间。她曾学医，此时像是失声，连她自己都没法诊断哪里出了状况。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空气中吐纳着她的气息：
　　你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