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天》小灵狐

3、第 3 章

　　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天和地，迷茫的视线即使放得再远，目光所及也依然是看不到边的浓郁迷雾。Rossil已经走得手脚酸软，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停下来靠在路边休息。
　　那条银灰色的小蛇依然盘在他的右臂上。他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也习惯了自己在这充满迷雾的世界里孑然一身的事实。但依然无法改变Rossil深刻的孤寂感。他对着那条小蛇说：“真是难熬，是不是？这见鬼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分明那不过是只动物，不可能听懂他的话。但是他起码要和某个东西说说话，才能给自己一点好像不那么孤独的感觉。
　　出乎他意料的，这一回那条蛇竟然回答了。
　　“孤独？我一直如此。”
　　那碧绿色的眼睛在他眼前闪闪发亮，好像它的心情可以穿越一切肉身的障碍直接侵入他的心灵似的。

　　Rossil一惊而醒。耳边闹钟正吵闹得好像可以把天花板掀翻。
　　他呻吟一声，把头埋在枕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再去管那个吵闹不休的家伙。过了大约十秒钟左右，他终于说服自己把自己的身体从被褥里拉了起来。用手边所有的东西攻击陈烬、直到他清醒，这样的娱乐方式看起来也不再吸引他。Rossil一边无精打采地着装，一边慢吞吞地说：“陈烬，爵士，起床了。”
　　“唔……”陈烬在被子里不甘不愿地咕哝着，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了解的词汇。Rossil拖着有生以来最为沉重的步伐走向洗漱间，开始梳头。当他喷到第三种定型发胶的时候，他听到房间里砰隆一声闹钟摔碎的声音。
　　“还有十分钟早餐时间就结束了？！”陈烬惊恐万分地喊：“Rossil，你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那家伙还真是一起床就出乎意料的精力充沛。Rossil酸酸地想着，不愿意浪费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和陈烬对吼，不过看来似乎也没这个必要。陈烬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已经冲到了洗漱间来，双手把住门框——他最喜欢的动作——把头探进洗漱间来，一脸抗议的表情。不过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那抗议就变成了疑惑。“Rossil，哥们儿，你看起来不太好。”
　　不用他提醒，Rossil也明白自己由于失眠而变得干燥的肤质，脸部阴暗的光泽，和两团明显的黑眼圈。
　　都怪最近该死的厄运。
　　也许还有那可怕的梦。

　　“有点失眠……”他咕哝着，掉转头魂不守舍地拿起洗漱台上一瓶保湿水的喷雾，心想这样也许会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生气一些。
　　“等等，Rossil！”陈烬伸手大吼：“那是爱莉丝前天拿来的防狼喷雾！！”
　　已经太晚了。轰隆一声，Rossil的脸上已经盖满了一滩绿油油的胶泥。陈烬倒是及时变出了魔杖，不过他的魔法只是来得及让那声爆炸在他们洗漱间墙壁上响起，而非正中Rossil的心脏。Rossil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到洗漱间的瓷墙边，碎瓷片粉末从墙壁上方落下，滑稽地落到了他大张的嘴巴里。
　　“……天哪，这是爱莉丝发明的防狼喷雾？”陈烬不可置信地说：“这难道不是新式炸药吗？”他挥动魔杖，瓷砖一片片飞回墙壁上，自动把瓷墙拼凑回原貌。
　　Rossil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突然发现他脸上涂满了的那堆绿泥正在蠕动。可能是一大群稀有的软体剧毒昆虫，他想，以爱莉丝的学术专长，这一点很有可能。意识到这一点让他觉得脸上这堆绿泥恶心得难以忍受，Rossil扑到马桶旁边吐个不停。
　　“等一等，我想你脸上的东西应该可以用魔法清除……如果没猜错的话爱莉丝用的可能是蟒族的新鲜蛇卵……”
　　没错，陈烬和爱莉丝这两个家伙是经常在他耳边咕哝龙族和蟒族什么的。Rossil愤慨地想，难道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说的那些奇怪的名词他一个也听不懂吗？
　　一道电光闪过，陈烬轻吟着“风华•消隐”，Rossil脸上的绿泥一扫而空，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胃里强烈泛酸的感觉。
　　他手脚发软地试图爬起来：“我们为什么需要这种危险的防狼喷雾……”
　　陈烬好心地提醒：“爱莉丝怀疑自从你招惹秋木美音之后，费尔普斯每一个角落都会埋伏着嫉妒且好斗的男生，随时准备着将你一剑封喉。”而且从这个下场来看，这喷雾的测试效果真的不错。
　　“而那又是谁的错？！……哦，不，我的头发全毁了。”Rossil看到镜子的一瞬间崩溃了。
　　陈烬同情地看着他：“你看上去真的很虚弱，伙计，今天别去上课了吧。”
　　“我不能，爵士，我今天还有七个约会呢。”
　　Rossil一边说，一边攀住洗漱台的台子，试图努力爬起来。不过他全身上下的虚弱和疲惫都在昭示着他的确不适合这样的举动。
　　“七个！？你不是从来都不和女生单独约会的么……难道是因为自从你搭讪过秋木美音之后，其他曾想和你约会却被你以各种理由拒绝的女孩子们生气了，你没有办法，所以打算和她们每个人都私下单独约会一次？”陈烬问，然后看着Rossil的表情，倒吸一口冷气：“你会死的。想想费尔普斯如山如海的女生们……”
　　“我没有办法。是谁怂恿我打破平衡的？！……算了，按我现在的计划，三个月之内我应该能和那些女生挨个约会一遍，那时一切就又恢复平衡了。你这社交白痴是不会懂的，让到一边吧。”Rossil烦躁地说，拿起发胶重新喷着自己的头发。
　　“可是，挨个约会也太……”
　　“和人交往的秘诀就在这里，你这个没大脑的中国白痴根本就不懂！作为一个受欢迎的绅士，不能表示出对任何一个人特别的亲密，但又要让每个人觉得你对他的感觉是特殊的，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喜欢你，对你友善。该死，我之前绝对不谈恋爱也是因为这个，和女生走得太近一定会招致男生一定程度的嫉恨或鄙夷……”
　　“我不明白。”陈烬费解地说：“你干嘛非要让每个人都喜欢你？每个人性格爱好都不同。你怎么可能同时兼顾那么多人对朋友的喜好和要求？……我是说，你是可能比较重视于得到别人的认同，因为你是渴求爱的魅族，但这是你盲目的本能，用你的理智来好好想想，你不需要把自己榨干就为了全世界的人都对你保持好感……”
　　“闭嘴，陈烬。”Rossil阴沉地说：“我能做到这个和你无关。反正我就是做得到。如果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对我保持好感，我会死的。如果你不能理解，请你至少容忍并尊敬我的为此付出的努力。还有，魅族是什么？”他愤怒地抓住洗漱台想站起身来，然后砰啪一声巨响，洗漱台从中断成两截，Rossil抱着其中一截石板坐倒在地上，觉得自己整个胃都要被撞出来了。
　　“你也看到了。”陈烬的脸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出现在他头顶上方，友好并迷惑地眨了眨眼：“这是会遭天谴的。”

　　最后他们还是走在费尔普斯高大宏伟的走廊上，不过是迟了两节课的时间。Rossil一边将全身力气挂在陈烬肩膀上走着，一边试图保持优雅而迷人的微笑，以计算好的恰到好处的礼貌，对周围每个人点头。一路上依然有不少女孩子围拢在路上窃窃私语，但其中含泪控诉的神色明显少了，更多人好奇于“那个只肯和大家做朋友的Rossil少爷似乎突然对女生更感兴趣了”，这鼓励了很多人，一路上有不少陌生的女孩子绯红着脸走到他面前与他大胆地打招呼，还有一部分他约好最近单独见面的女生跑过他身边，一副骄傲而羞涩的样子，撞撞他的肩膀，对他眨眼笑一笑，然后再咯咯笑着跑走，以表示自己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Rossil觉得应付这一切简直令人厌烦透顶了。相比之下，那个梦里孤独一人的感觉至少好过一些，起码那条小蛇不会让人觉得那么麻烦……
　　“自作孽，不可活。”爱莉丝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身边，淡漠地说着，同时低头看一本可怕的大书。Rossil第无数次怀疑她是不用上课的。反正她的学识也早就足够了。
　　“爱莉丝，让他高兴一点儿吧。”陈烬同情地看着他。
　　“如果我的预言没有错的话，这一切还没有真正开始。”
　　“什么？”Rossil问。
　　“我的预言，水晶球里说的东西。”“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说还没有真正开始的东西，是什么？”
　　爱莉丝合上书，漆黑的眼珠和他对视，Rossil突然觉得她的眼睛漆黑得如此深邃妖异，简直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让他全身发冷，觉得很不舒服。爱莉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东西。不要心急，快了。”说完她就夹起书快步向前走去，接着，几乎立刻，十分神异地，她在墙壁前消失了。
　　我发誓我一点都不心急！Rossil在心里狂叫，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爱莉丝所说的那个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没办法追上消失在空气之中的爱莉丝。所以他只能回过头看向陈烬：“打个商量，我不心急的话它能慢点来吗？”他可怜兮兮地说。
　　陈烬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看难。你知道，我是爱莉丝的男朋友，可我的命运也没比别人幸运一点儿。顺便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命运，不过的确有个女生过来了。”
　　Rossil僵住：“我先不回头……你告诉我是谁？爱尔兰的那个粉头发男人婆？还是闪米特那个神神叨叨的疯姑娘？”该死的，总不会是日本那个脸上的粉擦得看不出原本的五官，走到哪里白粉就扑簌簌掉到哪里的“传统美”少女吧？
　　“都不是，是哈萨克那个。”陈烬说，趁Rossil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飞快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去面对你的‘命运’吧，我也要去追随我的命运了，再会，我的兄弟，祝你好运。”
　　这个天杀的、没有兄弟情谊的、只会冷眼看笑话的、把他往火坑里推的忘恩负义的混蛋陈烬！Rossil在心里诅咒着，却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在脸上挂出了最完美无暇的礼貌微笑。
　　“哦，Rossil我的甜心甜心，我来见你见你了，我草原上最美丽的天铃鸟天铃鸟——”哈萨克酋长的女儿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当众飞奔到他的怀抱里。Rossil在浑身僵直和面带假笑之中开始了他Rossil的一天。

　　Rossil只能说，他做出的牺牲和忍耐都是值得的。起码这一天他的约会都很成功。譬如说，他成功在物理课上借口不舒服和自己约会的第五个女孩子偷溜了出去。
　　那是一位德国古老贵族的后裔，以悠久的历史和严格的礼仪自傲。于是他选用了最古老的屈膝礼，并在亲吻她手指的时候谨慎地称赞她衣袖上花纹的精致，一看可以知道做工的精良和布料早已失传的编织工艺，和如今那些只知道用珠宝和蕾丝边装点衣服的商家完全不同——他很快赢得了她的青睐。然后他对她说他很抱歉，但事实上，任何第一眼没有看出这位女士的高贵血统和矜持风度的人都是瞎子，要么就是枉为贵族。只是因为他恪于祖训，毕业后将要与一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结婚，所以才不敢向她表示他的欣赏。当他深沉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哀伤惋惜，并发誓决定用毕生幸福捍卫家族荣誉，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时，她差不多完全原谅他了。告别时他送给她一个鼻烟壶请她转送给她的哥哥，“作为不敢祈求他的接见却依然想向他表示敬意的礼品”，而她也含着眼泪，庄重地祝福他一生幸福，他这样维护家族的美德会令他家族永久兴旺。
　　接下来他夸赞了一名西班牙公主的惊人美貌“您的容貌如同玫瑰花一样娇艳绽放，世上最悦耳的夜莺歌唱也比不上你的声音，和你走起路来衣摆在地面轻巧地跳跃的声响”，她身上叮叮当当的小饰品“不是如此璀璨的宝石怎么能配得上你纯洁无垢的大眼睛”，以及她身上的香气“恕我冒昧，这是雨夜原上少见的仙子花香吗？”。而他之前不敢和她接近的理由变成了他患有不为人知的心脏疾患，时常心脏绞痛而且无法治愈，也许活不过三十岁。“而我，决不能让这样一个华而无用的废人耽误一位少女花一样的青春和前程”，这位公主的原谅和感动也是可以预料的。
　　他还见了一位热情奔放的印度姑娘，并对她说他对她身上的活力渴慕已久，只是他年少时曾深深爱慕过一位成熟优雅的中年贵妇，并在最后袒露心曲时被她严厉的拒绝，从此他再也无法打破自己的心防，失去了爱上一个人的能力。自然这位姑娘也会含着眼泪祝福他找到真爱。而这位姑娘的哥哥，最可能成为印度下一任国王的人，在收到他的中国一匹白莲花蜀绣锦缎（他从陈烬的新被套上硬拆下来的）之后，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认为他是个忠诚值得托付的人，之前不接受他的妹妹也完全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关于Rossil的好话，就这样从那几个同他约会的姑娘、她们的闺蜜和兄弟们的口中不断散播开来，并在费尔普斯的大地上广为流传。虽然目前还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观点，但对Rossil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总而言之，Rossil虽然非常辛苦，但是看到自己的人际关系在他的努力下似乎正在逐渐修复，也依然感到很欣慰。

　　“要我说，换任何一个人来就做不到。”陈烬惊异地说，看着周围似乎开始对Rossil恢复友善的人们。“可我该为那些被欺骗的姑娘而指责你呢，还是恭喜你呢？”他深思熟虑地说。
　　“不用恭维我了，我没力气和你应酬……”Rossil游魂似地无力地趴倒在桌面上。他必须计算每个人的性格、心情、经历，来模拟出一套最有可能取悦他们的行动方案，聊天的时候也必须时刻观察他们的反应以便随机应变，拉近关系的同时还必须不被觉察地与她们保持距离。即便Rossil能够轻易的感受到她们们的想法，但这样依旧会耗尽他的心神。
　　“不过真的是很神奇啊。”陈烬说：“你真能感受到每个人的想法？我想都想不出来。”
　　“嗯，探索他们心底的愿望。我打赌你也做得到，只要用心，只不过你这个自认为是天才的家伙一向懒得把精力放在别人的心情上。”
　　“不！这种事情打死我也做不来的。探索他们心底的愿望该怎么做？我只知道该如何攻击别人……”
　　“了解他们的喜好，明白他们的人生，从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之中明白他们的价值观，从表情之中猜测她们的情绪。这有什么难的？”Rossil不耐烦地说。
　　“听起来像魔法。”陈烬呆呆地说。
　　“魅族的能力是很辛苦的。”爱莉丝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Rossil趴在桌上，她第一次能以小巧的个子俯瞰他。这一刻她的神情竟然显得庄严而悲悯。“不过我建议你留些力气。命运的转折点要到来了。”
　　她将手放在Rossil额头上，Rossil奇怪地感到一阵暖流隔着额头的头发传入他的脑海，就好像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低语，盘旋，治愈他的疲惫和伤痛。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和这个声音合为一体。他迫切地寻找和需要这种感觉。他已经孤独一人太久。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声音，向她效忠，得到她的慰藉和与她共存……
　　爱莉丝把手抽了回来，Rossil感到心脏一阵哀鸣，抗议着这种温暖感的离去。他猛地张开眼睛，看到爱莉丝脸上划过一抹尴尬的红晕。“不是我。”她说：“你认错人了。你要等的人不是我，不过好吧，我的气息闻起来和她的确有点像，毕竟某种角度上讲也算是同族……但我起码明白你已经准备好了，这还不错……”
　　“爱莉丝你在干什么！”陈烬一跃而起，抱住爱莉丝的肩膀，敌视地看着Rossil：“你们两个刚才在干什么？！”明明他一向很迟钝，但遇到爱莉丝的问题似乎他就变得惊人的灵敏。他双手圈住爱莉丝的肩膀表示自己的所有权，然后像条被夺走猎物的狼一样瞪视着Rossil。
　　“我也不知道。”Rossil据实以告，无法掩饰口气之中的失落。失去温暖之后简直比没有得到的时候更加悲伤。而且陈烬是他的好兄弟。兄弟，在他的概念里，是他唯一不用担心失去，不用费心考虑社交技巧的朋友。但他现在清晰能感觉到陈烬身上散发出被冒犯和愤怒的气息，也许他做了这个人永远无法原谅他的事情。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放开我！陈烬，你这条大面积脑损伤的呆龙！我向你发誓我们没做什么，而且Rossil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你指望这个没成年的小鬼知道什么？！”爱丽斯挣扎，她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做亲密动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陈烬的反应不仅仅是平常的发傻而已。陈烬双眼泛红，瞪着Rossil，但是他身上那股猛烈的杀气和敌意逐渐消散退去了。最后他颓然放开双手。
　　“你说得没错。Rossil只是需要安慰。”他说，努力掩饰自己颓败的口气：“原谅我，哥们儿。遇到爱莉丝的事情我脑子就不太清醒，不过爱莉丝，你下次能不能换个人来做这种事？”
　　他只是在强烈压抑着自己不舒服的心情。Rossil悲伤地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陈烬心里心情的变化。他不希望仇视我，但在那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他气得发疯。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并且想要改变。但这毕竟已经发生了。他之前从来没想到陈烬也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那个人对他的心情一直是友好而不甚清晰的一团白雾。
　　而他清楚地知道，任何一段关系，一旦发生裂痕，是绝对无法挽救的。
　　再发生这种事情的话也许他真的会失去这个朋友。
　　Rossil这样想着，感到很忧伤。因为这是他无法阻止的。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正在发生。被陈烬遗弃或者失去在大家心中的人气，他说不清楚哪种感觉更令人讨厌。
　　他的霉运似乎一直还在继续，永无终止似的。

　　他闭上眼睛，留恋地在心里寻找刚才那一丝温暖的灰烬。他感到陈烬在他身边犹疑了。“哥们儿，喂，哥们儿，你真的还好吧？”而他没有回答。仅仅睁开眼睛面对这个充满了人与关系的世界就让他筋疲力尽。他将感知沉浸到心灵深处，试图让心底那空无一人的迷雾包围住他。五官的感知突然在身边褪去了。声音、味道、颜色、香味、温度，一切迅速地抽离他的心脏而远去。在他最深处的心脏里只有安静而空白的迷雾，他像是隔着那层迷雾远远地呼吸着身周每个人的情绪，并从那些情绪之中描摹那些人的面貌和关系。他模模糊糊地听到陈烬后悔的声音：“我刚才可能真的伤到他了。该死，他根本虚弱至极，我早该知道的。”以及爱莉丝说的“别说话，让他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吧。”接着是爱莉丝拉着陈烬走远的声音。属于陈烬的情绪远去了，但是最后探向他的那一股纯粹的温暖的关切让他心安。安静孤独的迷雾变得温暖，他不再忧心忡忡。
　　Rossil让心继续下沉，逐渐穿过迷雾沉入谁也看不到的黑暗之中。
　　那里没有温度、没有光线、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别人也没有自己。Rossil的心在那里得到安静。痛苦的伤痕还在，但似乎已经变得遥远淡薄。他呼吸着，慢慢地恢复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