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26、第 26 章

　　这是一个关于生活在城市底层的普通小人物的故事。米罗出演的这个打工仔从一毕业就开始从事各种各样的工作，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感悟了完完整整的世界。生活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但他从未退缩，永远乐观，永远向上。他的微笑就像浮云散开后那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每一个人。加隆说这个剧本就是根据米罗的真实生活改编的，可米罗听后却皱着眉头说：“靠，我哪有这个衰仔倒霉，我的人生可比他的美丽多了。”
　　这只是部励志的影片，因此并没有涉及太多的爱情，这也是米罗一直叫嚷着电影里的主人公没他幸福的原因之一。的确，自开拍以来卡妙经常过来探班，他的学校离市区本来就不近，可是他下班后坐了地铁倒公交，追着剧组的几个拍摄点满城地跑。用米罗对加隆讲的话说：“他现在被我训得屁颠屁颠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前提是，这话绝不能传到卡妙耳朵里。由于是本色演出，米罗上手得非常快，对主人公这个角色的把握也相当到位，加隆对这部电影充满了信心。当然所有事情都有利有弊，由于拍摄强度过大，工作时间过长，很多演员都感到体力不支，特别是主演米罗，他自电影开机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经常感到很累，但为了不耽误进度，他也就咬牙忍了下来。

　　一次午饭时间，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一起吃盒饭，可唯独不见米罗。加隆找来找去，最后看到他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喂，你干嘛去了，找你半天。”
　　“从这走出来你说干嘛去了？真是。”
　　“看你脸色不好，怎么回事？”
　　“没事，拉肚子了。”
　　“拉肚子？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现在这天越来越热，吃的东西很容易变质的。”
　　“还不是你们剧组伙食太差。”米罗走了几步，感觉实在是有点走不动，就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你帮我去领一份过来吧。”
　　加隆刚要起身，米罗又说：“算了，没胃口，递给我瓶水就行了。”
　　加隆从旁边拿了瓶水给米罗，他喝了两口，感觉肚子又疼了起来。
　　“怎么，还不舒服？要不今天你别拍了，回家休息吧。”
　　“算了，没事。看来男一号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呵呵。”
　　“放心吧，现在拍摄已经过半了，正是最累的时候，等熬过了这一段，就轻松了，电影杀青以后，我放你个大假，你带卡妙出去好好玩玩，后期制作就不用管了。”
　　“还你放我个大假，你以为我真卖给你了，要一辈子拍你的电影啊，我的超市还要不要开了？还有我的妙妙，还要不要有人疼了？最近他跑来跑去简直比我还累。”
　　“吓吓吓，越来越酸。行了，你在这歇会吧，一会有你镜头了叫你，悠着点，别太累了。”
　　米罗朝加隆举了下水瓶示意自己知道，在加隆走后他捂着肚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拍摄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没有任何人觉察出丝毫的异样，但不代表变故就不会发生。一个星期后，米罗在片场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
　　他被检查出患有结肠癌，已到第III期。
　　当医生说出这个检查结果的时候，加隆和卡妙根本不相信，这个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加隆十多年的哥们儿，卡妙朝夕相处的恋人，得了这么大的病，他们为何一点不知。
　　加隆本要留在医院，但最终还是被卡妙劝回去了，毕竟他是导演，除了米罗，片场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管。傍晚的时候，米罗醒过来了，当发现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卡妙时，虚弱的他顿时绽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醒了？”
　　点点头。
　　“想不想吃东西？”
　　摇摇头。
　　“你知道你为什么住院了么？”
　　“我病了。”他依然笑着。
　　卡妙叹息了一声。“结肠癌。”
　　只短短地愣了一秒。“哦，是么。”
　　卡妙点点头。“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预感到了？”
　　“我知道我肯定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了，因为我已经便血很长时间了，但没想到这次中这么大奖。”
　　卡妙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便血干嘛不跟我说，搞得现在都这样了，你真不让人省心！”
　　米罗又笑了一下，“医生怎么说的？”
　　“得尽快手术。”
　　“行。不过先别告诉冰河，我不想耽误他工作。”
　　“他是家属，得由他签字才行。”
　　“哦，我倒忘了，我还以为由你签字就行了。”米罗笑着用手指轻轻捅了捅卡妙。
　　“白痴。”

　　米罗很快做了手术，他术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也很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方案，手术后不久便开始了放化疗。更重要的是他始终保持开心生活，热情迎接每位朋友，像个阳光少年一样。但我们不要忘了，癌症之所以被称为cancer，原意为“螃蟹”，就是指它像螃蟹一样的横行霸道，毫无规律，不受任何约束，可以任意繁殖，可向周围扩散，不管是硬如岩石的骨质，还是韧如牛皮的筋膜，都可以被这个号称“螃蟹”的癌侵犯损害。米罗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脏，即使再努力的治疗，死亡只是依时间的心情而定。这一切，米罗都再清楚不过，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他还想生活下去，只要自己存在着呼吸，他就觉得幸福。
　　米罗出院了，回到家中继续调养，他的生活基本都能自理，偶尔还会再去照看一下超市，定期到医院进行化疗和放疗。亚尔迪偶尔会过来看望，米罗和他的小女儿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加隆也会在休息的时候从片场赶过来，由于米罗的病重，已经拍到一半的电影不得不从新安排演员，另一个影视界的新人代替了米罗的位置。加隆为此遗憾不已，发誓等米罗痊愈后无论如何要专门为他再导一部，米罗欣然同意。冰河准备从杂志社辞职，回来专门照看叔叔，可米罗坚决反对，他让他安心回去工作，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老是来回跑，还声称如果再提辞职的事就和他断绝关系。人们都以为米罗如此乐观，定是因为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再配合上积极的治疗，病魔不是不可能战胜。只有卡妙，每天都陪护在米罗身边的卡妙，真切地看得到他在微笑面对那些亲朋好友以外最最痛苦的时光。每次病痛的时候，米罗都一次又一次的强忍着，紧攥着的手青筋暴露，床单不知道到底被他扯坏多少条；每次化疗结束，他都吐到浑身痉挛，胆汁混着口水流的满脖子满脸都是，而卡妙只能死死地抱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看到米罗如此受折磨，卡妙有时恨不得大喊：“不治了，咱们不治了，反正早晚也是他妈的要死，干嘛不死得舒服点！”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那是他最爱的人啊，他怎能轻易就此放手。他要这样搂着他，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握着的手中慢慢去向另外一个世界。

　　秋季即将结束的时候，冰河又一次飞回来看望米罗，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被提升为编辑部主管了。”冰河兴奋地笑着。
　　“呦嗬，刚工作一年就升官了，前途无量嘛。”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去一个偏远的山村做一次采访，时间为半个月。”
　　“不就半个月吗？吃糠咽菜也得去啊，这对你提升为主管大有帮助的。”
　　“我主要是舍不得你。”
　　米罗抚摸着冰河的头发，手法是不同于从前的温柔，眼睛里也满含着无限温暖。
　　“傻孩子，你平时不也是几个月不见我一次吗？还有你留学的时候，一年两年地呆在外面，怎么没见你舍不得我？放心去吧，等你回来我给你开庆功宴，嗯，再送你个礼物，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陪我照一套大头贴。”
　　米罗皱了皱眉，“那是小孩子才玩的啊，你都多大了？”
　　“我不管，你不照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照。”
　　“米罗，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准备写本小说，已经开始动笔了，讲的就是你和卡妙，我在美国做过很多有关同性恋的调查与研究，我想通过你们的故事，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同性恋者的内心情感，让全社会给你们更多的理解与包容。”
　　这一次，米罗绽放在脸上的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他已经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慨，只能用枯瘦的手紧紧的将冰河抱住，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冰河，我为你骄傲。”
　　就像每次离别一样，当冰河起身离开之时，他并未觉得一切有任何异样或不妥，只是当自己的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床上的米罗突然问了他一个很怪的问题：
　　“冰河，你六岁时咱家丢的那盒点心是你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