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22、第 22 章

　　人一失业就会闲得处处无事可做。米罗把加隆约出来发泄情绪，他自从进入导演系学习，整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溜出校园一会。听了米罗的经历以后加隆便从那个泼妇骂到酒店，从酒店骂到整个社会，替米罗惋惜的同时还一个劲地说都是他这张破脸把自己给害了。是啊，他这张帅脸没能在荧屏上大放异彩却被一个无赖富婆死缠着不放，真是米罗千百万细胞的悲哀。
　　和加隆分别之后米罗就开始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一方面他想尽快找到新的工作，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心里很烦，什么工作都不想再找。走着走着觉得饿了，就随便找个麦当劳买个汉堡大口大口地嚼，直到被噎得伸脖子瞪眼。傍晚的时候，他随便找了趟公交坐上若干站后下来，换一辆接着再坐，他觉得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整个城市里转悠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汽车突然开过一个他觉得很熟悉的地方，回想一下发现原来那是卡妙居住的小区。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只是一个念头晃过，可米罗还是神经质般地在下一站随着人流走下了车。已经将近三年没有走进这个小区了，但这里的一切米罗都依然那么熟悉。他不知不觉来到卡妙的楼下。房间里竟然亮着灯！他真的在，他还住在这里！米罗感觉自己兴奋地要颤抖起来了，他是那么地激动以至于都忘记了所有人在天黑以后都会开灯，他更不知道卡妙的那所租来的房子现在早已易主了。
　　楼道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米罗赶紧躲到一颗树后面，但定睛一看，那只是个陌生人而起。但就是这个陌生人的出现，使米罗冷静地打消了他不顾一切上楼去敲门的念头，他靠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归于平静，然后告别了那盏我们不知主人是谁的灯。

　　亚尔迪拎着很多熟食来看望米罗，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一边感慨人生无常。亚尔迪说他非常后悔跟米罗换班，否则自己的兄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米罗则笑着说他早就看开了，并把加隆跟他说的玩笑话又跟亚尔迪说了一遍。喝到最后亚尔迪说：“酒店的人都说你是因为骚扰客人才被主管解雇的，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把身份暴露出来，会吃亏的。”
　　米罗说：“我也知道，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我的两份工作都是因为这事而失去的。但我依然有信心，总有一天人们对待同性恋的看法会有所转变，你、加隆甚至冰河不都是从不理解变为理解的吗？我想总有一天我们这样的人会受到平等的待遇，不用躲躲藏藏，不再遭受歧视，也许到那时候，我的卡妙就会回来。”

　　我们知道，再漫长的冬天也会有结束的那一刻，当黄色的迎春花朵朵绽放的时候，满载着一年之计的春天终于来到了。只不过卡妙的母亲没有抵御住最后一轮寒流的袭击，她的生命被永远留在了那年冬季的末尾。
　　她死于肺气肿引发的肺源性心脏病。
　　卡妙把自己锁在房门内，一直哭到哭不出声。但他是个男人，必须要承受得住痛苦，一天以后，他为母亲主持了葬礼。飞儿想过来安慰他，但从卡妙在葬礼的从容与镇定中她看出，这个男人有着她远远没有意料到的坚强，她甚至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为自己没有看错人。卡妙的过去已经结束了，他崭新的未来终要开始，飞儿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她还要再继续等待一段时间，直到卡妙的守丧期结束。

　　一个微风和煦的周末，卡妙被飞儿约到镇郊的小山上。当他走到山顶的时候，发现飞儿已经背对着他等在那里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风衣，在萋萋的芳草中，孤立又美丽。
　　“飞儿。”
　　“来啦？”她转过头，一如既往的甜笑。
　　“嗯。怎么今天约我出来？”
　　“有事。”她脱口而出。
　　“哦？什么事？”
　　“分手。”
　　卡妙愣了五秒钟没说话。
　　“飞儿，我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好好陪你，从今天开始我……”
　　“不用了卡妙。”飞儿认真的摇着头，“这个打算我早就想好了，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你结婚么？就是这个意思。”
　　“你早就要跟我分手？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你的心里一直都有别人。”
　　“……”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吗，我说别人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谁都别想骗我。你也一样。你为了自己的妈妈跟我演戏，我也一直在配合着跟你演，现在她老人家已经安息了，我们这出戏也该谢幕了吧。”
　　演戏！她知道，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可她为了别人却一直留在他身边，她隐藏的那么深，那么好，以至于她花费了自己两年的青春而他仍浑然不知！他一直以为这只是自己的一出独角戏，却不知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女主角；他一直以为自己为亲情抛弃了爱情，却不知她为此牺牲了更多。卡妙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一个地地道道的自以为是者。
　　“虽然我总是自称自己很聪明，其实我挺傻的。”飞儿自嘲地笑着。“刚开始并没有察觉你不爱我，只是后来才发现。”
　　“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既然不爱我，我当然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否则今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快乐，我可不想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你也一样。卡妙，你的爱情不在这里，你的抱负也不在这里，既然现在已了无牵挂，你还是走吧，离开这里，去找那个你真爱的人，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吧。”说完，她摘下戒指。“这个我戴了这么多天，该物归原主了。”
　　有风吹过，飞儿白衣胜雪，衣抉翻飞，有如最尊贵的女神。飞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自己？你让我成为了一个十足的混蛋。卡妙真想大声疾呼，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订婚的事，你放心好啦，反正是我甩的你，我父母拿我当宝贝，我说什么他们都同意的。”
　　“我走了你今后怎么办？”
　　飞儿突然大大咧咧地笑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就我这朵鲜花，还怕找不到牛粪？”停了一秒，她继续说：“其实我挺心满意足的，初恋就遇到了像你这么好的人，我真的没有看错，没有看错……唉，该死，说好了不哭的。”
　　卡妙一下子将飞儿揽入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肩头。
　　“你会记得我吗？”他听见她对他说。
　　“会的，我会永远永远地记得你，像亲妹妹一样。”
　　飞儿闭上眼，轻轻微笑。
　　“谢谢你，卡妙哥哥。”

　　送别。在人流熙攘的火车站。飞儿面朝着夕阳，倩影被镀上了一层瑰紫色的光辉。卡妙想起同样在一个日暮的傍晚，他们共同回家吃饭，飞儿穿着一件暖色的大衣，在自己身旁蹦蹦跳跳地走。
　　“检票了。”她指了指卡妙身后。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嗯，代我向……唉，算了。”
　　卡妙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啊，婆婆妈妈的，真讨厌！”
　　卡妙依旧看着她。飞儿终于投降了。
　　“求求你，快走吧，我都想改变主意了。”
　　“好，我走。再见吧。”
　　“卡妙！”
　　他转回身。
　　“你在最后抱我一下吧。”
　　于是，他抱了她。又吻了她，轻轻地，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