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20、第 20 章

　　当得知冰河要回来过暑假时，米罗当天简直兴奋得没睡着觉。他连夜做起了大扫除，把厨房里一堆一堆的酒瓶子全部装进了麻袋，并且在冰河飞机降落的那天下午请了假，特意来机场接侄子。
　　在密集的人群中，他们看见了彼此。米罗眼中的的冰河长高了，也更帅气了，匀称的肌肉包裹在休闲的T恤和仿旧的仔裤里；而冰河眼中的米罗老了，虽与从前一样英俊挺拔，但眼角的鱼尾纹显露出了他的沧桑，这时他们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彼此。
　　“你小子要回来怎么不早跟我说啊。”米罗有个习惯一直没变，那就是揉冰河的头发。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从旧金山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突然买了回国的机票。
　　虽然冰河说在家里随便吃点就好，可米罗却一定要到饭店去说是为他接风。从坐到饭店的那一刻起，米罗便开始不停地跟他问学校的生活，当他们聊到冰河现在的女朋友Jessica时，米罗顿时两眼放光。
　　“靠，你小子可以啊，巴西女孩都泡得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潜质！”
　　冰河听得满脸黑线。
　　“喂，听说巴西女孩的身材都可火爆了，你那位怎么样？”
　　“还好啦。”冰河想米罗怎么还是这么大条。
　　“不过毕业以后要留在哪你就要考虑考虑了，毕竟巴西离那么远，你俩现在又都在美国，以后要是……”
　　“好啦，两年以后的事你现在急什么？还让不让人吃饭？”很长时间没吃到家乡饭菜了，冰河嘴巴塞得鼓鼓的。
　　“啊，你吃，你吃。”
　　“还有，你别光问我啊，说说你自己吧，还在单着啊？”
　　一提到自己的情感生活，米罗的声音一下子像落入了棉花套。
　　“嗯，我那不是，一直也没遇上合适的么。”
　　“是你一直没找吧。”
　　“我找了。”米罗立马脱口而出，像个在老师面前撒谎的小学生一样。“现在的女人眼光都高着呢，嗯，都看不上我这样的。”
　　“哦。”冰河不再问什么。
　　米罗又开始扯东扯西了。

　　晚饭后，两人一同散步回家。从小到大，冰河与米罗在一起走路时总是一前一后，米罗在前面开道，冰河在后面蔫蔫的跟着，今天他们依旧如此。米罗一边走一边比划着介绍两年来这个城市有哪些变化，但冰河却思索着另外一件事。
　　“米罗。”冰河紧走两步与他肩并肩。
　　米罗侧过头。
　　“我走之后，他又来找过你吗？”
　　“嗯？谁呀？”
　　“少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米罗用食指朝着冰河的脸指了两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没有。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呢。”
　　“怎么你们一直都没有联系吗？”
　　米罗还是笑，可这笑中已分明透着苦。
　　冰河还想问点什么，但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说辞。
　　“哎呀，没想到大晚上的也这么热，一点风都没有，还是回家吹空调吧。”米罗加快了脚步。

　　尽管很累，但由于时差冰河晚上根本睡不着，索性在自己屋里上网。半夜的时候他出来上厕所，发现米罗的房门开着条缝，里面还亮着灯。冰河轻轻推开门，发现米罗趴在床上，头枕着一只胳膊，已经睡着了。他的另一只手沿着床边垂下，冰河的眼睛顺势看去，地板上有一只翻开了盖的手机。屏幕是黑的，他拿起来轻按了一下“OK”键，看到的是卡妙与米罗的通话记录，时间显示的是两年半以前。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人过的都非常愉快。米罗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家里有了人气他工作起来也就格外带劲了。冰河看望了以前的几位同学和老师，米罗又陪他一起去墓地为家人献了花。墓碑上并没有太多尘土，冰河知道一定是米罗不久前刚刚来过，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些早已不在的亲人了吧。
　　有时冰河会在米罗下班的时间来酒店等他，员工上下班不允许走正门，冰河就在后门外等，他看到米罗每次都非常兴奋的从里面出来，见到他后就是一句“你小子又站到这来勾引我们酒店的美女啊”，然后就开始放肆地揉他头发。的确，冰河每次来的时候都有小女服务员们跑过来偷偷地看，有的还让米罗给她们介绍介绍，但米罗总是得意洋洋的说：“别看了，我侄子人家有女朋友了，巴西妞儿，怎么样，厉害吧。”然后坏坏地看着这帮小服务员们“切”的一声遗憾离去。

　　一次米罗放短假的时候，冰河主动提议到海滨旅游。蓝天白云，碧海银沙，米罗舒服地躺在躺椅上，享受夏日的阳光，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穿着泳裤的冰河身材更加性感，所过之处美女们纷纷侧目。他的身体素质明显比以前提高了，米罗记得以前的冰河只爱看书，不爱运动，可他现在却可以在海中泡一个多小时。看来自己也得加强锻炼了啊，否则啤酒肚早晚得出来。想想自己真的有阵子没出来旅游了，上次看到海还是跟……嗯？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他现在在哪里生活，已经结婚了吧，过得好不好？算了，都说好了不再想。不过上次看海的感觉还真不一样呢，那好像是个冬天吧。谁大冬天的跑到海边来，真是有病！不过与那个人在一起，似乎什么有病的事都干得出来呢。唉，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真得下水去清醒清醒了。
　　米罗摘下太阳镜，向着那片碧蓝走去。
　　晚饭之后两人都洗过澡在海边的小旅馆里休息，本来还想出去转悠转悠，可累了一天，现在谁都不想再动。
　　“米罗，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米罗依然盯着电视。
　　“我是说，你个人方面。”
　　似乎又提到了米罗的软肋，他思考了一会，关掉电视说：“我会去找的，你知道这种事也急不得。”
　　“你想找什么样的呀？”
　　“什么样的……反正就是贤惠点的，比较顾家的就行了，你知道我懒得要命，也不怎么会收拾屋子。”
　　“你是在完成两年前我给你的指标吗？也不管你爱不爱人家，你还不如直接找个保姆算了。”
　　“保姆怎么了？你这小子喝了两年洋墨水，资产阶级意识相当严重啊，看不起我们劳动人民。”
　　“你别打岔。其实我知道，你还想着他，一直都没忘了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米罗蒙上被子要睡。
　　“卡妙。现在你知道了吗？”
　　米罗不再说话。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等我去了美国之后，还会千方百计的去找他的，可没想到你们还真就这么断了。”
　　“这对所有人都好，不是么？”
　　“我回来的当晚看到你手机里和他的通话记录了，时间还是在你们分手以前。”
　　“啊，那天晚上我确实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回来了。可后来一想，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去了美国，呵呵，我们在你走之前就分了。”
　　“你还爱他吗？”
　　米罗抬起头看了冰河一眼。“我还爱他。也许我这么说你觉得我很下贱，但是，我爱他。”
　　“米罗，我曾经因为你与卡妙的事深深地怨恨过你，甚至说过侮辱你们的话，我今天向你道歉，对不起。我终于了解到，你们有欲望，有情感，但这一切所有的人都有。真爱不一定只存在于男女之间，同性恋不应被人唾弃，所以，我收回我以前说过的话。米罗，我尊重你对他的爱，如果你愿意，去找他吧。”
　　米罗的双唇颤抖着，他试着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咸苦的泪水便流入其中。终于终于，自己的爱情得到了亲人的认可，如果卡妙知道了知一切，他会不会也很开心呢？可是——
　　“冰河，谢谢。你知道我有多想听到你这句话吗？两年来我一直活在自责中，我怕你不会原谅我，怕你恨我一辈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让你活得不开心，我死了以后怎样去面对你的父母？可今天你终于明白了，你不再歧视我们把我们看做病态，我真的很欣慰。冰河，你长大了。”
　　冰河满以为会马上把这一切告诉卡妙，他兴奋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可米罗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再去找他了。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们，但反对我们在一起的还有太多太多，卡妙没有回来找我，就是因为他还无法摆脱众人对我们的看法。我了解他，外界因素对他的影响太大太大，他是一个活在众人目光中的人，敏感又脆弱。也许他已经开始全新的生活了，我又怎么好意思再闯入他的世界打扰他。”
　　“那你就决定这么苦着自己一辈子？”
　　“我不苦。冰河，爱情并不是生活中的唯一，除了卡妙，我还有你，还有像加隆像亚尔迪这样的好朋友，还有一份我喜爱的工作，这就够了。人不能总活在回忆中，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向前看——
　　这成为了冰河在接下来的日子乃至此后的一生铭记于心的一句话。

　　再次到机场送行时，米罗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依依不舍，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冰河终于真正找到了人生的快乐。他会继续成长的。米罗这样告诉自己。
　　安检开始了。冰河突然对米罗说：“我们拥抱一下吧。”手臂张开，男人的拥抱赋有肌肉与情感的力量，米罗听到冰河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这辈子头一次听到也是唯一一次听到的话。
　　他说——
　　叔叔，保重！

作者有话说

　　冰河终于成长了，而且还会继续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