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变故 ...
-
拾伍、变故
“生得倾国倾城貌，空叹红颜命却薄。三生三世缘虽起，不得善终怎奈何。”
回程的马车上，任家萱一直在喃喃的重复着签条上的这两句话。她求得本就是姻缘，有缘却不得善终，不正是那下下签。只是那僧人又为何不给她解签呢，难道自己真的是所谓的不详之人？任家萱偷偷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在认真赶车的田馥甄，她的青丝还是简单的束起，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白衣。她耳鬓的碎发被风吹着，从侧面能看见她高挺的鼻子，和微微抿起好看的唇——真的注定不得善终吗？那我这个不详之人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呢？任家萱不敢再想，每次一想到田馥甄终要离她而去，她就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明明只认识了一个月而已，明明只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可为什么会如此深刻？难道这就是签条中说的三生三世缘么？不知道那两世自己与她又有什么纠葛呢。
就在任家萱发呆的空档，田馥甄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她伸出空闲的左手，缓慢地，坚定的，温柔的，覆上任家萱的手背：“别想太多了，等我们回城准备准备便离开这里，再没有什么能打扰我们了。”田馥甄淡淡的说着，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温柔。
马车一路走的很慢，清晨从寺里出发，晌午时才进城。两人在酒楼里吃些小菜，这才慢悠悠的赶着车回到任宅。
不出二人所料，宅子里空空的，丫鬟小薰已经不见了踪影。才短短一个月，热闹的任家大宅竟变的如此萧索和冷清，任家萱心中不免觉得苦涩，虽然早就知道小薰有心害她，可是当事实真的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跟随了自己那么多年情如姐妹的小薰真的只是安插在身边的一颗棋子吗？那她又为什么隐忍多年偏偏在这时下手呢？
越想越没有头绪，任家萱偏头看着正在认真收拾行囊的田馥甄，强迫自己收起思绪。何必再想呢，父亲已经因为这名利纷争丢了性命，自己千万不要陷入这泥沼才好。现在身边有了田馥甄，她说要带我走，那我便一生一世追随她，什么仇恨就让它随风去了吧，有这样一个人，什么都已不重要了。这样想着，任家萱便也释然了——这便是前生注定的缘分吧。虽然才与田馥甄相识短短一个月，可是任家萱却觉得仿佛与田馥甄认识了很久，那样亲切熟悉的感觉，那样炙热的一见钟情，只是一眼，便注定万年。
“萱儿啊，你在发什么呆呢？”田馥甄见任家萱现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有些担心，走过去敲敲她的头说道。任家萱吃痛，嘟起嘴瞪着田馥甄，田馥甄看她气鼓鼓的可爱样子心中一暖，温热的唇在任家萱额头上落下。
“唔……田馥甄你光天化日的耍什么流氓！”
任家萱被她这突然的动作惹得心脏狂跳，双颊也悄悄地爬上了粉红。她心里暗暗的骂自己没出息，哎……总是被她这样调戏到脸红，窘迫死了！
可那始作俑者田大人却毫不在意，哼着小调儿转过身接着收拾她的箱子去了。任家萱又羞又恼，可偏偏田大人还不放过她：“娘子啊，相公口渴了，给相公煮些茶来可好啊？”
一声娘子叫的任家萱心中更是按捺不住的心颤。她看着田馥甄的背影，心乱如麻，最后干脆一跺脚碎步跑去厨房煮茶了。田馥甄看着任家萱跑出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这萱儿今天怎么反常的没和我斗嘴啊？不会是真的恼了吧？嘶——这任小姐的小脾气一上来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整我呢。想到这里，田馥甄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昨天被任家萱揪得现在还疼呢！
不一会儿，田馥甄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田馥甄暗想不好，哄人的点子还没想好，这任小姐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
“萱儿……”田馥甄欲转身唤任家萱的名字，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掌风向自己扑来。幸好田馥甄反应够快，头一个侧闪躲过这一掌，同时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这迎面而来的掌力。这一接可不好，田馥甄动了真气立刻觉得胸口一滞，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一个踉跄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田馥甄抬手欲反击，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完全动弹不得，她心中暗道不妙，难道是刚才运功导致毒气攻心？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难道自己这条性命今日就要葬送在偷袭的小人手里了吗？她心知反抗无用，只好咬牙闭上了眼，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图个痛快。
想象中毙命的一掌并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眼睛。这感觉……好熟悉，难道是……
“莎！”
田馥甄张开眼看清了来人，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衣，面容冷淡，眉间一颗朱砂说不出的妩媚妖艳——不是司徒流莎又是谁。
“莎，你怎么……”田馥甄大喜，站起身伸手欲去拥抱司徒流莎。可没等田馥甄说完话，司徒流莎便将她推回床上，迅速的封住了她上半身的穴道，掰开她的嘴强硬的塞进了一颗药丸。药一入口，田馥甄感觉到体内紊乱的真气正在慢慢平稳，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全身的麻痹。
司徒流莎把田馥甄的衣物褪至肩头，田馥甄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变得焦黑，黑色的毒气顺着脉络已经爬向了手臂和心脏。司徒流莎眼神一凛冷冷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再不出现，你就要一命呜呼了？”
田馥甄暗暗心惊却沉默不语。她从小苦读医书，自认对这世间毒药也算了解一二。肩膀上的伤她并未放在眼里，只当是普通的麻痹药物，却没想到毒性如此顽强，已经开始侵蚀自己的五脏六腑。
“刚刚让你动真气是为了逼出你心脏内的毒血，我已经封住了你上身的穴道阻止毒性蔓延，跟我回宫吧，王上自然会想办法医治你。”司徒流莎淡淡的说道，目光却落在了田馥甄脚边打包好的行囊上。她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转过头冷冷的盯着田馥甄，“怎么，准备送任小姐去哪里么？”
田馥甄避开司徒流莎锐利的眼神，司徒流莎生性本是淡泊不易动怒，可她真生气时田馥甄还是有几分惧怕的。田馥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宫的。我……我要带萱儿离开这里。”
可怕的沉默。司徒流莎一言不发的看着田馥甄，似是要把她看穿。她看田馥甄的眼神，就好像从未认识她一般。那眼神让田馥甄没由来的难受。
司徒流莎踱步到田馥甄面前低头，慢慢的靠近她的脸，她的鼻子抵着田馥甄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碰到田馥甄的额头让田馥甄忍不住闭上了眼：“莎……”
“一个任家萱真的值得你放弃一切吗？你的父王，你的弟弟，你的国家，还有……”
还有我。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认识一个月的任家萱而离开守了你十二年的我吗？
田馥甄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父王苍老的脸上慈爱的笑容，弟弟稚嫩的童音叫着自己姐姐，还有自己和岛在飘着落叶的树下比剑，莎温柔的拥抱和轻轻的吻……
“馥甄！”
就在田馥甄已经有些动摇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那些画面呼唤她的名字。那是一个有着倾城美貌的女子，她有着天真的笑容，悲伤的眼泪，还有那天在阳光下，她张开双臂挡住马车时那坚定的、孤傲的、脆弱的、让人心颤和心疼的眼神。
田馥甄猛地张开眼睛，司徒流莎浅棕色的瞳孔就在自己眼前……刚刚那是怎么了？是被莎控制了心智吗？
田馥甄让脑子清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莎……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宫，我要带任家萱走。”
司徒流莎怔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拉开了与田馥甄的距离，淡淡的说道：“没想到一个任家萱竟然可以打败所有人。”她转过身去，不让田馥甄看到她的表情。
田馥甄不回答，想起与任家萱相识相知的点滴，又不禁微笑。樱花树下的品茶畅谈，她为她擦药时的悸动不安，她与她做戏时她的隐忍与泪水，她与她出游时她的鬼马可爱……没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就因为初遇时的那一个眼神，田馥甄便可以为了任家萱奋不顾身。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父王解忧为百姓效力，可是我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直到遇见任家萱，我第一次有那种强烈的想要去追求什么的感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管任家萱是我的福还是祸，我都要带她走，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司徒流莎背对着田馥甄，田馥甄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大锤子重重的砸在她的心里。一大颗泪滴从她眼中滚落，打湿了她的红衣。她忍住心中的刺痛，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公主，王上病重，恐怕熬不过几天了，就算要离开，也该跟我回宫走一趟吧。”
“啊……”
厨房里，任家萱的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捂住胸口，一种莫名的难受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生命中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她看着壶里沸腾的水，心中的不安在一点点放大，就好像被墨晕开的宣纸，一点一点，吞噬了整片白色。
端着茶盘回到闺房，门大开着，任家萱突然觉得胆怯和心慌。等着她的，会是那个说要带她走与她生死相依的女子吗？
强压住心中的压抑和手上的颤抖，任家萱迈出了步子——
果然，房间空空如也，等待她的，只有从窗外灌进来的呼呼的风声。
田馥甄呢？那个刚刚还在那里好端端的对她微笑的田馥甄呢？那个刚刚还油嘴滑舌叫她娘子的田馥甄呢？
任家萱手中的茶盘终于跌落，“啪——”，破碎的声音如此刺耳。她发疯似的在房间寻找，屏风后，柜子里，床下，门后，哪里都没有那人的踪迹……她，走了吗？
视线落在书桌上，一张信纸压在半截残箫下，那薄薄的纸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似是要破碎了。
纸上是两行工整的小字：家中急事，日暮便归。卿莫挂念。念卿，思卿，一刻不敢迟。残箫为凭，断箫不全怎奏音。
念卿，思卿……断箫不全怎奏音？
任家萱紧握着那半截残箫，似是拿着救命的物件般，又将那两行字看了又看，终将一切埋怨化作一声叹息。
田馥甄，我便在这里等着你，只是这等待会不会漫漫无期？
任家萱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指腹却被碎片划伤，殷红的献血滴出，落在残箫上，竟将那竹箫染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