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
“茵莱特”星球上的暴风季刚刚过去，日星在碧洗的天空中肆意散发着热量。春末夏初正是万物生发的时候，生机勃勃地宣泄着寄存了一冬的活力。
南方海域的平静被一艘小艇破开，白色流线的外形让它像游鱼一样灵活。艇后压起的水沫十分惊人，高高抛起，在碧蓝相间的海上拉出长长的白线。
“怎么样？这个速度会不会勉强？”斜靠在艇舷上的男人对着通讯器说道，视线时不时地在舷外侧的海面上梭巡。
通讯器中的细密水泡破灭声回应了男人的问话，带着轻快的旋律。
“他在干嘛？”从快艇驾驶舱里走出来的徐莫逾问。
“在海下唱歌。”邱云天把通讯器的音频外放按钮打开，笑着随快艇的起伏摇晃身体：“就目前的测试结果来看，十七号研究所的新型人鱼在活力和行动能力上的进展确实具有突破性，横向对比中遥遥领先于其他实验人鱼。”
“那么他作为「饵」的任务进展怎么样？“徐莫逾在邱云天的身边坐下，看了看手边的探测仪：“这附近很干净。”
绿色的屏幕上属于人鱼公子的光点居中，一些被人鱼歌声招引来的活泼鱼群则在光点周围密密地形成更小的生物点。
“这片海域被事先清理过，当然是干净的。”关掉通讯器放在一边，邱云天调节着手里的接收器，探测仪旁斜放着的显示器上画面也随着不停变换海下的风景：“茵莱特星上的人鱼基地这几年也陆续尝试过研究海妖，对这种生物的听力特点还是有把握的。一只海妖所拥有的海域面积和他的听力范围有关，这些对领域十分敏感家伙不会放任任何陌生的声波存在——基地的声纳探测器总是会被破坏就是证据。
“驱逐海中生物的声波是对海中王者的挑衅。即使是繁殖期，海域的王者也不会忽视这种冒犯。更何况繁殖期中的战斗原本就是生物优胜劣汰的本能，向雌性展现自己的强悍身姿是雄性的天性。
“这片海域太大，要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中找到目标，即使在海妖最靠近浅海的繁殖期也依然是个艰巨的任务。”对着同伴挤挤眼，邱云天打开了通讯器：“我们必须对人鱼公子的安全负责。——
“小鱼儿，你要的画面都录了，可以回来了。”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吐泡泡声，不一会显示海下景色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银发的脑袋，挤眉弄眼做足了各种表示不爽的表情和动作后，这个银发的脑袋才将镜头让回给海景。
“真是个精力十足的人鱼公子。”邱云天站起身眺望着船舷外平静的海面。
丝丝缕缕的银色在视线中从星星点点的闪烁变成了流动的水银，柔软地在水面上流淌而过，随着轻微的波浪起伏慢慢趋近快艇。在靠得比较近的时候划空而起，化作闪亮的匹练扑向站着的男人。
咸涩的海水兜头兜脑地浇灌下来，把在快艇上的两个人淋了个湿透。外接仪器虽然具有防水防冲击功能，但依然被扑来的海水冲得歪斜到一边。
“流银，别闹。”张开双臂接住腾空扑来的人鱼公子，邱云天抵不住冲力向后倒去。身后迎接他的是徐莫逾的坚实胸膛，稳稳地止住了人鱼的玩闹。
「时间还没到！」银制饰品一样精致的人鱼公子开合着双唇，姣好的唇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长长的银色鳍纱发泄一般地用力拍打，甩出染着金属色的水珠在天空中熠熠生辉。
“任务完成，不需要你再作饵。”邱云天将人鱼公子打横抱起，迈步走向快艇上的蓄水舱：“钓鱼而已——你这鱼饵要真被吃掉，东方傻鸟还不得找我拼命。”
“已经出现了？”徐莫逾扶住同伴，问出了人鱼公子的疑问。
“恩，”垂下眉眼，邱云天露出凝重的神色：“我的背脊快被盯穿了。”即使本体在探测仪扫描范围外，那视线依然浓烈得像在他身上燃烧一样。
将邱云天和人鱼公子送进蓄水舱，合上舱门的徐莫逾抬头向刚刚邱云天背对着的方向看过去。日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反出一片白色，看得时间长些就会在眼底出现黑斑，让人无法揣测那片波浪中是否隐藏着危险。
看了一会，确定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徐莫逾扯下身上湿透的衣服走向驾驶舱。在经过刚刚还有人斜靠着的船舷时，顺手将几台外接仪器一起提进了舱室。相较于原本放在外面的仪器，驾驶舱内的固定探测仪更加精密而精确。但即使是在这样的仪器上，绿色光屏中依然只活动着许多属于小型生物体的光点，一圈圈向外扩散的光圈中并没有发现更大的生物光点……
………………
…………
小艇开得并不快。
这艘被特别改造过的快艇最快时速可达一百五十节，并在维持最高时速的时候可以持续航行三个小时。这种速度导致的压力唯有机甲战士可以承受，也是这次“鱼饵”行动安全的保证。
驾驶舱内的探测仪依然没有扫描到属于海妖的生物光点，但一直站在舱外的邱云天却在对徐莫逾点头证明他们钓来的“大鱼”还没有脱钩。
就像一个高明的钓鱼者遇上不能力敌的咬钩大鱼会运用技巧溜鱼，直到对方无力才会起杆一样，徐莫逾驾着小艇配合着邱云天的感应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向海岸驶去。
他们巡游在白海上，引诱的是白海的王者，最强的海妖，再多的小心都不为过。
对于邱云天选择白王作为目标，多数人都觉得难以理解——最强的海妖，掌握最多南海部落的海妖，是采样的最好目标却不是最安全的。
做过多种尝试，对海妖的强悍、残忍和无情有着深刻认识的人鱼医生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参谋部的邱中校会认为白王是合适的目标。
白王年轻。——这是什么理由？
因为年轻，所以还没有学会无情。
这就是邱云天的理由。
主星生命岛链的十七号研究所里调制的是最适合海妖的人鱼。林司离开前交给他的资料里明确说明了，这个前非法人鱼研究所里所调制的人鱼其实是为了海妖而研制的雌性。以海妖为调制方向，为了海妖而存在的雌性，就像神话传说中天父从亚当的身体中取出肋骨制造了夏娃一样，两者本该是一体的存在。
这样契合的雌性如果出现在海妖的海域中会引发什么？所以邱云天选择了海妖中最年轻的白王，一条才成年没几年的白色海妖。
因为年轻，所以还没有学会疑惑和猜忌。就像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总会懵懂而善意地好奇着吸引他的异性。
少年情怀，总比那些除了本能外再没有一丝人性的成熟海妖来得更加安全！
“云天？”徐莫逾疑惑地看着示意他将快艇停在礁石后的男人。
“我想试探一下这条美人鱼。”一派悠闲地跳下快艇，邱云天说这句话就像说去买烟一样轻松：“相比其他海妖，白王的攻击性是最强也是最弱的。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沟通……不论采样还是实验，总归是自愿的比较好。”
那么瑰丽而强悍的自然生物，实在不愿意让他被困在人类的牢笼中。
发觉自己的想法实在够虚伪，邱云天摇了摇头，转身对在快艇上皱眉看他的友人笑笑：“你先带流银离开，我会照顾自己。”
“邱……”开口想叫对方的名字，但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徐莫逾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什么就听不进劝。看着已经开始向礁石上攀爬的男人，即使身为对方多年的友人还是熟悉地升起一股无力感……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是这么任性？
“那是海妖，不是什么美人鱼！”拧着眉盯着已经爬上礁石顶部的男人，徐莫逾丢了一把镭射鱼枪上去：“知道你爱美人，但那个是野兽，你别被美色迷得把命丢了。”
“哈哈！”接过鱼枪耍了个花样，邱云天大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鬼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莫逾没好气地瞪了不知死的某人一眼，转身回到快艇的驾驶舱内。没过多久，白色快艇就绕过礁石消失在远方。
………………
燕歌轻轻摇动耳鳍，迟疑地在礁石群外围停了下来。礁石间的水流和海中不同，影响了他对声波的判别，他一直追踪着僵硬的机械声完全消弭在杂乱的水流中。
仔细辨别着不同的水流声，渐渐理出头绪来。闭上眼睛整个礁石群的位置图清晰地浮现燕歌在脑海，引导他穿游其中。这时，一缕若有似无的歌声参杂在嘈杂的水流，让人听不真切。
浮出海面，银白色海妖抬起头，头部两边的耳鳍大大张开，在海中若隐若现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
……
小美人鱼，在大海里。
小美人鱼，流下泪滴。
他在找寻他的爱情，就像我在想念着你。
……
……”
简单的节奏，漫不经心的哼唱，却让年轻的白王露出了笑容，放弃继续追踪那个莫名出现在他海域里的银色……雌性？
他并不笨，那些外来的奇怪雄性这几年总是在他身边窥探，使尽手段。这次的雌性或许是那些人的另一次的试探……毫无疑问，这次那些人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个银色雌性看起来很活泼，歌声不错，繁殖期时散发的气味也很好闻。他看见那个雌性戏耍在小白船上的男性，信任中又带着慧黠的小作弄。而那男性眼中满是温柔和宠溺，温润的黑色就像被他藏在洞中的那些漂亮石头。
循着歌声在礁石中游动，渐渐从礁石外围进入到中心位置。高高的黑色礁石遮挡住了日星的照射，白王身上华丽的珠光色从耀眼变得温和起来，极长的鳍纱铺散在水中像一袭高贵的裙装。
伸手攀上礁群中最高的那块礁石，燕歌高高地抬起身体。歌声飘扬在这块礁石上空，带着主人懒洋洋的特色。
“嗨，小美人鱼，你在找我吗？”歌声停住了，懒洋洋带着笑意的话语从头上传来。
皱起眉，燕歌高高仰起头，透过垂在眼前的长发他看见了一双比他洞中最漂亮的石头更加美丽的黑色眼睛。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