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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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的枫城，已经是和风暖融的时节。阳光明亮地洒下来，晒得人心情舒畅。
街角的咖啡厅撑起了遮阳伞，随着风在桌子的固定孔中微微转动，发出“咔、咔”的声音。
“金打算撤离了。”用指甲接着杯壁上滑下的水珠，长辫子青年轻轻弹指。
“所有的条件都谈妥了？”坐在青年对面的黑发军官靠在椅子上，满脸愉悦地看着周围的风景。
新芽萌绿，百花争艳，带着花朵甜香的风就像有精灵带领一样蹭过脸颊、颈边。
“政府会给老家伙们应有的待遇，虽然他们觉得那还不够。”嗤笑一声，“不过‘涅柔斯’的血脉不回来，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那种事情中央的政客们会处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真的不打算回来？”
“是。”拿起饮料喝了一口，青年掩去了眼角的不自在：“回来没什么意义，我们也不想被老家伙们当枪使。这些年我也累得很，不想再陷进去——抱歉。”
“哎？”轻笑，黑发军官挥了挥手：“不用在意。李家比我预想当中好用很多，你尽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
“CHIE——亏我还以为我们很重要。”青年抛去了最后一丝拘谨，“原来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还能不能从露星回来都成问题。”从桌上的水果盆里拿出一颗果子，嚓嚓的削皮声吸引了在草丛中玩耍的小动物。
“林，你很重要。”黑发军官认真地说。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长长的果皮垂到地上，被尖脑袋的小动物叼起飞快咀嚼，“光影中‘涅柔斯’的形象是真实的吗？——被禁锢的，被人活生生取走血肉的……‘怪物’。”
长发的，拥有双腿却可以生活在水下的美丽人形生物——前世代遗留下来的高等智慧种族，曾经也拥有“人”之名的……怪物。
“或许吧。”前发垂下，遮挡住了青年的脸。
为了给“涅柔斯的血脉”回归造势，青年在那部诉说千年前放逐者的故事的光影中参与了一个角色，一个民众耳熟能详的角色。
蓝绿色长发铺散在身下，月圆的光辉下，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黑暗时期，亲身感受着数千年前的祖先所感受到的一切——尖刀切入肌肤的痛楚，血肉被取走被吞噬的麻木；被计算玩弄的“友情”，还有……沾染着血色的爱情。
他就像入魔一样，一步一步走上祖先的道路。
沉浮在幻境中，一梦千年。
“林，离开吧，能走多远走多远。”黑发军官弯腰抓起吃完果子又想撒欢的小动物，低垂的脸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管是人鱼肉还是唐僧肉的传说都该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
“我不想知道你的头发到底是哪一种琉璃色的。”
“……”
“真绝情啊，邱。”
×××
邱云天回到军区宿舍的时候已经错过晚餐时间。将貂鼠丢回笼子里，年青人草草给自己弄了一顿晚饭。
吸溜着面条，打开通讯光脑一条条查看今天错过的通讯，挑选了紧急的回过去。等他吃完，也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看看时钟，和他定的提醒时间没差多少。顺手把碗丢进自动清洗机，邱云天边脱外衣边走进卧室。
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躺在床上，从床头拉出两条细导线连接到眼罩两边，按下床头的操作面板后将眼罩拉下。
「身份编号：5704X65-B；通行证：T23oB49；命令：登录。」
随着额角轻微的震动，眼前的黑色就像影院的布幔一样向两边散开，一望无垠的金黄色花田出现在眼前。
「主人，空间通讯请求。」
空间中的小精灵带着一条光点形成的彩色光带飞到邱云天面前。
「同意连接。」
接收到反馈的小精灵轻轻一甩尾巴，连在尾端的彩色光带立刻扩散开来，浸染到原来一派田园风光的空间中，为温馨的空间染上一层冰冷的色泽。
「死墨鱼，你那空间是怎么回事！？」
看到青空白云的天空被染成灰色，邱云天喷出一口老血。他明明记得上次狠砸了一笔钱把那个见鬼的要什么没什么的空间整得勉强能看，这才多久又变回老样子了？
「李崇华来过。」
简短的五个字交代了空间变样的原因，徐莫逾看向差不多一年没见的友人。
「你们要PK就真人PK，在空间里闹什么？」
看着这个简直可媲美21世纪污染最严重地区的空间环境，邱云天无奈地关闭了空间效果。黑灰色的原始模板替代了花团锦簇的热闹田园。
从虚空中拉出一张椅子坐下，邱云天在自己座位前又提起个矩形体：「小虫子不是回李家了吗？怎么又找你？」
「他来问李家老七的事情。」在矩形体上坐下，徐莫逾身体前倾盯住面前的黑发青年：「怎么回事？幽影星系的事情你也有份？」
五年前主星和幽影星系的战争全面爆发，从幽影星系附近开始，战火慢慢蔓延到整个TS星域中所有有智慧生命的星球。原本在主星下平静生活了十几个年头的TS星域就像突然醒觉的凶兽一样，张开了獠牙。
那些TS星域的智慧生命称这场战争为“神战”。
与此同时，主星星域由一部光影掀起了寻找生命源头的讨论。网络中、生活中，人们就像考古学家一样挖掘着被掩埋在过去的名字。
那个创造出最初的人鱼的人类的名字，那个在光影中被琉璃发的美丽男性称为“他”的男人。
尘封的历史被翻出，大灾难时期的黑暗再次呈现在人类眼前。
惊愕、不敢置信、期望、失望、绝望，疯狂的序章通过文人的手，演员的演技，歌手的歌喉，在这个全息虚拟遍布的世界再次展现——
血淋淋的真实。
鲜血、黑暗，用他人的死亡来换取自己不死的仪式，活生生的地狱。
美丽的男性被切开，血肉被吞食，只因为人们相信“怪物”可以“不死”。
——能够不死的，只有已经死去的。
光影中抱起美丽男性的男人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从屏幕上方流淌下来的红色渐渐淹没了男人身上的白衣。
“涅柔斯的叛逃者”从影片一开始就给众人留下鲜血和火焰的印象，却形成了影片中最明亮的颜色。
最初的人鱼，人类的希望，全世界的欢呼背后是男人无止境的痛苦。童话中小美人鱼交换了双腿后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而那个男人呼吸空气却像在呼吸冰冷的刀片。
这就是一切的起源，兽人的起源，被放逐的源头——那个正被战火包裹着的星系的最初。
在宇宙中旅行了很久很久，巨大的母舰终于降落在一个星球上。怀中抱着小兽人的青年伸出手臂指向风雪之外，身影渐渐和领导人类走向星际征途的那个男人重叠，连声音也开始重叠——
“去吧，那里将是我们的乐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反战的声音开始在主星上响起，渐渐向星际扩散。被人类压制的其他星系种族开始知道，在远离主星星域的一个地方也生存着人类。那个地方的人类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主星的保护，并且……美丽而强大。
胆大的星盗趁着战争偷入TS星域偷猎兽人甚至是智慧星球上的皇室，越来越张狂的行为让主星的人类终于发现那些和他们同种同源的的兽人变成了星际间价格高昂的货物。
“我们需要坐下来谈一谈。”黑发血眸的男子搂着红色人鱼出现在人类的光屏上，遍布所有人类踏足的星球，开启了和谈的序幕。
完全不同的繁衍系统，另一种人类生存形态，星域内最隐秘的资源星球，以及……信仰。“涅柔斯的叛逃者”交出的东西不多，价值却很难估量，足够这些人成为势力圈中的新贵。
在众家族准备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时候，那个高傲如君王的男人却带着他的人鱼和追随者开着宛如小型太阳的太空堡垒消失在太空中。对众人看重的权利、势力，不屑一顾。
「你做了什么？」徐莫逾皱眉。
「你该问有什么是我没做的。」邱云天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相握：「至于李家老七，现在不是很好吗？追逐着星际间的海盗，一生的对手，激烈的碰撞或许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很有趣不是吗？」
「……」
「邱云天，你够了没有？」徐莫逾深深注视着面前的青年，「一次又一次……」
「你送人到我身边——我接受，那是因为我了解你。你给李家送情报，让李陵出头，甚至出谋划策为他清除异己——我忍了，那是因为我信任你。」
「你一向将事情做得漂亮，让人轻易抓不住把柄。哪怕被你送进陷阱的人都会感激你……现在你竟然胆子大到断掉李家的一条臂膀！」
徐莫逾揉了揉额角。
「邱云天，你超过了！」
「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你……让我很失望。」
「帝国不是我徐家的，李家也不是能随你揉捏的儿童玩具。捧一方、拉一方、打压一方，你以为李陵把你藏着掖着就没人能看出来你动的手脚？」
「一个参谋部刚刚展露头角的上尉，能捏死你的方法太多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李鹰的事是个失误。」摊开手，邱云天表示妥协：「我没想到他正好负责那一区，也没想到那家伙为了条人鱼能疯到那个程度——计划没有针对什么人，他只是恰逢其会，然后……脱离了控制。」
「李陵大概也很后悔。」
「他当然后悔。」徐莫逾冷笑：「他不后悔的话又怎么会通过李崇华的嘴来向我透露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是这件事里他自己的私心更多，只怕整个李家都知道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带着徐家影子的幕后黑手。」
「……」
「总算这次的事对帝国利大于弊，李陵那家伙也怕了你。看在你送了李家那么大的利益，他的小动作也就仅止于此。」徐莫逾的神色一转，隐隐透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毕竟当惯了刀，李家想当执刀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邱云天耸肩。
×××
断开星网，脱下眼罩的黑发青年双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完全没有想到徐莫逾能这么快成长到这个模样。
兽人星球的事情他出手得很隐秘，如果没有直接接触人透露，根本不会有人觉察到这场历时五年的战争是一场计划中的必然。
当李家发觉到那条红色人鱼是个诱饵的时候，可见的利益已经让他们停不下脚步。
兽人，对于见识过金身边兽卫的人来说，那是未经雕琢的瑰宝——执着、强悍、忠诚，哪个有野心的家族会放过这些天生的战士？
如果主星没有掀起考古热潮，没有发出停战的呼声，甚至那些外星权贵没有将视线从伪·人鱼转移到TS星域的兽人身上。
这场战争最终会是怎样的收场还难说。
……
“鹬，我们的银发小美人说要去畅游星空，所以你的下一个剧本他不能参与了。”
听着通讯器对面传来的沮丧声音，邱云天轻轻笑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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