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金人》翠羽

7、第七章 听八卦

　　婴儿的生活是腐败却无奈的，萧珊珊以切身经历体会到了这一点。除了不能自由活动和视力暂时受限这两点不便以外，她过上了猪一般幸福的生活。每天睁开眼睛就吃(虽然是流食），闭上眼睛就睡，连拉撒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哼唧几声就有人来照顾。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奇怪规矩需要遵守，比如全天候的被包在一个小襁褓里，比如两条腿被并在一起紧紧缠住（据说这样可以防止罗圈腿）。

　　不过，萧姗姗的听觉还好，于是除了吃奶睡觉之外，她的全部乐趣便只剩下听屋子里的女人们聊天这一项了。听了几天八卦，她终于大致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这里竟然是个海盗的寨子，位置大概是在一个叫玉鞍岛的岛上。她的叔叔是这个寨子的寨主，她娘跟自己的表妹嫁给了寨主兄弟俩。初初弄清自己身份时，萧姗姗简直震惊了，内心则苦逼得无以复加。娘的，上辈子还是官兵，转眼这辈子就成了强盗，转变要不要这么快呀！可是忧郁了没多久，萧姗姗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身边人那儿去了。

　　她的母亲叫做阴凤清，并不是十分俊俏的女子，但五官端正秀雅，眼睛清亮有神，举止大气沉稳，看来出身很好。爹爹崔伯文是个温和的清俊男子，闻起来像个读书人，因为他常常会亲自抱着女儿哄她睡觉，而每次萧姗姗都能从他的手指上闻到墨汁特有的香味。因为他是大当家的兄长，又识文断字，寨子里的众匪都尊称他为“大先生”。萧珊珊是他们夫妻的第一个孩子，因此爱如掌珠。

　　强盗叔叔叫崔仲武，是个粗豪的性子，因为面相跟他哥哥一样带着点秀气的俊美，他便在两腮和唇上留了一把大胡子，将脸给遮了一半去。他说笑的声音也十分洪亮，逗弄小奶娃时，手指上的老茧都把萧姗姗的小脸蛋给弄红了。表姨兼婶婶叶锦心就比母亲漂亮得多，面容身型无一不精致，举动间风流婉转，言笑中泼辣热情，倒跟叔叔是绝配。他们两人已经生有一个儿子，目前还不满一岁。

　　阴凤清、叶锦心姊妹两人可能不是本地人，因为萧姗姗听出她们的口音跟院子里做粗活的小丫头和婆子的口音很不一样。

　　阴凤清还有两个贴身的心腹丫鬟，一个叫兰音，一个叫兰言。每到晚上睡觉时，她都会把萧珊珊交给这两个丫鬟照顾，从不要旁人插手，看来十分信任的样子。叶锦心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喜鹊，一个叫杜鹃，都是鸟名。每次她家的小子睡着后，她就会带着喜鹊到这边院子里来串门，而杜鹃就留在屋里照顾孩子。

　　叶锦心家的儿子，也就是萧珊珊的现任堂哥叫崔小峰，是个快一岁的白胖小包子，非常可爱，每次跟他娘一起来玩时，他最爱的游戏就是把小拳头塞到萧珊珊的嘴里让她咬，弄得没牙的萧珊珊十分无奈。

　　这日萧珊珊又被包扎得像个酒心巧克力一样放在床上，床边坐着阴凤清和叶锦心姊妹俩，两人正在聊天。萧珊珊觉得被裹住的地方有点出汗了，弄得到处都开始痒痒，可她两只手都在襁褓外面，又抓不着，急的乱扭。阴凤清发现了她的动作，忙抱起来查看，不由奇怪道：“咦？小宝儿这是怎么了？”

　　叶锦心伸手接过她，一边探手进去摸一边笑道：“别是热的吧？可不，背上都出汗了。”说着便扬声对外面叫道：“喜鹊，你去打热水来，顺便叫你兰音姐姐过来，就说要给姐儿洗澡，让她拿点药草来。”

　　不一会儿，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女子便抱着个包袱进了门。叶锦心一看她便笑道：“你倒跑得快，喜鹊的热水还没打来呢！”兰音放下草药和包袱，先对坐在床上的姊妹俩行了礼，这才走过来抱起萧姗姗道：“我给小主子做了身衣裳，正要拿过来呢，路上碰到喜鹊，便过来得快些。”

　　叶锦心闻言忙打开包袱，将小衣裳拿出来看时，却是一套大红色缭绫暗织盘绦纹样的小襦裙，另外还有一件嫩草绿色的薄纱半臂。阴凤清和叶锦心一人拿着一件小衣裳仔细翻看，口中不住啧啧称赞。

　　“阿姐你看，这小裙子上还用同色丝线绣着芍药花呢！”

　　“是么？拿来我看看。”阴凤清接过小裙子，将裙身展开摊在掌中细细观看，半晌摇头道：“这也太精致了些儿，她一个小人家，哪里就穿得了这个？”又向正逗弄婴儿的兰音嗔道：“你又熬夜做活了吧？也不怕伤了眼睛！”

　　兰音不在意地笑答道：“不碍事的，属下想着马上宝儿主子便要满百日了，现今虽比不得在家，却也不可太简陋了，便比着原先给宫里别的小主子做的礼服样子仿制了一套。”又低头歉然道：“只是找不到好珍珠，腰带便做不成了……”

　　阴凤清闻言默了半晌，才勉强笑道：“你有心了……”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叶锦心自刚才兰音说起什么“宫里别的小主子”等话时便沉默了下来，此时见气氛低落，便出言打岔道：“没有腰带又有什么打紧，不就是珍珠么？明儿让咱们大当家的出去弄些来，保准比原先那些劳什子宝珠腰带好得多。”又抱过萧珊珊来，点着她的小鼻子逗趣道：“不管小宝儿系的什么腰带，咱们可是真正的龙章凤质，不是那些乌鸦麻雀可以比得上的，是不是呀？”

　　凭着上辈子的职业素养，萧珊珊直觉她们的话里隐藏着什么秘密，生怕自己打岔了她们不接着说，连背上痒痒都顾不得了，瞪着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子，乖乖地躺在兰音怀里正听得入神，忽然被叶锦心抱起来，惊吓之余猛然看见她娘亲有些萎靡地靠在窗棱上，愣愣地看向窗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眉眼间的悲伤仿佛要满溢出来了似地，她心里登时也觉怏怏不乐，这下连酝酿情绪也不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两只小手也扑腾着伸向母亲，求抱求安慰。

　　阴凤清被女儿的哭声惊醒，连忙把孩子抱过来哄着。叶锦心看她只摇晃着拍了几下，宝儿就抽噎着住了音儿，不由奇道：“咦？怎的宝儿一到了阿姐手里就格外听话呢？”阴凤清瞪她一眼，“哪个让你故意撩拨她，这丫头精着呢！”说着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话题既被岔开，几人又说笑几句，喜鹊便打来了热水，几个女人便张罗着给小丫头洗澡。虽然还只是初夏，但因岛上气候炎热，她们便给宝儿洗干净了后，又换上一盆热水让她在澡盆里玩水。

　　好容易能松快一下，萧姗姗简直乐坏了，在水盆里胡乱地折腾，弄得一地都是水。护在盆边的兰音和喜鹊两人的衣裳都被泼湿了，她两人也不去管，只笑眯眯的扶着萧姗姗肉呼呼的小胳膊，免得她滑下去。

　　阴凤清坐在床上看她们玩闹，心里也觉得宽慰。叶锦心看她脸色好些了，便靠坐过去问道：“后日就是宝儿的百日了，姐夫可想好了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总不能老是宝儿宝儿的混叫吧？”

　　阴凤清一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见她提起此事，想了一想才回道：“你姐夫倒是拟了几个，却都有些阴柔，我想不如让她随着你的小峰，取名叫小山，你看可好？”

　　叶锦心拍手笑道：“这个名字好，你跟姐夫说说，咱们宝儿就叫小山了。”

　　于是更名为崔小山的小丫头蹲在盆儿里泪了，“小山虽然跟萧珊珊是谐音，可这明明是个男娃的名字好吧？娘啊！你咋就不给我取个高雅秀气的名儿呢？”

　　崔小山还在澡盆里纠结她的新名字，杜鹃抱着小包子崔小峰走进门来，急急忙忙地跟阴凤清行了个礼便对叶锦心说道：“夫人快回去看看吧，大当家的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年轻女子，大当家正跟大爷商议，说是要挑几个生得好的给大夫人和夫人做丫鬟呢！”

　　叶锦心见了宝贝儿子，正高兴地要抱过来逗弄，忽然听见这话，俏脸登时一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些丫鬟放在房里，是伺候我呢是伺候他呢？哼，还想拉上姐夫，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些什么！”说着，把孩子放在床上起身便走。

　　阴凤清见她脸色不善，怕他们夫妻吵嚷起来，忙嘱咐兰音和喜鹊、杜鹃留在这里照顾小峰、小山兄妹俩，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小峰见小山坐在个大澡盆里玩水，眼馋得不行，蹦着高的也要下水，杜鹃几乎抱不住他。几个丫鬟哄了半天，终于还是拗不过这小祖宗，只得也给他脱了个溜光，放进澡盆里跟小山一起扑腾。

　　小峰乍一入水，马上舞着两只胖手往小山嘴里塞，可怜崔小山人小力微，左右躲闪不开，最后硬是被他把一只手塞了进去，憋得满脸通红。

　　几个丫鬟又是笑又是慌，忙把两个小儿从水里捞出来，用大布巾裹了，放在薄被里穿好衣裳，也不给小山裹包被，就让他们躺在床上玩耍。

　　崔小山躺在被子上，一边努力勾着头练习翻身，一边听围在床边看护的三个丫鬟聊八卦。

　　“杜鹃，这次大当家的从哪儿带回来的女子？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过来报信，也不怕大当家的事后找你麻烦？”

　　杜鹃撇撇嘴，“兰音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年那次大当家的从外面劫回来几个女子，说是要给我们家夫人当丫鬟，还在席上呢，我们夫人就把盘子撂得满天飞，席面也给砸了个稀巴烂。当晚大当家的被夫人在床角罚跪，直跪到半夜才算完呢！自那次以后，我娘就说要我一定要听夫人的话，这次大当家的又弄这一手，我不赶紧来报，等夫人回去知道了，那还能有好果子给我吃？”

　　兰音和喜鹊听了她的话，均掩口“嗤嗤”而笑，兰音边笑边小声道：“我却不信，大当家的何等厉害，哪里能真的给夫人下跪？”

　　喜鹊在一边连连点头，“是真的呢，那次的事我和杜鹃姐姐都看见了，夫人说若是大当家的不跪，便要把寨子里行杖刑的小子传进来打他，大当家的怕丢丑，没奈何才跪的。”

　　几个人又笑一回，兰音悄悄嘱咐两个小丫头不要把这话传到外面，两人知道厉害，忙应了。

　　崔小山听着自家叔叔的糗事，躺在那儿笑得乐不可支，小峰正趴在床头玩竹夫人，见小山笑，便也咧着小嘴傻笑，三个丫鬟看了，更是止不住笑，一时屋内大小人儿笑成一片。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君：明早八点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