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金人》翠羽

6、第六章 再为人

　　萧珊珊父女两人跟着那两个道人在雾气中行了不远便登上一朵云头，萧珊珊前世从未坐过飞机，此时竟然能乘云飞行，心中自然极为激动，一时连恐高症也忘记了，一手攥着萧爸爸的胳膊，一手扒住了云边往下望。

　　一眼看去，云下的地面虽然黑魆魆的一片，却又明显的像是在旋转，乍一看上去便如在老式唱片机上旋转的黑胶片一般。看了一会儿，萧珊珊就觉得有些忍不住想吐，便连忙缩回头，靠在父亲怀中闭目休息。

　　那白发道人见状，忙出言安慰道：“仙子勿怕，因你此去并不在原来那一处世界，只能乘莽眇之鸟前去。又因仙子现今乃是魂体，我等因恐罡风骤烈，伤及仙子，便将鸟儿化为浮云承载，只要不将身体探出云外便可保无恙。”又从袖内取出一只玉净瓶递过来道“若仙子还是觉得不妥，可将瓶中清露饮下，即便可解胸中烦恶。”

　　萧爸爸忙一边代女儿道谢一边接过瓶儿，拔去瓶塞送到姗姗嘴边。萧珊珊只闻见一股混合着花香和草香的清气冲入鼻中，顿时芳馨透脑，胸中登时清爽许多，忙自己拿过瓶子对嘴慢慢喝下。那清露入口十分柔滑，却又不腻，只是一味清甜，十分好喝。

　　萧珊珊喝了几口，便将瓶子递给爸爸，笑道：“很好喝呢，爸爸你也尝尝。”萧爸爸笑着摇头，拿塞子将瓶口又塞紧，“留着你等会儿喝，万一一会儿又晕了呢？”说着又笑话她道：“我原来只知道你晕车，谁知道你乘云也会晕。亏得你以前还是做仙女的，也不知你自己飞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晕，若是会晕，岂不是飞不多远就会掉下来？”

　　萧珊珊被爸爸笑得脸红，便拔出瓶塞，将瓶子硬塞到父亲嘴边，嗔道：“爸爸！你又笑话我！你见哪个开车的会晕车？我是乘不惯别人驾的云，若是自己飞，保管不会发晕！你不信的话，这清露我不喝了，等会儿偏叫你看看我还晕不晕！”

　　萧珊珊肚子里打的好算盘，她想着爸爸离世时身体差成那样，他的元气定是十分亏损了。那两个道士看着有些神通，这清露既是他们随身携带，定是对身体十分有益的好东西，不会只有晕机药这一项用处，若是爸爸能喝一些，说不得能补一补元神。于是，她嘴上跟爸爸撒娇撒痴的不依，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两个道士的神色，说话的声音也故意大起来。

　　她的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那两个老成精的道士，络腮胡子瞥了她一眼，微微一颔首，随即便与白发道士一起背过身去，只做不知道。萧珊珊大喜，当下便将瓶口塞到爸爸嘴里，硬是灌了下去，直到瓶底朝天这才罢休。

　　萧爸爸一时不察，被清露呛了一下，半天才顺过气来，又是气恼又是欣慰地瞪了女儿一眼，萧珊珊腆着脸学外甥女装天真妹，萧爸爸最后只能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凿了个板栗罢了。

　　萧珊珊将玉净瓶在手中把玩一会儿，便双手递还给白发道士，谢道：“多谢您了！”那道士摆摆手，也不接瓶子，笑道：“些须小物，何足挂齿，仙子若喜欢，这瓶儿便送与仙子把玩。”

　　萧珊珊果然欢喜，当即又谢了一次，随即便拿出碧玉匣，将玉净瓶和先前得的白玉杯、八宝花篮耳坠、红丝带放在一起。将几样东西一一欣赏一遍，萧珊珊忽然踌躇起来，向两个道士问道：“请问两位神仙，我这次去下凡……嗯，那个历劫……”她说起这些神神道道的名词还是觉得十分怪异，“不知是重新投胎还是直接当个大人？”

　　络腮胡子闻言笑道：“既是历劫，自然是要从头做起，仙子此去乃是重新投胎为人。只是仙子也不必担心，你有仙君庇佑，又有法宝护身，这一世定能无病无灾，顺心遂意。”

　　萧珊珊才不信他说的什么无病无灾的鬼话，干笑两声道：“借您吉言！别的我倒不怕，只是你们给我的这些东西，如果我去投胎，这些东西放在哪儿，总不能带到娘肚子里去吧？”

　　络腮胡子跟白发道士对看一眼，哑然失笑道：“是我等疏忽了，这便为仙子解忧。”说罢，络腮胡子上前一步，将碧玉匣子托在掌中，另一手拿着拂尘挥舞两下，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功夫，碧玉匣子忽然不见，那道士掌中却多出一块绿色水晶，他又低声念了句什么，忽然大叫一声“去！”那水晶登时便化作一道碧影，往萧珊珊身上疾射而去。

　　萧珊珊本来看着那络腮胡子神神道道的动作十分有趣，忽然被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等醒过神时，那道碧影已经没入她的身体不见了。她慌忙要掀起衣服看身上，萧爸爸忙按住她的手，斥道：“多大的姑娘了，还是这么不分场合，也不害臊！”

　　两个道士早转过身去了，“仙子请看左手腕，匣子就藏在那里，只是因隐藏时用了些法术，故将来仙子要用法宝必须先将仙君所赠功力炼化，才能祭出此匣。”

　　萧珊珊闻言忙翻过左手手腕来看，那里果真隐隐出现了一块浅绿的斑痕，形如花瓣，当下心里大定，只要这些东西丢不了就行。

　　飞了很久，当萧珊珊都要开始昏昏欲睡时，云朵终于落了下来，萧珊珊有些忐忑的跟在两个道士身后下了地。这儿应该是深夜，周围到处黑漆漆的一片，连一点人声也无。脚下的地面有些崎岖不平，萧珊珊走得磕磕绊绊，她拉着萧爸爸的手就着络腮胡手中发光的拂尘慢慢往前走去。

　　他们是在上山，萧珊珊边走边胡思乱想，忍不住拉了一下爸爸的手，小声叫道：“爸爸……”萧爸爸忙回头看她，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萧爸爸知道她心里害怕，小声安慰道：“姗姗别怕，有上头的人给你安排，你投生的人家必定不会太差，再说了，我知道你在这儿了，以后有机会就会来看你，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姗姗失笑，心道：老娘现在上头有人也有人啦！又拉着爸爸的手摇了两下，小声撒娇道：“可是要重新做一次小孩子，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学习，好辛苦的……”萧爸爸拍了她手背一记，低声斥道：“打小儿你就不爱学习，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长进没有？”看萧珊珊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儿，又附耳小声对她说道：“放心，你没喝孟婆汤，上一世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又点头叹息道：“虽然你一直都是个憨囡，记性也不好，可刚才咱们喝的那瓶清露应该能改善你的资质……”

　　话未说完，前头的两个道士已经停了下来，回头向萧珊珊招手要她上前。萧珊珊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紧紧地揪住爸爸的衣袖不肯松手，那络腮胡子等得不耐烦，大袖一挥，萧珊珊手中的袖子顿时化成一团烟雾，萧爸爸的身形也慢慢隐去。萧珊珊大急，躲过道士们抓来的手大叫起来：“爸爸！”

　　白发道士一把捉住萧珊珊乱挥的手臂，口中喃喃念了句什么，萧珊珊登时便被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两只眼睛还在慌乱的四下乱看，想要找到父亲的身影。

　　白发道士低低的叹一口气道：“仙子不必担心，那鬼差无恙，只是你未曾饮得孟婆汤，前生往事不能抛却，对你这一世也不知是福是祸，奈何此时时辰已到，也无法再弥补。贫道只能在此提醒仙子一句，万万不要被前尘往事所羁绊，否则与登仙大道有碍，望仙子切勿忘记。”说罢，两名道士交换一个眼色，便一边一个抓定了萧珊珊的胳膊，挟着她飞身而上，转眼间就来到了一个大院落的上空。

　　院子里与外面不同，在这深夜里还是灯火通明，下面一群人焦灼不安地站在院中，眼睛都盯着正房方向。正房垂着帘子，不时有女人在门口往来穿梭，或端着热水碗盘，或拿着巾帕布匹，屋子里一阵阵的传出女人痛苦的哭叫声。

　　两个道士观望片刻，忽然齐声道：“得罪了！”说着两人一起松手，竟是将萧珊珊直直的从半空中抛了下来。萧珊珊大叫一声，恍惚觉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随即便感觉到周身被一团又热又紧像是软胶的东西裹住。

　　她的脸被紧紧地包着，一股窒息感伴着铺天盖地的恐惧涌上来，她拼命挣扎起来，裹着她的软胶也痉挛起来，两下一起使劲，不一会，她便被软胶推挤了出去，落到了一双粗糙的大手里。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萧珊珊惊魂未定，想要睁眼看看四周，奈何眼皮像是肿着，使了半天劲才睁开了一条缝。周围很亮，好像还有很多人，不过看上去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瓶子底。萧珊珊还在心里琢磨这是怎么了，忽然听到一个紧张的女声，“稳婆，孩子怎么不哭？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萧珊珊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双脚被人握住大头朝下提起，紧接着屁股上又“啪啪”挨了两巴掌。

　　“啊！是谁这么浑蛋，竟然这样对我”，萧珊珊气得胡乱挥舞着胳膊想要反击，嘴里也大叫起来，谁知传到她耳中的却是“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欧买雷迪嘎嘎！我生了！哦不对，是我被生了！”这是萧珊珊昏睡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君向大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