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金人》翠羽

18、第十八章 小石潭（下）

　　夜间回房后，崔伯文听妻子细细说了阿贤来历，心中虽然惊奇，但他向来敬重阴凤清，便也未对她的安排提出异议，只打算来日见了女儿再细细询问一二。

　　小山直睡到第二日卯时方醒，起来后见到自家爹爹回来，自然高兴，便将昨日离愁暂且冲淡了一二。阿贤见她面上神色比昨日好得多，心里方安定了些，便也不似昨晚初见一般冷淡，主动与崔伯文攀谈起来。

　　崔伯文一早便问起了阿贤来历，小山隐去浅香蕊一段，将自己的拜师奇遇记又对爹爹讲了一遍，听得崔伯文啧啧称奇，又听说阿贤乃是女儿的大师兄，此次是专程奉了师命来保护女儿的，当下便对阿贤肃然起敬，正遇上阿贤有心奉承，两人越发谈得投机，竟然一直说到了午饭时分才罢休。

　　饭后，阴凤清回房午休，崔伯文几日不见妻子，自然跟了进去，阿贤趁机带着小山溜出院子，跟往日一样到后山汲水。一出寨子，小峰却跟了上来，原来他也是被无良父母赶出房来的。小山本想将他支走，奈何小峰这次学乖了，无论她怎么哄都赖在阿贤身边，一步都不肯挪，无奈，两人只得带着这个小尾巴一起去到水沟那里。

　　正午的阳光将沟边地面晒得热烘烘的，只有那棵大树下仍旧浓荫匝地，蝉鸣聒耳。小山站在树下好半天，心底那股酸痛又翻涌上来，阿贤见她面上寂寥，便开口打岔道：“小山，昨日你便误了修炼，今天不可再偷懒，小心凤尾罚你！”

　　小山一腔愁绪被他打破，想起那只该死强悍的蝴蝶，心底不禁又是气恼又是害怕，只得伸手道：“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心情这么不好还要修炼？玉瓶拿来，我去汲水。”她话音刚落，忽听得沟底一声惊叫，赫然竟是小峰。

　　小山和阿贤两人惊得忙双双抢到沟边，往下望去，却见小峰不知何时跳了下去，正蹲在沟边玩水。见他没事，小山没好气的道：“哥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下去了？若是扭了脚可怎么办？”

　　小峰笑嘻嘻地回过头，将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声道：“妹妹快看，这水里有好多亮晶晶的东西，真好玩！”

　　阿贤听他不像是在玩笑，便忙用红绸将他卷了上来。两人往他摊开的手掌中看去时，却惊讶的发现小峰手中拿的竟然是几块碎冰！

　　只这么一会儿，小峰的手便冰凉了，牙齿咯咯打颤，拿着冰块的手心皮肤上竟凝结了薄薄一层白霜。阿贤大惊，忙一把拍掉小峰手中碎冰，又把他放到空地上，祭起红绸将他团团围裹起来，运起灵力为他除掉侵入身体的阴寒之气。

　　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小峰面上的寒气才褪尽。小山将哥哥扶到树下，阿贤也趺坐在地，吐纳休息。

　　因担心阿贤，小山将哥哥安置好后便蹲在阿贤身前，仔细看他脸色，生怕有什么不妥，直到阿贤吐纳完毕，睁开眼睛，她这才放心。

　　这玉鞍岛上淡水不多，小山因每日都要汲水，而玉瓶又太打眼，因此不敢在寨中水井处取水，阿贤便寻了这处沟渠作为水源。只是岛上四季如夏，岛上土人几乎从未见过冰雪，因此小峰刚才见了冰块这才不认识，阿贤与小山却知道这沟中冰块来得稀奇，小山想要到源头一探究竟，阿贤却有些踌躇，害怕会遇到危险。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忽然阿贤想起萧爸爸离开前对他说过这沟中之水含有极阴之气，让他们不可靠近，便将此话对小山说了。小山想了想，却道：“岛上除寨中井水外，便是这沟渠中有甜水了，若不到源头探查一番，以后可到何处取水？”

　　阿贤想想也是，只得嘱咐小山不可莽撞，这才答应让她随自己前去一看。

　　小峰见妹妹与阿贤两人神情凝重，便也不多言，只小心地拉了妹妹的手，慢慢跟在阿贤身后，往水沟上游行去。

　　走了不到一里，一块巨石突兀的从山壁中伸出来，挡住了前路。那巨石一边与山壁连在一起，另一边却临着深崖，巨石底部有清水渗出，想来那渠中之水便是从此而来。

　　阿贤双足一蹬，飞身而起，便轻飘飘地立在了巨石之上。小峰看得眼热，忍不住拍手叫好，阿贤微微得意，将红绸在空中舞得如游龙一般，这才将小山小峰兄妹两个卷起来，拉到巨石上。

　　小山暗暗翻个白眼，转身往巨石之后看去。那边原来是一处山凹，因大半边都被大山围着，余下一点却是断崖，唯一的出口又被巨石所阻，所以竟是成了一处无人发现的幽绝之地。

　　山凹里地面比外面略低，密密匝匝的长满了竹子，站在石上侧耳倾听，竹林中隐隐有流水声传出来，如美人裙上的环佩叮咚作响，煞是好听。

　　小峰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竹枝，不禁皱了脸道：“这下面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可怎么下去呢？”阿贤将两个小的拉到巨石靠山壁的一边坐下，道：“你两个且好生坐着，我先去探一探，若是无有危险，再来接你们过去。”

　　小山不放心地拉着他的手交待道：“你去看看就好，若是有危险就先回来，可别硬闯！”见阿贤含笑点头答应了，这才放手让他去。

　　阿贤祭起红绸，那柔若流水的红绸在空中盘旋翻飞片刻，竟然变成了一柄绯色长剑，阿贤手一伸，那剑便飞到他身前，待他纵身跃上，便载着他向山凹里飞去。

　　小峰看得两眼直冒星星，抓着小山的胳膊晃得她差点脱臼，“小山，阿贤哥哥好厉害，我要跟他学功夫和仙术！”小山暗笑，忙连声附和，好容易才将自家哥哥激动的心情给平复下来。

　　大约去了一顿饭的功夫，阿贤便御剑飞回来了。小山忙问里面情形如何，阿贤却道里面只是荒僻难走，却无有什么危险，可以进去一看。

　　小峰早看着那剑流口水了，此时听说可以进去，忙就要往剑上爬，那剑却甚是机灵，倏地一下便闪开了，小峰差一点跌到石下去，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贤将剑拿在手中，屈指在剑身上一弹，那剑“嗡”地一声鸣了起来，声音煞是清越，小山小峰皆禁不住捂住了耳朵。阿贤一笑，一手结印，拍在剑上，锋锐的剑身忽然振荡起来，转眼便如烟雾般腾起，又变成了一条流光水滑的红绸。

　　阿贤扬手将红绸往前一抛，红绸飘飘荡荡往前飞去，竟似长得无尽般，最前端斜斜向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竹林深处。待到红绸表面不再动荡，它便成了一条搭在竹林顶上的红毯铺就的大道。小山惊喜万分，想起了前世电视中常见的“星光大道”，忙要拉着小峰上前去试一试。小峰却有些胆怯，问阿贤道：“这么薄的一块红绸悬空搭在竹竿上，我们踩上去不会掉下去么？要不还是坐刚才那把剑吧？”

　　阿贤今日在小山面前大大的炫了一番身手，心内正得意，闻言也不生气，揉揉小峰的头发笑道：“那剑上太窄了些，且飞起来不太稳当，还是这样走下去又便捷又稳妥。”又指着面前的“大道”说道：“你们拉着我的手，只管放心走上去，保准不会摔了你们。”说罢便一手一个拉着小山、小峰踏上了“红地毯”。

　　小峰战战兢兢地走了几步，发现脚下虽然微微有些软，却像是踩在细绒草地上，十分踏实，登时放了心，松开阿贤的手，自己跑到了前面。

　　小山则稳稳地让阿贤牵着她，一步步走进竹林深处，身后的红绸随着他们走过，慢慢缩短变窄，待到三人脚踏实地时，那红绸便又变回了起初的模样，被阿贤收回身上。

　　小山环顾四周，这里却是在紧靠山脚下的一处平地，周围野竹冲霄，青藤攀缠，如翠盖一般环绕着一个小潭。小潭约有一个小型泳池大小，整个形状像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潭底由整块的巨石做底，到岸边巨石上卷露出水面，或成高岩，或成小屿，石面圆润，想来是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小潭正中有一块卵形条石横卧水中，形如美人榻，上面正好可容一人躺卧。

　　小潭紧邻山边绝壁，壁上十几米高处隐隐有一洞穴，中有清泉流出，汇入小潭，应该就是这潭水和外面沟渠的源头了。潭水清澈若无，水中不见游鱼，偶有竹叶落下，飘入水中，激起点点涟漪，潭底石上的影子便有波光闪烁，宛如阿贤红绸上的流光。

　　小峰乍一见这么个有趣的小潭，立时便挽了袖子跑到水边去撩水玩。阿贤拉着小山在潭边大石上坐下，问道：“此处怎样？”小山看着四周清幽的景色，点头赞叹：“很不错！”

　　阿贤又将她拉到小潭靠近石壁处，让她将手指伸入水中，小山一试之下，十分吃惊，这潭水竟然寒凉刺骨，摸着似乎快要结冰了。看小山疑惑不解，阿贤又扬声问站在对面玩水的小峰潭水凉不凉，小峰答道“水甚温，摸着比井水还要热乎一点。”

　　小山呆了，这么一个小潭竟然是冰火两重天么？阿贤低声解释道：“这小潭隐含两仪之阵，故此潭水中一半含至阴之气，一半含至阳之气，两气在水中相克相生，流转无穷，所以这边才冰寒刺骨，小峰那边却温润如汤泉。”

　　小山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稀里糊涂，在脑中转化了半天才道：“哦，你是说这个小潭是太极八卦阵么？”

　　阿贤点头又摇头，“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潭中始有阴阳两仪，却无四象八卦，故此不可称为八卦阵。”

　　小山摇摇手，笑道：“你又掉书袋了，随便它叫什么吧，你只说我们这里玩耍可有危险？”阿贤摇头道：“没有危险，而且你若用这潭水浇灌萃芳园，修炼将能事半功倍！”

　　小山大喜，忙取出玉瓶道：“那还等什么，快取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