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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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恶魔，失忆
乌尔德从今夜魔王给自己带来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如今看来似乎毫无根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分的狂妄与焦躁，在圣西罗帝国，也许乌尔德是人们口中赞美的天才 ，但这个世界太大了，知道他的人又有多少？
索洛也看出平静下来的乌尔德一时陷入了过度的自我批判之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索洛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将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黑翼扇动起的风声打破了乌尔德的沉思，他惊讶的看着眼前英俊的魔王，索洛温柔的捧起乌尔德的头颅，索洛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索洛的鼻尖碰触着他的鼻尖，乌尔德可以看到索洛纤长的浅褐色睫毛微弱的抖动着，那双金银异色的魔魅眼眸，第一次充满了诱人的真诚。
乌尔德感觉到索洛巨大的黑色翅膀包裹着自己缓缓收拢，深沉的黑暗中，有一种奇妙的温暖与安心。
“你与我签订下契约，并不是偶然。”宛如大提琴一般悦耳的声音在乌尔德耳边响起，还带着温热腥甜味道的气息格外诱人：“你聪明，有魄力，也有野心，而我，会让你变得更强大，你，必定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索洛顿了顿，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就像注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你我灵魂相连，我们，应该是彼此最亲密信任的伙伴。”
乌尔德直视着索洛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心底的最深处，亲密、信任，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两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词汇了，他的生命从很早开始就只剩下了复仇。
被困在这座腐朽却坚固的古堡里，过着像所有贵族一样一成不变的奢靡生活，乌尔德知道自己就快被击溃了，他只是死死的抓住复仇这把双刃剑，任由锋利的伤害自己的同时，才能保持仅剩的清醒。
而眼前这位异族的魔王，却对自己说亲密与信任，他发出了诱人的邀请，而这邀请的确蛊惑着他早已疲惫的心，灵魂，应该说早就已经出卖给魔王了，那么，信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场游戏，那不如就索性投出所有的筹码，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一场死亡，没有明天。
似乎看出了乌尔德内心的动摇，索洛笑得愈加温柔：“我们之间的联系，就算死亡也无法切断，你可是我灵魂的主人啊。”
“索洛•布拉德，”乌尔德面无表情的盯着微笑的索洛，他冷硬的脸庞似乎被坚硬的冰封，若是他的属下看到一定会惊讶的叫出声来，“你真是一位邪恶至极的魔王。”
索洛不在意的笑着，这个人，是千年之后，他第一个臣服者，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乐意为您效劳。”
重新回到房间，乌尔德将沏好的热茶放在水晶玻璃的圆形茶桌上，自己则坐在对面的一把骑士椅上，乌尔德显然已经从今夜的一系列事情中恢复了过来，他的眼神更加深邃，也更加沉稳起来。
乌尔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端起茶杯的魔王，此刻已经完全是人类的样子，英俊的面容依旧充满魅力却似乎少了一些惑人的魔魅，琥珀色的眼眸与红褐色的长发也显然属于人类的范畴，颈部与手臂一片光洁丝毫看不出曾有细鳞的样子，更不要说什么折角和尾巴了。
要非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索洛的耳朵的轮廓微尖，有些像是精灵，不过被长发遮掩一般也不会被人发现。
索洛浅尝了一口散发着淡淡奶香的热茶，才算觉得一直萦绕在自己周围的血腥味淡了些，那种过分腥甜的味道总是让他处在兴奋状态，无法平静。
看索洛渐渐放松下来，乌尔德才开口说话：“魔王大人，我想知道，您现在的实力究竟如何？”
“叫我索洛就好，”索洛十分绅士的微笑一下，放下茶杯，将修长的手指交叠在膝盖上，才不徐不疾的回答：“实力这个东西很难评判，我还不清楚现在人类强者的力量如何评判，所以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乌尔德一瞬间看上去有些气愤，不过很快那种情绪就消失了，最后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么，我能向您询问一下，关于您如何走出地宫的吗？”
索洛赞赏的看着乌尔德，他的确实是在挑衅，而乌尔德的反应让他很满意，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魔都城堡里的几次教学经验，索洛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最好的学生了，或者说，注重武力的魔族在某些方面，有时候的确过分迟钝了些。
“您已经提了一个问题，现在不是该轮到我了吗？”索洛的脸上始终挂着绅士的微笑，这让乌尔德有些恼怒，却并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乌尔德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那么，您的问题？”
“你想要得到什么？”索洛靠在软椅上，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直不曾离开乌尔德片刻，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欣赏。
乌尔德快速的思考着，却发现魔王提出的并不是什么好回答的问题，他想得到什么？魔王的力量？一只使役恶魔？的确是答案，却恐怕更本无法让魔王满意，乌尔德相信，只要自己敢这样回答，那么今天的交流绝对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乌尔德使自己冷静下来，说：“我需要你的力量为我报仇，我要得到海茵家族的所有权利，我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消失。”
乌尔德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下午茶吃过的茶点，但索洛却能听出那压抑在字里行间的灭顶仇恨，透着丝丝抑制不住的疯狂，足以毁灭敌人，也足以毁掉自己。
“复仇，”索洛摩挲着自己的鼻尖，似乎在咀嚼这个词汇的味道，沉闷带着腐烂的气息却意外的让许多人着迷，索洛也很喜欢这个词汇，不过复仇却不是件简单的事：“你的理由是什么？”
乌尔德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索洛会向自己询问原因，索洛笑了，说：“我需要确定要用怎样的手法，去惩罚那些胆敢伤害你的愚民。”
“为了我父亲，”乌尔德顿了顿，表情不再轻松，接着又简单的补充道：“我叔父杀死了我父亲，夺走了我父亲的，妻子。”
索洛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乌尔德说话时的措辞与表情，父亲的妻子，他并没有使用母亲这个美好的字眼儿，而且不愿多说，那么一定是有不愿说出口的缘故，索洛没有在追问下去，房间里一时静谧。
“该您回答了。”乌尔德突然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那是魔族本体的力量，”索洛想了想，接着解释道：“在人类的史书中，我看到从来都只提到了魔族来自黑暗的魔力与魔语法术，这些其实都属于人类所说的魔法一类，力量源自魔族利用角，从空间里吸收转化的暗元素，也就是死亡力量，而除此之外，魔族还有本体的力量。”
“就像剑术、拳术，人本身的体力？”乌尔德见索洛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自己，就开口问道。
“可以这么说。”索洛微笑起来，伸出一只手，只见他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指尖划过桌上茶杯的杯壁，然后轻轻一推，那只描着金线的骨瓷茶杯竟然突然裂开，一时茶香四溢，热茶洒在桌面。
乌尔德惊讶的拿起断裂的茶杯检查，发现茶杯的端口极其光滑，虽然早已知道这位魔王的强大，但此时乌尔德还是被这强大的力量迷住了，他主动起身收拾了狼藉的桌面，再次为索洛倒了一杯热茶。
“魔族有三种形态，魔化、半魔化、拟人，魔力可以帮助我们将形态保持在拟人状态，而失去魔力就会渐渐恢复魔化状态，半魔化其实只是个过程而已，越强大的魔族，非自愿变化时在半魔化状态停留的时间会越长。”索洛接过乌尔德递上的热茶，礼貌的点头微笑，接着说：“魔化的恶魔拥有可以媲美龙族的强悍□□，以及天赋魔法。”
“天赋魔法？”重新坐下的乌尔德皱起了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天赋魔法。
“《圣传》的前半段还是完全正确的，创世之初，只有二十位神魔和一株生命之树。”索洛回忆着那段过分遥远的岁月，当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是谁的时候，似乎一切就这么开始了，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要去哪，他只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一开始，是食物，会感到饥饿，然后遇到了同类，可以作为对手，接着是战斗，很快乐，然后再也没有对手了，却有了许多臣服者，那是他的子民，他们尊敬他，他爱护他们，再然后呢，是寂寞吧，感到无聊，于是他找到了生命之树，想要做些什么，之后呢……
“呃！”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激烈仿佛要将脑袋割裂成碎片，索洛一只手死死的按压着眉心，另一只手上的茶杯已经被捏成了粉末。
“您怎么？！”乌尔德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索洛，事情放生的太突然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乌尔德刚才只看见索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在缅怀着什么，脸上甚至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思念的表情，所以就沉默着没有打扰，但突然索洛却微弱呻吟了一声，紧接着连手中的茶杯都破碎了，面对七十二只魔狼无所畏惧，全身布满伤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魔王，居然发出了呻吟，这一切都让乌尔德明确的知道索洛出事了。
索洛此时的感觉的确是难受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从醒来至今，他还完全没有仔细回想过，所以也一直没有在意，刚才他从出生开始回忆了自己的一生，到达第一个记忆空缺处的时候，他想要探究，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记忆存在于灵魂的深处，纯粹的力量直接鞭挞在灵魂深处的感觉并不好，无怪乎，就算是魔王也要忍不住痛苦呻吟。
索洛努力纾解着自己的疼痛，决定将自己的安排作出修改，他本以为自己记忆上的问题只是被封印了太长时间的后遗症而已，如今看来，是有人在自己的记忆上动了手脚，除了封印住自己身体的那个圣咒，还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封印锁住了自己的记忆。
索洛在残缺的记忆力搜寻着能与自己匹敌的敌人，掌管气候与海洋的水神克莱米特•沃特，掌管爱情与命运的月神穆恩•勒沃，以及掌管火焰与勇气的光明神斯普雷姆•歌德，究竟是谁，要封印自己的记忆。
无论如何，目前要做的事情除了取得乌尔德•海茵的绝对信任，接下来就是要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和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痛苦渐渐平息下来，索洛完全放松的靠在软椅上思索着，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有些紧张不安的乌尔德，虽然明知道这个人类只是在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强大力量会不会突然消失，却还是忍不住会想，有时候，被一个人关心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果然，还是寂寞太久了吧，孤独是一件无论如何也不会习惯的事情。索洛有些自嘲的想着，重新坐起身来，他放下一直抚在眉心的手指，示意乌尔德坐在自己身边。
“没什么事，只是被封印了一千年的后遗症，”索洛向乌尔德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突然调笑的说：“如果你也在黑暗的空间里被关上一千年就会知道，回忆那么古老的事情是件多么头疼的事情。”
乌尔德沉默的看着风度优雅的索洛，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乌尔德知道，封印一千年，那种恐怖绝对不会仅仅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空洞、孤独、黑暗、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一丝一缕的感觉，却完全清醒，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有时候甚至都已经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是死了还是活着。
索洛也曾经疯狂过，体内仅剩的魔力疯狂的破坏着自己的身体，又重新愈合，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封印一千年，究竟意味着什么；索洛也曾经想过要复仇，毁灭整个世界，让众神陪葬，但漫长的岁月早已磨平了一切。
再次醒来，世界早已改变，多了一位灵魂的主人，少了一些记忆的片段，但索洛却更加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要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魔族的荣耀，让自己的子民有安息之处，让那些神界中的神知道，究竟什么叫做王者！
如果说，千年之前神魔之战的时候，魔王是一位叫做索洛的强大魔族，那么千年之后的今天，索洛就是魔王。
他更加成熟沉稳，他更加坚韧自制，他懂得什么叫取舍和牺牲，明白什么是责任和骄傲，他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索洛•布拉德，是高贵的魔族之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魔族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种族。
“乌尔德•海茵，”索洛凝视着那双深藏着紧张与不安的浅灰色眼眸，将自己的中指与食指并拢轻轻的碰触在乌尔德的眉心；“我会让你成为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人，哪怕是神都无法与你对抗！”
乌尔德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控制住了自己，他压低了声音，但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极度激动的情绪：“我想，我愿意相信你，索洛•布拉德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失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