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枷锁》唐宋辞

9、爱恨

　　原本避世生活的黑暗精灵突然大批出动，形成了叛变。圣光祁决定以神殿的名义助月祈愿平叛。他让星采回神殿通知，并呆在神殿坐镇。
　　“你要调动神殿的力量还不如让我留在这里，我就是最好的支援，也不会接受任何被遣开的理由。”
　　星采在抗议。我很吃惊她竟然会反对圣光祁。圣光祁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让步了。
　　“好吧，叛乱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神殿。不过你必须听我的指挥。”
　　“那是当然，星祭司随时待命，圣司大人。”星采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圣光祁好笑地抓过她，亲了下她的额头。星采连忙推开他，警惕地说：“在这里我们的身份是公开的！”
　　圣光祁却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大笑道：“所以才没人会打扰我们。”
　　在窗外瞥见的这一幕让我浑身僵硬，我一直知道他们已是夫妻，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这个事实。圣光祁刚刚已经看见了我，他是故意的，故意对星采做出那些举动。
　　我一时有些茫然。又是一场战争即将到来，圣光祁，月祈愿，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星采，又在怎样的位置的呢？
　　战役终究打响。带着不知名的心情，我也参与了战斗。
　　圣光祁和月祈愿作为统帅的人物，总是呆在一起商讨战事，几乎形影不离。星采看上去对此毫无想法，具体地说，她全心地投入了这场战争。
　　圣光祁只给了她治疗伤员的任务。星采做得很认真，干脆跟着我们上了战场，圣光祁禁止她这么做。但是很多次在战场上，星采还是如命运一般降临我的身边，告知敌方的埋伏，或者给予强力的支援。
　　“我们是伙伴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她专注地看着我，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元素风暴。我知道，关于伙伴的观念是圣光祁灌输给她的，提起圣光祁，她的眼中会除了爱恋，竟有崇拜和仰慕。想到聪慧却单纯的星采怎样被圣光祁那个无耻的家伙蒙骗，我就会恨得咬牙。

　　决战的时刻到了，我和圣光祁月祈愿一起步入战局，却中计，全军陷入了恶毒的阵法。圣光祁和月祈愿合力想出破解之法，时间却来不及了。千钧一发的时刻，阵眼开启，星采出现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果断刚绝，气派天成的样子，她对阵法做了微妙的改动，黑暗精灵全部被俘。
　　胜利了，士兵们欢呼。回到营帐之后，星采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此次黑暗精灵的作乱，是灰精灵的阴谋。灰精灵日渐强大，不甘被衰气已现的月光精灵压制。
　　月祈愿面色阴沉，咬唇不语。圣光祁担忧地看着她。十多年前的灰精灵贵族叛乱被平，月光精灵因为没有剿灭灰精灵的力量，只得在斩杀首恶之后重新接纳灰精灵一族，但是月祈愿一直很不甘，她在那次的叛乱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亲。现在，灰精灵贼心不死，月祈愿根本无法忍耐了。
　　星采说完看着月祈愿的反应，等待月祈愿说出她的想法。
　　不过开口的却是圣光祁，之后月祈愿只说想冷静一下，我们准备离开。
　　“祁。”月祈愿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是悲伤绝望。
　　圣光祁留了下来，星采对他点了下头，随我走出月祈愿的帐子。
　　我们走到一处草垛旁，星采神情有些凝重，我以为她为了圣光祁和月祈愿的事情伤神，但她开口，却是分析当下局势。
　　星采做事非常认真，她真的将支援月光精灵当做自己的任务。撇去天分，任何有这样专注和刻苦的精神的人都不会是无为之辈。她在精神上真的非常纯粹。这样的人，七情六欲都是多余。
　　但是，星采又真切地爱着圣光祁的。她将我视作伙伴，她的与人相处几乎都是潜移默化地受了圣光祁的影响。或许是圣光祁在她懵懂的时候窃取了她的感情。但是，这是一种不可混淆的感情,不会因为起因改变本质。
　　星采在我眼前挥了挥手，唤回我渐远的神思，我尴尬地对上她有些责备的眼神。

　　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如果没有被圣光祁牵绊住，一定可以在自己的路上走得更远。我不禁为星采叹惜。即便是现在，她身上的光芒还是不可遮掩。这是她的劫，遇到圣光祁，这样一个不会回报她的心意，不能珍惜她的感情，偏偏又是她无法抗拒的人。
　　星采调查出这样机密的事情，一定奔波多日，很劳累。她眼下已有淡淡的阴影，比上次为我拔除毒素的时候憔悴得多，可是圣光祁没有问过她一句。
　　“圣光祁对你好吗？”我忍不住问。
　　星采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这是一个冒失的问题，我刚想撤回，星采却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好啊。”她在微笑，眼睛亮晶晶的，那是提到圣光祁时她经常会露出的喜悦笑意，包含着对圣光祁完全的爱和信赖。
　　圣光祁和月祈愿之间的暗流几乎尽人皆知，她却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真不知应该担忧还是庆幸。
　　越单纯的人，受伤的反应越激烈。但是圣光祁和月祈愿那样的人，不是星采可以撼动的。那两个人心如铁石，权势滔天，眼中只有彼此。即使星采身为光明神殿的星祭司，月祈愿要对付她，还是易如反掌。
　　这样一个真挚纯粹的女子，圣光祁不该招惹她。

　　冲突往往来得出乎意料。

　　我路过星采的帐篷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是星采和圣光祁。圣光祁要带星采回神殿，星采不答应。
　　早上例会的时候，月祈愿要处死所以黑暗精灵的俘虏。星采反对得很坚决，辩倒了一堆精灵大臣，月祈愿拂袖而去。
　　我不知道星采也可以这样激烈，她在那么多人面前慷慨陈词，黑暗精灵全民皆兵，不要说俘虏里有老少妇孺，杀俘虏本来就是令人不耻的行为，因为医治伤员和决战一役，她在精灵军队中有很高的声望，很多将军和大臣被说动了。月祈愿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左右精灵国的国政。”后甩袖走人。
　　星采孤零零地站在营帐中央，眼神决绝，不为月祈愿的离开有一丝动容。这样的星采让人心惊。
　　“放开我！要走你一个人走！”星采的声音里居然满是愤怒。
　　“说什么傻话，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上级，你必须和我呆在一起。我们下午就回光明神殿！”
　　我掀开帐门进入，看到圣光祁正把星采压在怀里。
　　“采，听话。这是精灵国的内政，我们不应该干涉。”圣光祁哄劝道，就我所见，每次圣光祁用这样的语气，星采总是就范。
　　不料这次星采狠狠踢了圣光祁一下，挣脱了他跑到我身边。
　　“季阿，帮帮我！”她恳求。
　　其实我是赞成圣光祁的做法的，星采现在的行为很危险，月祈愿手段莫测，触怒她的结果不是星采可以承受的。何况只凭和圣光祁结婚这一条，星采已经是月祈愿的眼中钉了。星采不知人心险恶，圣光祁想保护她，才会坚持要带走她。
　　但是，我无法拒绝星采。
　　圣光祁想要越过我抓回星采，我拦住了他。圣光祁愤怒的视线几乎要刺穿我的身体。
　　“我们之前说好的，叛乱一结束我们就回去。”他只得和她谈判。
　　“这根本没有结束，那么多黑暗精灵被关在战俘营里，前途生死未卜。月祈愿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因为她想为自己的族人复仇，却动不了灰精灵！”星采愤怒地尖叫。
　　圣光祁的表情一瞬消失了，他神情莫测地看着星采，问：
　　“是谁告诉你的？”
　　我感到身后的人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的确，十几年前灰精灵叛乱的事，因为双方的和解，内情算是一桩机密。外界都以为叛乱被平，所以的罪犯都已受到惩罚。其实，当年灰精灵是全族叛乱，被交出的都是傀儡，替罪羔羊，主事者依然在王国内过得风生水起。月祈愿明明知道，却没有实力去追究，这让她耿耿于怀，饱受恨意的折磨。
　　圣光祁对于月祈愿的心思，自然再清楚不过，但是，星采是怎么知道的？
　　星采静了一下，却从我的身后走了出来，和圣光祁对视。
　　“我在精灵国参与战争，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对这方面一无所知。自从怀疑到灰精灵与黑暗精灵的勾结，我就同时追查十几年前的灰精灵叛乱。”她平静地对上圣光祁的视线，慢慢地道，“月祈愿要处死战俘，等于是灭掉黑暗精灵全族。他们罪不至此，我不能袖手旁观。”
　　圣光祁怒道：“月祈愿是精灵国主，她要处置俘虏，你能做什么！”
　　“我会做我能做的一切。”星采轻声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样的星采令人不安。
　　“你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圣光祁厉声道，“这样干涉精灵国的内政，若引起精灵族不满，你将光明神殿置于何处？”
　　星采静静地说：“请圣司先行离去，若因此危害到神殿，星采会引咎离职，撇清一切。”语速流利，显然之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惊呆了。我知道对于星采来说，光明神殿就像家一样，她年少漂泊，好不容易安定于此，又和圣光祁结为伉俪，居然就这样说出要离开神殿的话。
　　圣光祁已经扬起了手，看上去很想打下去，优雅美男子的风度尽失。
　　星采倔强地看着他，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
　　他们对视良久，终于，圣光祁发出一声叹息，手轻轻落下，把星采拥进怀里。
　　“去做想做的事吧，只是注意安全，记得一切有我。”
　　“嗯。”星采在他怀里闷闷地应着。
　　“但我不会帮你。”
　　“我知道。你和月祈愿关系匪浅，她的经历确实让人同情。我虽然不赞同，但也理解她的做法，不会让你为难。”
　　圣光祁闻言，赶紧抬起星采的脸，见星采的神情没有异样，轻笑这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这个小脑瓜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们哪里匪浅了？”

　　“月祈愿即位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精灵王国，你却和她十分熟稔。而且年少的经历使月祈愿性格阴沉，对人戒备，所以你们应该是少年时结下的情谊，再估算你进神殿的时间，光祁你可能还和她一起经历过灰精灵叛乱时的动乱，自然关系深远。”星采认真地说。

　　圣光祁神色未变地听她说完，又把她按进怀里：“亲爱的你真聪明，都说对了。”这时的星采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幽暗的双目与我对上，眼中明明灭灭，十分慑人。

　　我苦笑，星采真的都说对了，只是他们少年时就结下的情谊，岂止匪浅二字。刻骨铭心的十几年，在星采口中，不过寥寥数语，甚为讽刺。不过，敢在圣光祁面前这样形容月祈愿的活人，现在也只有星采一个了。而且圣光祁虽然不能发作，心里却不知有什么想法。

　　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出了帐篷。圣光祁表现得这样情真意切，莫怪星采对他死心塌地，只是不知日后会如何心碎魂伤。圣光祁答应让星采放手作为，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阻止不了星采，不如将她放在明处监视。虽然他留下也有担心星采安全的因素，但到底，他关心的仍是月祈愿的利益。
　　只是我想不到，星采下决心的时候，圣光祁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