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秦晋 自嗟名利客，扰扰在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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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产后虚弱，大夫也说恐难痊愈，不过是续命罢了。虽然如此，早前她作势得了莫姚的保证，又变本加厉借说西院里人多扰她休息，把毛氏赶出了院子，毛氏在贝勒府本来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尴尬人，性子又懦弱，只晓得哭，莫姚也没多说，只另作了安排。宫里两个婆婆又赏了东西给弘旺，却是因着莫姚，让张氏知了去，竟着了魔障，因为弘旺哭闹，连同奶娘一同赶了出来，莫姚只得拿着主母的架势往西院去。
晚间胤禩回来问起白日的事，莫姚自嘲是个贱命，给他养着和别人生的孩子不算，还要照顾他的小老婆，怎么当初就没跑了了，想到此，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着你。”
胤禩甚觉愧疚，“不若像九弟说的那样，把她送回庄子上去，弘旺还委屈你照看着。”
“那不行，我早有声名在外，容不得人，如今还想让我得一个抢人儿子的恶名么。”莫姚撇嘴，这个法子也不是没想过，只可怜弘旺这么小就跟生母骨肉分离，太不厚道了。
胤禩笑了，拉她到怀里，点住她鼻尖，“你也说早有恶名在外，还怕什么？”接着叹了口气，“都是我的过错，你不必为难，我会看着办的。”
“你能记住你的保证就好，你心里有且只有我一个。我并不想让这些琐事困着你，你且放心去逐梦。”区区一个张氏，莫姚还不放在眼里，由得她闹，闹得久了，无人喝彩，也就再无兴致了。
“我也说过，只要有你，旁的我不强求。”
“尽人事遂天意，才叫不强求。梦想不是用来回忆的，追梦人。”
“你真是如此想的么。”她是自由的风，不受阻挡，她是自在的鸟，不爱高墙。
莫姚头埋在他怀里，看不见真情，自私的人想要的只有他一个罢了，两个人过怡然自得的日子，让他去争，不过是望他日后不会后悔，自己亦不被怨恨，努力过了，失败了，日子也就安然了。
眼看康熙要起驾出巡塞外，胤祥忙的不可开交，不是随着圣驾，就是与胤禛一道，莫姚始终没找到机会与他仔细说话。此刻能在此处见到，哪里还能让他走了。
二人踯躅在大门处，彼此僵持。莫姚提议到游园说话，胤祥有急务找胤禛，门房说胤禛未归，最终莫姚被好奇心打败，随胤祥进了圆明园。
从进门那一刻，莫姚不停极目四顾，一会儿摇头叹息，一会儿噗之以鼻。胤祥瞧着她古怪，“你这个样子是不待见四哥的园子么，若是，我便送你回去，算我白好心一场。”
莫姚对胤祥尴尬一笑，大清朝四贝勒的园子自差不到哪儿去，可眼下终究是个普通的园子，与主人一个脾性，太过规矩，有些拘谨，不若游园一般自在随意，天然灵性。想想也知道日后的万园之园，全靠小四的穷奢极欲，倾一国之力，集古今中外之成，填湖堆山，琼花碧树，迷乱人眼。“我这不是头一回来么，总会有些观感，四哥不是小气的人，你如何这样介意。”
胤祥总觉得，以四哥的性子该是不会中意莫姚，四哥时时抱着规矩，莫姚总是破坏规矩，四哥性子冷，莫姚花样太多，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还是点着了火，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对四哥又总是心有嫌弃，不自觉嘴里嘟囔，“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莫姚耳朵好，听得清楚，只装傻道，“你说什么？”
胤祥赶紧道，“没什么，天气怎么这么热？”
水边的柳树上系着一条橹船，莫姚不由分说跳上船，“那好办，水上不热”右手一指水面上一大片荷从，“莲子更是清凉。，我们很久没划过船了，不过我不出力气。”说着递过去船桨。
胤祥倒没犹豫，顺势上了船，船桨在岸边一蹭，小船翩然而去。
一上船，莫姚便忘了初衷，兴致甚好，水面上都是她的欢闹声。水榭里的人被搅了午睡，隔着帘子观望，一刻不舍得移开眼睛，只盼着日莫西沉，留住眼前醉人的景象，她一身火红的衫子，就像不远处怒放的丹若压满翠绿的枝头，点亮圆明园。
胤祥眼尖，瞧见水榭廊下站着个人，苏培盛。默默将船反方向划了回去，还不及到岸便对莫姚说，“天不早了，八哥想是在园子等你，我送你出门。”
莫姚才想起今日何来，“我还有紧要的话没说。”
“晚间我到游园去。”
“好吧，一定要来。”
“嗯。”
皇帝出巡的队伍依然是锦旗招展，一眼望不到头，莫姚今日着了男装扮作从人，混在送驾的队伍里，时辰过了，依然久久不愿离去，胤禩留京，自己没有随驾的名目，终不能将事说破，那夜嘱咐胤祥的话有些晦涩，他可明白，小十八身边的太监，随行的太医，可还有遗漏的，历史的车轮会碾出怎样的痕迹，转念一想，会不会矫枉过正。
再回头，才发现胤禩笑望着她，“怎么了？”
莫姚回笑，“没意思，早知道不来了，该在屋子里睡懒觉。”说罢，与胤禩并肩而行，偶回望早已无踪的圣驾，心中默念，尽人事遂天意，不强求。
圣驾的队伍里，胤祥骑着马不时回头遥望，早已不见德胜门的影子。十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护卫御驾的胤祥，为何莫姚会有那样的叮嘱，要自己时时与他一处，小心大哥，非常时不要对人落井下石，还有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
暑热日盛，莫姚索性住在园子的水榭里，夜半醒时还能闻到清冷的荷香，窗外好似起风了，莫姚轻身翻过胤禩，下得床去，走到窗前，竟有细雨缠绵落在脸上，京城已有两个月不见雨滴，可惜眼下雨势太小，浇灭不了蒸腾的热气，也没有雨打芭蕉的诗意。皇帝该到热河了，也不知道未来的避暑山庄此刻修得如何。
雨声渐渐大了，打在荷叶上，嘀嗒作响，凉意袭来，转身欲回床榻，那人已醒了，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你盯着我瞧什么？醒了也不说话。”
“有美人凭窗听雨，这美景如何能去打扰。”
“你怎么说话越发像表哥。”
“如何？”
“油腔滑调。”
“那也是只对你一人而已。”莫姚笑着过来，胤禩抱她坐在腿上，“睡不好么，这些日子总是半夜会醒，是哪里不舒服，明日叫太医来看看。”
“我没事，想是天气热的缘故。”
虽然还是七月，坝上草原云高气爽，男儿放马扬鞭，志在四方。十四今日赛马赢了胤祥，不禁有些得意，策马跑在他头里，故意高声说话，“回京告诉莫姚，如今可是我厉害些。让她莫再小瞧我。”
胤祥不甚在意，骑着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像是有心事。
回营就听说皇帝召见，到了御帐，发现随行诸多官员都在场，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原来是《平定朔漠方略》书成，皇帝亲写的序文，京里快马送来初本，圣心大悦，正在回忆当年三次亲征噶尔丹。见他二人进账，“你兄弟二人来得正好，骑射乃是我大清定国之本，勤加操练很好，当年你几个哥哥随朕亲征，大阿哥尤为出众，也是你们兄弟的榜样。”
兄弟俩应诺称是，胤褆立在康熙右侧，甚不为意地瞧了左侧的胤礽一眼，向着康熙躬身，一番谦虚托辞，“皇阿玛谬赞，皇阿玛乃是皓月之光，儿臣不过是萤火之辉而已。”继昂头欣然相受几个小弟弟和朝臣们投来的青眼。
太监来报，喀尔喀多罗郡王多尔济来朝，已至营门，等候皇帝召见。
晚间，皇帝为多尔济举行了宴会，并让太子一众作陪。胤礽一贯的傲气冷漠，让多尔济不善亲近，倒是直郡王胤褆善谈好客，很是投契。饮过三杯，冷眼见多尔济与胤褆高声说笑，一副故人模样，胤礽不辞而去。多尔济带来的一群蒙族女子映着火红的篝火舞动全场，彼时琴声悠扬，歌声远荡，叫好划拳之声不绝于耳，太子不在，好不轻松快意。
龙帐里，康熙正在看京里送来的奏折，好多是留京监国的几个儿子已批复，供承御览，差事都办的不错，《御制清文鉴》全部编成，胤祉功不可没，胤禛是个实心办差的，胤禩善管户部银钱，三人共理朝事，京城一片清明，康熙心中暗自絮语，自己的儿子自然都是好的。唯有手上这一件留待圣裁，刑科给事中王懿参劾提督九门步军统领托合齐欺罔不法贪恶殃民。
康熙刻意让李德全大声念了奏折，将在场几个成年皇子一阵顾盼，“胤礽，你怎么看？”
托合弃原是内务府包衣，定嫔的兄长，也就是老十二胤裪的舅舅，管着京城的防务，算是皇帝的近卫军长官。胤礽深知那是老爷子的心腹奴才，“言官奏事弹劾，原是分内事，日日都有，至于所参事项，当命托合弃明白回奏，再下定论不迟。”
康熙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胤礽的回答。
胤褆有别往日的沉默，托合弃凭恃皇帝宠信，出行用亲王仪仗，傲慢无礼，甚至不把他这个郡王放在眼里，今次弹劾不过是试试水，果然皇帝态度一味包庇纵容。哼，皇帝的爱子，亲信，才是好的。
皇帝正想让人都散了，太监来报，喀尔喀多罗郡王多尔济求见。
“多尔济见过博格达汗。”
“起来吧，这几日过的还好？”
“回博格达汗，多尔济承蒙直郡王盛情，过得很快活。多尔济今日是来向博格达汗求亲，望博格达汗成全。”
“哈哈，”康熙迟疑后大笑两声，“果然是草原上的汉子，爽快不扭捏，直抒胸臆。不过，朕倒想知道，你是为谁求的亲？”
“多尔济闻得十三阿哥的胞妹，十公主殿下，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我喀尔喀草原正缺一位女主人，所以特来求亲，喀尔喀蒙古愿与大清永结秦晋之好，亲上加亲。”
康熙眯眼笑道，“原来如此。”抬眼去瞧胤祥，一脸错愕，另一边正与胤褆对到目光，胤褆倒是没有迟疑，向前跨出一步，“皇阿玛，依儿臣看，这正是天赐的良缘。”
胤祥此时明白，妹妹敦恪远在京城，身处禁宫大内，如何能闻得，近日大哥与多尔济走这样近，多尔济又时时约自己骑马射猎，一派亲近交往，原是怀了这样的心思。生母早亡，只留下两个同胞妹妹，温恪早嫁了翁牛特，眼下大哥要将这个妹妹予人做了人情，满蒙联姻本就是不成文的约定，想来皇阿玛必不会反对，三姐、四姐、六姐，皇阿玛嫁到蒙古的女儿还少么，只是大哥这样热络，他又能占去多少便宜。
胤礽像是看出了胤祥的烦恼，笑着说，“皇阿玛，儿臣以为，满蒙联姻乃是好事，也是大事，正因如此，才需仔细计议才是。”转身向多尔济的方向，“就算皇阿玛答应，多尔济郡王也该问问老十三的意思，如若事成，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舅子。”
众人齐望向胤祥，胤祥不知该说什么，听康熙开口道，“这事朕知道了，明日就要拔营行围，此事改日再议，自然不会让喀尔喀蒙古失望。”
胤祥心知此事已成定局，遂不多言。
晚间，胤祥拉着十四在帐中喝酒，却是愈喝愈闷，十四没有妹妹，自己的五姐嫁在京城佟国维家里，话说得难免轻巧，“满蒙联姻，那是老祖宗定下的，你生闷气有何用，难不成你敢同皇阿玛去说，你不同意。”
这些道理自己岂能不明白，皇帝留下自己谈话时，点到即止的那些话，政治，利益，无处不在，两处蒙古外戚，外人又要道十三阿哥如何圣眷隆重。胤祥至今气的还是胤褆，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再说话，就听见帐外的小太监喊道，“奴才见过郡王爷。”
胤褆径自进了帐子，见胤祥卧倒在榻上，醉眼惺忪，一旁十四在独饮，便说，“还想来叫你们喝酒，你们俩倒先喝上了。多尔济送了好酒来，还有几个蒙族女子，走，跟哥哥一道喝酒去。”
胤祥口中含糊，不知所语，十四说道，“还是大哥惦记弟弟们，十三哥怕是去不了了，我同大哥一道去。”
胤褆看看床榻上东倒西歪的胤祥，又看看十四，“怪他没福气，走，你我兄弟快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秦晋 自嗟名利客，扰扰在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