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老大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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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门是北京城走酒收税的经过，来往的多是进京的商贩，此处的茶楼，不似内城里其他酒肆茶寮那样富丽堂华，只有平实的买与卖。
小二有别平日的殷情将来人引至二楼隔间，常年的迎来送往炼得一双练达识人的眼睛，来人刻意低调的穿着还是难掩满身的贵气，绝非往来客商的富奢财气，隔间里等待的老爷亦是如此，北京城原就是潜龙伏虎的地方。只是二人又有所不同，若是硬要比喻，一个像散财的神仙，一个像地府的阎罗。
闰三月眼看要过去，今年有十三个月，康熙四十七年注定是漫长难耐的。莫姚随手放下黄历，如今天黑的晚些，贝勒府里还是按规矩酉时三刻掌灯，胤禩依然未归。舅舅务尔占踩着饭点来了，他是岳乐第十九个儿子，没有分封到任何爵位，却是莫姚那些已封爵的舅舅们真正的领头人，手段可想而知。
“舅舅这会子来的不巧，胤禩还未回来。”
“无妨，我等他就是，你我甥舅也可聊聊。”
院子里的胤褆面露疲相，独自矗立在那里已快半个时辰，侍候的下人都只是静静地往来经过，无人去打扰。有雨滴落在脸上，他感受到了，人也精神了许多，拂去面上的水珠，大步进了正房，绕过屏风，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圆凳上。
床上躺着的人也意识到他的到来，费力的吐出三个子，“你来了？”
“舅舅，我来了。”胤褆下力握紧面前七十四岁老人的手，正是这双手教自己握过笔，抱自己上过马，替自己挽过弓，给予的爱与教导远远多过当今的皇帝，皇帝的儿子太多，爱却有限，何况他最爱的儿子只有一个。如今这双手皮肤松弛，虚弱无力，遍寻不到生机的光彩。
“褆儿，怎么了？”，“可是朝堂上有事？”明珠的身体可谓积重难返，毕竟年逾古稀，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迅速地衰退，说话相当吃力，一句完整的话说完，其间要歇上两回。
“朝堂上并无任何可操心的。今日皇阿玛还着意问过舅舅的病情。”
“是么，皇上还记得我这个老人”，“上月的上谕可还记得，‘盖天下事，无有过于领兵之难者’，皇上既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着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徐潮可是新任的吏部尚书，齐世武可是做了川陕总督，”一口气说这么多，明珠忍不住咳起来。
“舅舅。”
“我没事。”
“舅舅如何知道的这样快，正是今日才定的。”
“等着吧，还会有变数的。”
“舅舅莫说太多，好生将养。”胤褆小心翼翼地扶明珠躺下，亲自往香炉里添了安神香，还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变数，张明德已经送走了，他要三千两银子，自己给了五千，总要银货两讫才好。
大学士张玉书正为皇帝执笔拟写上谕，工部左侍郎穆和伦调任吏部左侍郎，揆叙为工部右侍郎。最近的人员调免颇为频繁，而大多数上谕都是由张玉书执笔，年近古稀之人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不停下右手歇上两回，因为有御赐的老花镜，眼睛倒还能用，不必将草拟的旨意远近来回端详，不至君前失仪。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也琢磨过这些旨意，年长的皇子们已有足够的实力与渐失人心的储君一较高下，不过皇帝好像并不这样认为，再执笔，他已将片刻前的心思一手抹去，近五十年仕途一帆风顺，除去渊博的学识，慎谨廉洁，更紧要的是懂得心无二致，远避权势纷争，门无杂宾。
康熙正在看今日送来的折子，胤褆躬身进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有事么？”
“启禀皇阿玛，舅舅今晨病殁了。”
康熙此时抬头，能望见胤褆脸上犹未风干的哀伤，再低头，折子上的字迹突然有些模糊，下意识将折子放得远些，随侍的李德全窝心地将老花镜奉至眼见，康熙不由眉眼一蹙，用左手将其挡开。提笔朱批到，知道了，照办即可。字迹显着不随心意的潦草。又听见胤褆在唤皇阿玛，复抬头道，“知道了。李德全传旨，让三阿哥代朕到明珠府祭奠，赐故大臣明珠蒙古新进御马四匹”，又指指胤褆，“你跪安吧。”
“是。”胤褆不甘心地跪安出门，悲伤总算是干了，如今只余一心的怨恨，人都死了，那马让谁去骑。
早朝散的时候，天已透亮，散朝的大臣们三俩相伴离去。胤褆反常地走得慢些，落在众人身后，刚踏出九经三事殿，阳光甚是刺眼，抬手遮挡，仍有耀目的光芒四散，扰人心神。能从指缝里瞥见夺目的光亮下面聚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是胤禩，自然还有三个听话的弟弟，穿着仙鹤补服的是新任户部尚书王鸿绪，这不稀奇，他早已自称是老八的门人，新晋的内务府大臣尚之杰，凌普的日子怕是难再逍遥，这算是老爷子的暗示么，凌普可是老二的影子，怎么会。
胤褆快走两步，到得身前唤住胤禩，“八弟，一会儿可是要到额娘那里请安？”
“正想与大哥一同去。”
胤褆满意地笑了，胤禩转身与众人作别，二人自去。
到玩芳斋的时候，惠妃正在教宫女描着花样儿，见胤褆两兄弟来，即时弃了笔，迎出来，“刚还在说，你们兄弟俩小时的好多衣带花样就是这个样子，你们就来了，看来我得时常念叨才是。”
“都是做儿子的过错，该日日来看望额娘才是。”
两兄弟给惠妃请安落座，宫女送来了胤褆爱喝的大红袍，也是皇帝近日的心头好，胤禩则是有些固执地偏爱铁观音，七泡有余香，余韵难了，他曾笑话莫姚不识物，宫里的好茶她尝遍了，就是乾清宫的贡茶也没错过，最后的结论竟是她不爱喝茶。莫姚却笑说，自己既有识物之明也有识人之慧，却被一个情字蒙蔽了心智，否则那里就傻傻地跟着他，还要甘心予人做后母。
胤禩放眼四顾，惠妃打趣道，“别找了，丫头刚带着弘旺来过，这会子该是去了无逸斋。”胤禩不好意思地笑笑，惠妃来回逡巡两个儿子，虽不是一母同胞，性子却有相似，胤禩独宠着莫姚，早年胤褆嫡福晋过世的时候，若不是母命难违，便不会再续玄，空着那福晋的位置，凭吊亡妻。想到此不禁徒生悲切，自己没有那样的福分。“好了，坐坐便走吧，别耽误我描花样儿，儿媳妇还说要等着用做新衣样子的。”忍住喉头上涌的酸涩难咽，望着二人退去的背影，不要贪心，眼下如此就好，兄友弟恭，儿孝媳贤。
无逸斋在畅春园西路偏安一隅，很是僻静，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院子西面一片幽谷铃兰，于此相得益彰。
正室里人声徒涨渐悄，小宫女偏坐榻沿，哄弘旺玩耍，一旁额娘和莫姚安静地绣着荷包，莫姚还不时请额娘参详，婆媳喜闻相交，喜悦幸福顿时填满胸怀。
莫姚瞧见良妃眼光转移，停在自己身后，转身去望，却有个傻子笑着立在门边，一动不动。
胤禩请安，贴身坐在莫姚身侧，伸手要过她手中荷包，“是做给我的么。”
“你不是说我女红不精，我自然是做给别人的。”
胤禩也不顾身在何处，去摇她的手，引来一阵嬉笑。莫姚却被良妃笑红了脸，“也不知羞么，荷包不是你的还能给谁。”
正好眼睛涩了，良妃也歇下来与胤禩说话，莫姚起身说，“一会儿让胤禩陪额娘用午膳，儿媳答应了太后去凝春堂。”
良妃点头，胤禩道，“好，午后我去接你。”
待莫姚走远，良妃看了一眼贵妃榻上的弘旺，拍着胤禩的手，“我原是不中用的，帮不了你什么，这孩子倒是难为了她，好在你们夫妻琴瑟和鸣，这样恩爱相扶，就算何日我去了，也可以不必担心你。”
胤禩用力回握良妃双手，“额娘好好地，怎么说这个。儿子自会为额娘争气的。”
回到游园已是日暮时分，胤禩还未归，胤禟和十四已在园子里等候多时，莫姚吩咐厨房摆饭，“用完饭再回去吧，他让大哥叫了去，恐怕要晚归。”
胤禟撩袍子坐下，“大哥叫了去，一时也回不来，我倒是真有些饿了。”
“也不知他又想让八哥做什么，今早那个样子，好像只有他与八哥是兄弟，我们倒成了过路的。”
胤褆想什么，不是路人皆知么，老大要做真老大，并不是空有虚名的长子。莫姚也不见怪十四的不满，只笑笑说，“胤俄知道回家照顾媳妇儿做月子，你就不能学学他安分些，你也该给自己你那些儿子们做个榜样才是。”
“怎么没做，月底随驾塞外得了狩猎的头名便是最好的榜样。”
“好，我和海兰过冬的皮裘就靠你和胤祥了。”突然想到胤祥，莫姚举箸不知何处下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去叮嘱胤祥。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老大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