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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无踪 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

  •   眼见新年将至,莫姚在回程路上,却数日没有消息,让人心生焦虑,胤禩失神碎了茶盏。下人收拾了一地的残破,胤禩才定了心神,重新提笔,又被忽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胤祥帽檐上的落雪还来不及抖落,手里的急报早已皱作一团,急着唤过一声:“八哥”又嘎然而止,不知该如何措辞,“八哥,四哥他们在甘肃遇袭,莫姚和四哥都不见了。”
      “啪!”胤禩手里的狼毫应声断了,姚儿,不见了。

      过了三日,十四刚得了消息,就急匆匆直奔八贝勒府,进了内院正屋只看见胤禩颓唐地半靠在榻上,还好封了印不必上朝,否则这幅模样如何见人。十四知道他的难处,皇子非奉诏不得出京,八哥请了三回旨去甘肃都被驳了,皇阿玛还不时召见,看来装病私自出京也是行不通的,只希望领了皇命的拉锡能带回来好消息。
      几近黄昏,灯不点,窗不开,掩着门,像是生怕屋外漏进来的风吹散了莫姚的气息,突然门被推开,胤禩十分不耐烦地呵道,“谁?”
      “八哥,是我。”十四走到近前,胤禩下颚还带着几日未刮的胡茬。
      胤禩从榻上跳起来,“是姚儿有消息了么。”
      十四反而踌躇了,“莫姚还没找到,回来的人说,除了官家,还有一伙也在寻人,说话和功夫路数像极了偷袭的那票人,只是莫姚和四哥不知下落,被救下的那两个随从谁都说不清楚,还不能确定。”
      同一伙人还在找,他们也不能确定莫姚和老四的下落,便是还活着,阿弥佗佛,只是不肯就此罢休,是要将谁置于死地么,目标是老四,还是莫姚,胤禩手一用力,握碎了桌上的茶杯,掉落的碎瓷片上沾着点点殷红。

      本该喜庆的除夕家宴蒙着一层阴霾,筵席上的人大多没有吃酒的胃口,老爱家的老太太强撑着等菜上齐,全了圆满的意头,可哪里就圆满了,胤禛和莫姚仍是没有消息,康熙让人都早早散了。
      延禧宫里宜妃有些长吁短叹,胤禟勉为心力地逗着乐。
      十三和十四领着妻子儿女好一大家子,也没能让永和宫的气氛好到哪儿去,惠宁显得很疲惫,还是强打着精神让德妃宽心,胤禛虽不是个讨喜的人,毕竟是亲生儿子,都说母子连心,德妃也不好受。十三和十四不时对到眼神,又各自撇开头去,各怀心思,谁也不提散席后景运门外的那段插曲,太子胤礽掌诓凌普,气势汹汹。
      子夜十分,御花园的天空烟花璀璨,少了人生喧闹,宫门处的灯笼随风摆着,落在地上的影子忽左忽右与甬道里呼呼的北风遥相呼应。长春宫里胤禩陪着良妃守岁,母子俩一夜无话,默默地坐着,宫人们更是大气不出,静静地等待新一年的到来,期待上天的眷顾和照拂。

      康熙皇帝是个始终闲不下来的主,刚出正月,他开始了人生中第六次南巡,也是最后一次。留下胤禩监国,一个自幼面临各种压力成长的人,自然而然养成了忍辱负重的性子,无论内心多么低回黯淡亦或澎湃激荡,皆不能在人前显露,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他便给自己画了一张皮,一张永远进退有度,持重有成的皮,外人眼里八贝勒善行监国之职,朝事井井有条,为人温和谦冲,颇有些储君才有的风范。而日落之后,无人之时,潜藏的寂寞潦倒,孤寂冷清,还有怨恨,脆弱,像游魂小鬼一样趁着夜色,张牙舞爪地爬过围墙,浮上心头,挥之不去,想要呐喊,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也许只有睡着了她才肯来入梦,一丝睡意都无,唯有酒醉后眼前方有丝丝迷蒙,身体有些燥热,心口灼烧着,口有些干,一伸手碰倒了酒壶,门扉被推开,一身翠绿的衣衫,眉眼盈盈,缓缓而来。
      天已大亮,院子里胤俄咋呼着吩咐竹马准备早膳,胤禩下意识在屋里扫视一眼,有些慌忙地又整了整袍子,出门去迎三个弟弟,就听见胤禟在吩咐,“给贝勒爷熬些小米扇贝粥,早膳送到书房去。”
      南院书房还隔着一进院子,十四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八哥,张鹏翮叫皇阿玛夺了顶子,咱们保还是不保。”
      “是为着开河,毁人田地冢墓的事么。参张鹏翮的折子我早两日见过,那时皇阿玛还没有定议,你们消息倒是快。”胤禩打头走着,看不见神色,“多是下边人做的事,张鹏翮该是不知道的,一个清官,又管着治河的事,如今朝廷会治河的人不多。”
      “八哥的意思是要保他,可他那牛脾气跟老四有一拼,恐怕他不领情。”胤禟突然觉着自己说错话,此刻提起老四,就会想到莫姚,触到痛处,赶紧道,“参张鹏翮的人里有好些是太子的人,南边来的消息说罢他的官也是太子提议的,大哥倒是奇怪,没跟太子唱反调。”
      胤禩警觉地回头看着胤禟,背着光,乌青的眼窝深陷,低声道,“你在皇阿玛身边也安了人?”
      胤禟却是被他的神色吓到,“没有,老爷子那里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我哪儿有那本事,人是放在太子身边的。”

      二月二十六,皇帝南巡,不必早朝,胤禩昨夜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依然早早就醒了,睁开眼只能对着空荡的床榻说,“生日快乐”。满屋满眼都是她的影子,今日她该穿着大红的旗装,还有那滚着白貂毛的牡丹绣花坎肩,她会嘟着嘴问,生日礼物呢?自己为她绘的画此刻就挂在墙头,画中人穿着粉嫩的汉人撒花裙衫,满园春色衬着眼波流光动人,欲说还休。拉锡两次往返甘肃,一无所获,如今连拉锡都没了消息。胤禩甚至开始臆想,或许她不愿回来,一走了之,或许那人的爱意深重甘愿为她放弃虚名富贵,携手天涯。多可怕的念头,胤禩猛地推开窗,希望二月里残余的寒意,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胤禟和胤俄两兄弟进了院子,看见胤禩闭眼吹着冷风,二人对望一眼,算是心照不宣,头里刚说的话全当被风吹了,西边来的消息不能让八哥知道。

      江南不同于北方,无论是城际河边早已是处处春光,康熙皇帝的兴致甚好,亲至演武场观验驻军操练,更命扈从的皇子阿哥与军中能骑善射的军士比箭,胤礽碍着皇帝的面子,勉为其难放下储君的架子参与比试,可惜五中其三,好在胤祥为老康扳回了面子,无人能出其右,众人盛赞虎父无犬子。或许康熙皇帝仍觉不满意,亲自弯弓射五箭皆正中红心,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楝亭啊,园子修得不错,南边的园子和人一样都比北边要灵秀些。”康熙四次南巡都住在曹家,曹家的园子自然是越修越大,越修越精细繁华,宫里那些个汉人女子有一半都是曹寅进献给皇帝的。
      “皇上谬赞了。”
      “听说江南三处织造都跟着老九做起了洋人的生意。”
      康熙倒没有责怪的意思,还是把曹寅吓出一身汗来,“奴才有罪。”就要跪下,被康熙拦住。
      康熙笑着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朕是问老九分你的银子可够你补上亏空。”自曹寅的祖父算起,曹家就是皇家的包衣奴才,曹寅更是康熙皇帝的奶兄弟,曹寅现任江宁织造,还与他的大舅子苏州织造李煦轮管着两淮的盐务,都是肥缺,外人看在眼里,什么心情都有,可也羡慕不来。官做到这地步,也不容易,平日里的日用排场,往来送礼,都是要花银子的,而四次南巡接驾更是给曹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亏空。
      “奴才就算是倾家荡产,”
      “行了,慢慢来吧,朕还不算太老,还能替你兜几年。”
      白日里,胤褆没逮着表现的机会,很是懊恼,可这会子正在偷笑,晚膳后太子被老爷子留下训话。

      眼看着京城杨柳青青,桃花正红,也掩盖不了寂寞的人眼里灰败不堪。胤禟日日去陪胤禩,还要强压着自己的伤怀,在心里又把吴洪骂了无数遍,堂堂一个甘肃提督,管着一省兵马,寻两个人都寻不见,还好他有自知之明,到老爷子那里称病乞休,否者,还真不能让他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胤禟正和胤禩在南院书房说话,就听竹马来报,“贝勒爷,大夫从城西的庄子回来了。”
      胤禩显然很不耐烦,“叫他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不必再来报我。”
      胤禟想起了什么,忙说,“八哥,那事再想想,不然还要到宗人府报勾。”
      胤禩头也不抬,“就没报过宗人府。”
      晚饭的时候,十四姗姗来迟,一屁股坐下,拿出刚到兵部的谕旨,原西宁总兵殷泰著升甘肃总督。
      十四品了一口酒,“马齐办事倒是妥当。”
      胤俄一嘴的爆肚,口里囫囵着,“那都是马齐看八哥的面子。”
      胤禟则是关心胤禩有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这两日倒是不作呕了,“八哥,这猪肝粥熬了一下午,多少用些。”
      胤禩依旧少言寡语,把玩着酒杯,自己已经不记得猪肝的味道了,莫姚不喜欢。回了府,外面的事再与他无关,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自己的确牵绊太多,父母,兄弟,还有那个所谓的前程,可没有莫姚,一切变得再没有意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无踪 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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