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鼠三月

32、冰心 玉面亭亭成独立，冰心皎皎竟谁知

　　胤禩在额驸府连吃了数日的闭门羹，求情说项的担子只能落到胤禟身上。
　　“八哥就是性子太好，换做我早把那两个下贱东西送人为奴为婢，本来就是奴才，还由得她们自己挑人家。话说回来，八哥打三十八年就没碰过她们，连内院都不让进，跟前一应都是竹马侍候，云烟也是刚开府那会的事。再说，京城里的这些王公子弟，这个年岁谁不荒唐，八哥却不一样，撞日子也难得跟着我们胡闹一次，如今更是洁身自好。这几年想往贝勒府送人的多得无法计数，都被八哥驳了面子。当然，守着姚儿，就是九天仙女，月中嫦娥也是要拒之门外的。”胤禟掏的也不知是谁的心。
　　“我真有那么好么。”
　　“姚儿自然是最好的。”胤禟的目光中充盈着纯真少年才有的温柔，就像回到旧时与莫姚依依相对的日子。
　　莫姚被那样的眼神打动，不忍搅扰，却又无法回应，“表哥”。
　　胤禟轻咳着掩饰尴尬，抬头直视莫姚的眼睛，话说得淡然，“你要的一心一意，委屈自然只能给了旁人”。
　　自省是件很耗费心力的事情，陷入爱情的时候，理智的心神会显现小儿女的矫情，从容的淡定也容易患得患失，真正的爱情是不由自主的牵挂，是身不由己的意乱情迷，孩子气的人儿总是由着自己的心性，喜欢占据主导，难免显出自私的倾向，连责怪也做得咄咄逼人，仿佛都是他人的过错。可是正如让韶颜更改的不只是光阴，让爱情曲折的又岂止是别人。

　　二十五，宜妃派人把莫姚接回了紫禁城。
　　二十六，莫姚依着规矩着了大红的袍子，在宁寿宫东暖阁的蒲团上跪了好一阵子，太后也没叫起，莫姚嘟嘴四顾，无辜地看看姑姑宜妃，又瞧瞧惠妃。
　　“说吧，可是在宫外玩得心都野了，把我这老太婆抛到脑后去了？”太后嗔怪的表情，惹得在场的后妃们掩嘴而笑，老太太在耍小孩脾气。
　　“莫姚不敢，莫姚虽然人在宫外，心却是在老祖宗身上，您若不信，问姑姑就知道，我给太后带了好些净脸的方子，可管用了。这腿都跪麻了。”莫姚扮了一脸的楚楚可怜。
　　宜妃赶紧解围，“回太后的话，姚儿的方子，臣妾昨晚替太后试过了，甚是有效。”
　　“我说呢，宜姐姐今日脸上通透红润，原是莫姚的功劳。”德妃不失时宜地表示存在感。良妃一直没有说话，恬静地笑着，目光柔和，透着关爱。
　　“好了，起来吧，谁让你把我老太婆晾在宫里，一个人在外面自在。那样好的方子还不拿出来。”
　　“回太后的话，格格心细，一进门就让老奴把方子收好了，还有好些宫外时兴的胭脂和绢花，跟宫里的确是不同，别有韵味。各位娘娘的也都装在匣子里备好了。”马嫲嫲平日里很受莫姚的优待，也会做人，声音洪亮，话语散在殿里的各个角落。
　　“算你有心，好了，皇上和阿哥们都不在，今日就我们这些女眷自己乐呵了。”太后发话，宁寿宫的茶话会要开场了，可难为了莫姚，独角戏。
　　莫姚也就不明白，康熙难不成是臀部长了钉子，一刻也闲不住，带着稍大些的阿哥们遛永定河去了。时近阳春，雨季将至，汛期难测，是福是祸，尚不可知。防川保民，做这天下之主，谈何容易。

　　折腾了一天，酉时回到延禧宫，莫姚有些筋疲力尽，径直进了后院沐浴。
　　独自泡在浴桶里，热水消散了疲乏，莫名的寂寞也随着热气蕴散在空气里，热闹过后像是失落了什么。
　　回到正屋，榻上一个雪白的毛球，莫姚怀疑地揉揉眼睛，毛球微微地颤抖着。一把捞起那毛球，毛球竖起了柔软的耳朵，铮亮的眼睛，湛蓝和着碧绿。
　　翘儿细说着榻上颜色、形状各异的盒子，青梅指着案几，“这是贝勒爷让人送来的。”一个羊脂白玉壶，拿起来，叮当作响，内有玄机。拧开盖子，透着壶口看不真切，将壶翻转，一片冰凉落在手心，透明的白色水晶，心的形状。

　　下弦月代表着黎明即将到来，想着她此刻应是酣然而眠，均匀的呼吸带着长长的睫毛微颤，轻易动人心弦，那颗冰心她是否收到，她是否明白人同此心。

　　从未觉得时日如此漫长，掰指头数着返京的日子，又见着那只西域进贡的波斯猫抓的三道痕迹，胤禛苦笑不迭，自作孽，自己就是爱狗，也未曾亲自打理，这猫却甚不领情，高傲的情状，倒让人觉得不是人养着它，而是它养着人，这样的脾性倒是像极了那个小人儿。胤祥说她爱猫，更羡慕猫，无拘无束，贪吃，任性，享尽人世宠爱包容，却又来去自由，徜徉在草丛间、屋顶上，肆意地享受风和日暖，尘世间的一切不美好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