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
岚第一次在祭祀表演完整结束前离开。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两位白笠迅速出现跟随在他身后，一跃来到峦的面前。在张口询问之前，岚猛然间注意到这人外褂破损的袖口，露出的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势并不严重，但外翻的皮肉和黏在附近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分外狰狞。他没有犹豫地托起那只手，冲白笠点头示意之后便将这个陌生人带到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峦暗自挑眉，自己能感觉到眼前便是山主，可是他似乎单纯得过分了，心中想的一切都好像写在了脸上一般。他云游各地，从未见过像这样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将陌生人领到居所的，无论妖或人都不曾这样。
他们来到山林深处一株古老的大树下，先前离开的白笠已经等候在那里，手里捧着几粒小小的红色的果实，有一两粒破损的流出暗红色的汁液，乍一看甚至像是血。峦微微皱起眉，他以前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不确定他们要做什么。
“这个叫做春笹，”岚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一丝不安，于是一边帮忙卷起袖子一边解释着，“这种果实只在我们这一片才有，但对解毒疗伤非常有效……”
白笠走过来蹲下，细细为峦清理伤口，敷上春笹与普通草药混合而成的伤药。
岚依旧站在一边仔细看着，口中仍旧轻声说着：“你不用担心，这伤口本身就不严重，你的力量又这么强，敷过这些药草后一夜就能愈合。”
峦看着他在阴影中微笑的脸，心里恢复了平静。胳膊上凉丝丝的，偶尔有些抽痛也不足为意。树枝间洒落的月光和着山下遥远的人声顺着山腰流淌，沉闷的鼓点也成了温言细语的伴奏。
一切处理停当之后，又有白笠拿来新的外褂与木屐，他们便一起走到林边的小溪。峦简单地洗了脸冲了脚换上新衣，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岚眨眨眼，刚想说话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才后知后觉地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是这里的山主，岚。这些白笠们是我的随从。不知你……”
“峦，”微微欠身行了行，他并未详细告知对方自己受伤的原因，只说正在云游中。
岚也不以为忤，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人，面容冷峻雪白的发丝随意地束起，有不少散开在脸颊掩盖住面部，显得银灰色的眼睛愈加深邃。
“祭祀表演大概已经结束了，不过集市应该还很热闹，你要去看看么？顺便休息一下。”
峦转眼向山下看去，山脚处一小片朦朦胧胧的光亮，心里却想起岚明亮的眼睛，于是便莫名其妙地点了头。
夜色渐深的道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类偶尔经过更显得孤零零。祭祀已经落幕，之前的热闹变得像是一场梦境。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偏头对峦说：“其实祭祀的集市还是很有意思的，不同的人从身边经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味、不同的情绪。听他们彼此交谈，就能知道大大小小的故事。他们很小心但也很热情，总是会很开心的看着你，和你说话……”
他的声音随着气温慢慢地降下去，眼睛也不知在看向何方。峦仍没有接话，大概是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并不是非常能理解岚在言语间流露出的伤感情绪。况且，作为一个不擅长说话的陌生人，他既没有立场去安抚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地注意着他的表情，觉得无奈中又有些可怜。
就这么略略走神了一刹，再抬头就看见一座不高的鸟居立在路边树木之间，在月光和灯笼的映照下影影绰绰，反而使人心生敬畏。
随意地牵起峦的袖摆加快脚步走进神社中，岚已经恢复了笑意。轻轻摇动挂铃，铃声铛啷铛啷地响在一片清寂之中，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跳跃着奔向四方。白笠恭恭敬敬地拿出了擦拭干净的面具，岚转过头继续对峦解释起面具的来历，以及这里关于“丰月”与“不月”的传说。说完他自己先轻轻笑了起来，“真是，明明只有我一个，他们反倒编出这么一个神来，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
他低头整理了一番，一边自言自语着“哎呀，真是”一边戴上面具，面上含笑，没有丝毫不悦。
峦看他脚下踏出鼓点，明白他是要像那些人类一样跳舞，只是，“那么不月呢？”记得祭祀表演时是有两个人的。
岚停下脚步，白笠们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没有人扮演不月神啊，”岚抬了抬头，蒙在面具后的声音闷闷的，就像是哭了一样，“我就跳最后的舞。”
峦点点头，岚却像突然醒悟了一般，将面具斜斜抬起露出半张脸，冲着峦说，“你来扮演不月怎么样？陪我跳一段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