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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天机云锦用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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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攒了一秋的连绵的雨,在这江南秋末的季节,不断的下起来。
怕以后没得再下似的。
康熙南巡的队伍已经离开金陵约摸半月有余了,一路上沿着长江至到安徽省。
这日方走上古皖道上,行了不到三四里,那雨势越发大起来,队伍前面的十几辆马车都陷在坑里,好些人一起去推,队伍便停了下来。
这会子寒雨漫天,又是山道上,山风吹的紧,虽是南方的天气,也不免冷将起来。
康熙御驾在最中间的一辆朱轮翠盖八宝车上,车内甚是宽敞,可坐可卧,软榻锦衾,外头的人怕万岁冷,便点了个掐丝珐琅白铜手炉进去,康熙拿帕子接了,暖在手里,从窗子探出来怒问:“去问问挪开了吗?紧着些!这山道上困到多早晚?!”
那梁九功听了,唬了好一下,忙一迭声去问。
诸位跟着来的官员听见康熙有了怒气,忙也从车上下来,去前面看着人推车。
一时闹了半个时辰有余,寒风冷雨一阵紧似一阵,车队却仍困在原地。
后面众皇子在马车里也坐的不耐烦,有人就开始喊爹骂娘的 :“这安徽地界的人都是死的圣驾到了,不说出来迎上千里!还想着升官有财?!美着他!哼,竟是仔细脑袋!” 又有劝道:“可罢了!这么冷的天,裹着被子等着吧!发什么牢骚!一会子阿玛听到,大家有什么趣这才上了皖道,离着安徽还早几千里呢!抱怨得到谁去?到时候人家称一声‘被雨阻住了,万死有罪’你还能真叫人万死不成?”那个听了又不忿儿,这个又拌嘴,一时闹得不堪。
前边太子和胤禛却下了车,披了蓑衣叫人撑着竹骨油伞顶着雨往康熙车驾走,二人因在车外禀道:“许是还要一阵时间,皇父暂先宽心,仔细盖着些腿,子臣再派人往前面去看着……”
康熙听了,在里面应了一声,又让人把快马送来的奏折拿来瞧。
胤禛又见康熙的车有些摇晃,甚是不稳,不知何故,抬头瞧见车顶华盖高高大大,又被了雨越显得沉重,恐车子不稳,便叫人把华盖卸下,将扎营的油帐子铺在车顶上挡雨。
二人便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面去看……
这里康熙在车里,按了一下眉头便开始看经京里几日前送来的老三、老八上的回差折子。
你道是何差事?
便是前文所说“审索额图”的便是。
未知他二人有何进展?
但见折上写道:
康熙四十二年十月廿一日
臣胤祉、胤禩谨奏:为遵旨事。
臣等钦遵赍回密旨,于是夜三更时,亲至宗人府北门,见已上锁。我等遣侍卫往召宗人府王、当月章京,遂开府门,我等即纵人执开门章京、凿皂吏及其兵,继之冲入索额图牢房,观之,索额图、根度同禁一房,索额图、根度脖手铁锁及脚绊,并皆一层。问当月章京郎中吴喜,吴喜言:初自畅春园执之送来时,即皆一层,我衙门王、贝勒等皆知。等语。臣等看锁,封之,正合臣等之意。臣等对索额图曰:皇上以尔为能干人,凡人无不谄媚于尔者,故执尔也。虽已羁押,人犹惧尔,何故。等语。索额图跪泣曰:奴才无言以对,皇父即诛奴才,亦不足塞己罪。但奴才现已老,倘蒙皇上矜悯,免奴才一死。等语。再根度跪言:奴才为该死的猴索额图所牵连,年余。奴才有年逾七旬老母,奴才受此刑难堪,若蒙皇父矜念我七十余老母,请免奴才一命。等语。臣等对伊等曰:索额图尔颇有本领,时至今日,犹有人商议救尔出。再根度尔乃宗室,且谄媚索额图,所以如此,今索额图能救出尔乎?将尔等肮脏无耻之徒之言,断不奏达。等语。。
臣等遣人往寻兵部皂隶简魁梧,不在兵部,据悉住宗人府二门外左侧临街房子等语。即赴其家,执其三子,一并解来。遂讯简魁梧:尔为兵部皂隶,而为何在宗人府内居住?据闻尔往来奔走,为索额图递信。等语,事实如何?供称:我名简英魁,外人呼我简魁梧。我乃兵部武选司皂隶,今年七十一岁,眼足皆残。我子为宗人皂隶,我与我子简聪力同住。我并无往来奔走,给索额图递信之事。官兵看守索额图甚严,不令任闲人靠近,我如何去递信?若有知我传信者,可与我对质,诚有此事,即行诛我,但决无递信之事。等语。诱讯简魁梧:尔乃一介微卑皂隶,只知钱财而已。尔虽未往来传递消息与索额图,但若有索额图趁夜召尔闲谈之事,则于尔无大罪矣。尔从实招来,说何闲话。等语。简魁梧供称:我极老将死,白昼尚且不见何况夜间向索额图说甚?几个钱能抵我老命?况且看守兵丁不令索额图家人出门,谁叫我进去?决无与索额图闲谈之处。等语。又掌讯简魁梧:尔显然给索额图传信,而今言未有,可乎?凡事从实招来!所供仍如前。
讯简聪力:尔与尔父简魁梧给索额图传信之事如何?供称:我乃宗人府皂隶,并无谕我父简英魁给索额图递信之事。本月十五日晌午,我曾去祭我母。返至正阳门外河看放河灯后还,将我一并捉拿。等语。臣等复刑讯简聪力:尔果无与尔父简英魁给索额图递信,则尔衙门皂隶甚多,并未听到别人,而闻尔父名。由此观之,尔等递信之事属实,而今诈供决无递信,可乎?凡事从实招来。等语。供称:我等皆微贱,弗敢递信与他,即夹毙我,亦只脏这块地而已。不仅我不做此事,而且亦保我父断不为此事。等语。余词仍如前供。。4692
再,讯简魁梧二子简聪仁、简聪义:尔父简英魁给索额图递信之事如何?二人供称:我等乃銮仪卫校尉,每日在官差上行走。我父简英魁未给索额图递信。等语。
再,臣等密遣王府长史法克津、专大(juwan da满文音译,即“护军校”)乌达缠往心裕、发保、阔尔坤等速执朴儿解来,时发保等言:索额图家奴,派往各地者甚多,其在家者皆拘禁。索额图派该扑姓人往天津卫买卖盐,三四天前,我等派人召之,言朝夕即到。等语。
臣等又饬令刑部、九门提督:闻索额图家奴名朴儿人为索额图处处打听消息,尔等速拿解来。等因。。
再问索额图牢房,据悉系皂隶田儿房屋。田儿真名曰田大茂。臣等问宗人府当月郎中吴喜曰:将索额图为何拘禁在此?据我等闻知,将索额图昼则与根度同禁,夜则分监。此事真耶?吴喜曰:奴才当月才二日,我进班时已在一处拘禁。其他章京值班之事,奴才不知。确实分监,岂不为贝勒等拿获乎?至于房屋,我宗人府无牢房,前锁禁绰克托亦在此房。是以根度亦拘禁此屋。其后,皇上谕令将索额图与根度一处拘禁。是以今锁禁一处。等语。
臣等问宗人府王、贝勒等曰:我等看得,索额图牢房隔板有门,可以西出。由此观之,将索额图昼则与根度同禁,夜则分监者属实。此事如何。等语。王、贝勒、公等曰:饬令将索额图与根度一处拘禁之后,我等亲封索额图于根度钱索两端锁,同禁一房。其后,以皇上允准三人为索额图使令,若将根度、索额图夜禁一房,则地方窄,再加之看守章京、兵丁、不能容纳。故令索额图本身、其家人三名及其看守章京兵丁宿隔板内间。时海青为恭亲王事来,亦申报此情。本月初五日,分出索额图下二人后,堵其隔扇门。从此将根度、索额图夜禁外间。今拘禁索额图、根度只隔门槛,未分两房另禁。等语。
我等又问王、贝勒、公等曰:戴索额图之铁锁仅一层,何故?公齐克塔哈言:今年五月十九日,该管大臣交付时,索额图脖手仅戴一层铁索。公普奇、齐克塔哈解至衙门后,又加戴脚镣等语。王、贝勒言:公普奇、齐克塔哈解索额图来后,我等公同给索额图加戴脚镣是实。等语。其余答词与齐克塔哈同。臣等复问王、贝勒、公曰:索额图乃大罪人,既戴一层铁索交付尔等,为何不加戴九层铁索,其故何在?王、贝勒、公言称:索额图乃大罪人,该管大臣等将索额图交付我等时,仅戴一层铁索。我等以索额图为大罪人,给索额图加戴脚镣,封锁两端而禁之是实。索额图乃大罪人,我等亦想杀之,何敢徇情放松。等语。
宗人府王、贝勒等言虽如此那般,但依臣胤祉、胤禩之意,索额图为首恶,欲交付宗人府,加戴九层铁锁,严加查巡。拘禁根度之房,即为皂隶田儿之房屋,如何交付宗人府王、贝勒之处,请旨。
再,皂隶简魁梧父子口供虽如此那般,但不可以彼等口供为实据。待索额图家奴朴儿解来时,再严审具奏。现将简魁梧及其子,俱交刑部拘禁。理合谨奏以闻。请旨。。
臣胤祉、胤禩。
康熙读来,见仍是那日之事,便朱笔批道:“既经尔等严查无他故,所奏知道了。”
又看下本,仍是胤禩二人所奏,翻来读去道是:
康熙四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
臣胤祉、胤禩谨奏:为钦遵上谕事。
窃照康熙四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刑部尚书安布禄等详称:准正黄旗满洲都统齐示等咨称:心裕、发保等执索额图家人朴儿解来交付甲喇章京(满洲音jalan i janggin,即“参领”)班第押送。等语。
问朴儿:尔主索额图阖家紧要人皆执之锁禁,独尔未擒,在外如何向索额图探抱消息?供称:我名伊思哈,姓朴,故称朴儿,系索额图家旧人。先是,令我在管牧群六七年,继之办理庄务。康熙三十八年,我主在天津卫之盐价亏败,负债十万两,欠钱粮万两。商人将此情由告知我主索额图。索额图再出银二万两,交付我携至天津卫,贸易变价,其所欠钱粮,照数完结。闻今年六月二十日始拿获我主,其家内紧要人尽拘禁。等语。我为打听此事,于本月二十九日来京城,在外讨信,皆因小民之言,并未探得消息。我在我家住三日,七月初二日即赴天津卫地方。等语。
复问朴儿:尔去天津卫,有谁作证?
供称:我去天津卫,商人李新清所见。等语。
讯号朴儿之伊思哈:尔供六月二十日始,拿获我主拘禁,其家内紧要人皆执而锁禁。为打听此事,来到京城,因在外小人之言,并未探得消息,留宿三日,即赴天津卫地方等语。尔乃索额图承办商务之紧要人,特为讨信来京城,若云在家住三日。则尔见何人?向何紧要人打听?尔给尔主索额图递何消息?岂尔不获一实信,即行返回耶?凡事从实招来!
供称:我来之际,正值大雨之时,概未出门,亦无见人,只在我家,问我家人九儿。时九儿告称:家内紧要人,俱皆拘禁,将尔长子名,亦查出注册,今仍在当铺做买卖。等语。因天津卫有事,我即返回。等语。
又问朴儿:九儿为何人?现在尔家?
供称:九儿原系一王姓知府家人,共有四口,我以银六十五两买取。今九儿欲赎其身,已去其旧主住地滦州。若欲寻之,他在滦州属道地利村王姓秀才处。秀才绰号千灯盏。寻得此人,必获九儿。等语。
讯朴儿:尔特为打听索额图消息而来,非为他事。尔知尔主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后,来尔主处几次?索额图与尔言何事?尔又递何消息?从实招来!
供称:我于二十九日自天津卫来,闻将我主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再家内紧要人,并皆锁禁等情,我甚惊惧,未敢来宗人府所在地,即回家去,询问九儿。七月初二日,返回天津卫。从未见我主索额图,我亦未传递消息。等语。
问朴儿:尔有几口人?
供称:我妻孙氏;长子朴佐宙,今在当铺;次子朴佐杰,已去张家湾这边口子里村收粮;我家人九儿为赎其身,往滦州寻其旧主原任知府王姓人。等语。
问朴儿妻孙氏:尔夫朴儿何时由天津卫来京城?何日返回?来家住几日?去何处?
供称:我夫朴儿六月来家一次,未记日期。在家住三日,去我主索额图家一次。还家后我问之,言称,进入索额图家观之。等语。
别无他往等因,又掌问孙氏:尔家众人,并皆锁禁,为何不拘禁尔夫耶?是尔夫朴儿特来打听尔主索额图消息,而尔诈供未去他处,只住于家。等语,可乎?尔若不从实招来,则将着刑!
供称:执我主索额图,尽监其家人后,我主之弟心裕、发保遣人令我取回我夫。我即遣家人刘山去天津卫叫我夫朴儿,我夫说有事未来。其后六月初八日才来。我夫自天津卫返还后,告诉我主之弟心裕、发保言:盐商皆称散伙,村子又被水等语。时复将我夫遣回。此次去接我夫者暂不到,故于本月十二日,心裕等执刘山,我夫未去他处。等语。。
讯普佐宙:拘禁尔主索额图后,将尔家人,俱皆锁禁,而将尔未□,仍令在当铺闲居,其故何在?尔父朴儿何时自天津卫来京城?何日返回?供称:我名朴佐宙,系朴儿生子。拘禁我主索额图后,我家众均被□。至我等当铺人,只查名注册而未拘禁。今年六月初十日,我父朴儿自天津卫来京城之夜,我自铺回家后见之,问为何回家。时我父曰:闻主被擒,不知事情如何,是来打听消息,主人之事现在如何。等语。我告诉说:今拘禁于宗人府,并无消息。等语。我父住家三日,十三日即赴天津卫等因。又问朴佐宙:尔父朴儿来家时住何处?到何地打探消息?此次谁去接尔父?供称:我父来住家里,并无出门打听消息之处。前日,即十七日,我主之弟心裕、发保遣我及我家蒙古克希图往召我父朴儿,回时遇所遣沿途接迎者十人。等语。文朴佐宙:在尔当铺里,除尔之外,尔家中又有谁在?供称:在人当铺里,除我外又有格济、单玉秀、朴大、刘志、察里浑、萧兆奇、张文、李彬。等语。
又问朴佐宙:尔主索额图家人在此当铺者外,谁在别处设铺交易耶?供称:在别处之人,我不知晓。等语。掌讯朴佐宙:尔父朴儿来去之处,尔母孙氏已从实供出,今尔诈供,可乎?从实招来!供称:我现在招供。先是,我主索额图以盐行亏败,交付我父银两二万两,交易三四年,只完结所欠钱粮一万两,但私债尚未完结。适才我主之弟心裕等派我家人刘山往接我父朴儿时,盐商不令我父走,无奈刘山回告心裕等。心裕等遂执刘山□。前六月初十日,我父朴儿自天津卫回来后,告诉心裕等曰:盐商皆曰散伙,村子亦被水。等语。时复遣我父回。我父来时,去我主索额图家只有二三次,除此再未去别处。等语。又问朴佐宙:尔家人九儿现在何处?供称:我家九儿向我父告假,现赴滦州。等语。
讯叫朴儿之伊思哈:尔妻孙氏供称,执我主索额图,尽监其家人后,我主之弟心裕等遣我家刘山往召我夫朴儿时,我夫说有事未来。其后六月初八日才来。我夫自天津卫返还后,告诉心裕等曰:盐商皆曰散伙,村子又被水等语。时复将我夫遣回。此次去接我夫者暂不到,故于本月十二日,心裕等执刘山□。等语。
尔子朴佐宙口供与尔妻孙氏供词同。今尔诈供我于六月十九日来,仅宿三日,七月初二日即赴天津卫。等语,可乎?凡事从实招来!供称:得知我主索额图被拘禁,又令将我家紧要人等皆执之锁禁等情后,我主之弟心裕、发保遣我家刘山往接我。六月初八日,我来京城,告诉我主之弟心裕、发保曰:今我主获大罪,盐价交易由我承当,村务由我主持,若查验家产时,我乃专司此事之人,若不明白,则将无罪而死。而且盐商皆言散伙,我暂去安置盐商,使之平静,而后去接我,我再来。等语。是以放我返回。我去天津卫不必再来,遂于七月十二日,执我家刘山□。等语。又问朴儿:尔乃应拘禁之要人。前尔来时,未被□,释之而去。由此观之,尔打听尔主索额图消息并传递消息者是实。尔去天津卫,必有同伙,遇事相商以行。今尔诈供,可乎?供称:我并无讨信后传递与我主索额图之处,天津卫亦未有同伙。未查验我主索额图家产而去者是实。等语。
刑讯朴佐宙:尔父朴儿来住玩日,曾有何人来看尔父?告诉尔何事?从实招来!供称:我父来后,只去我主索额图家。在家时无人来看视。等语。余词仍如前供。。
刑讯朴儿:尔前供称,我自天津卫来家,仅住三日,闻系在外小人之言,即赴天津卫,未去别处。等语。其后,传讯尔妻孙氏,尔子朴佐宙,皆已招供,尔才供出尔来后去索额图家,刘山往召等事。前去接尔时,尔未有来,其后既来,尔复返还。由此观之,尔特留在外,为尔主索额图讨信递信是实。尔来京城后,见尔主索额图几次?商议何事?传何消息?若云闻在外小民之言后返回,则其小民姓字名谁?现在何处?从实招来!供称:前我来仅宿三日。此间我去我主家一次。时心裕等言要□我,我以盘点盐价为辞,告之以去。我未被□而去者,奴才该死。我未去宗人府讨信,在天津卫亦无同伙相商。至所谓小民者,系路人之谈,非我相识者所言,故不知其姓名。等语。问朴儿:尔家除现拘禁者外,再有比尔有名望或与尔雷同者,谁未□?从实招来!若今不供,为他人讦,则杀!供称:同我在一起名叫陈剑者,现在衡水,已使人往召之。再在广东盐行,有我本家人崔大麻子、孙先志二名,亦遣人往召之。分隶我主第七子之张永第,现在枣强县买卖盐。因系分户之人,故未令去召之。除此之外,别无在外之人。等语。
又问朴儿:除此再无他人之处,尔能保乎?
供称:我保,除此又有人,即诛我。等语。将此问朴佐宙,其供词与其父朴儿同。。
问心裕,发保:索额图家朴儿供称,拘禁我主索额图,我家紧要人尽被锁禁后,我主之弟心裕、发保遣我家刘山往接我。我于六月初八日来京城,告诉心裕等曰,盐商皆称散伙,村子被水,我暂去安置商人,使之平静,而后再来等因,故放我返还等语。朴儿来京城时,尔等未执之锁禁,复释之去,是何缘故?发保供称:五月十九日,奉旨:索额图家内紧要人皆拘禁。钦此。我等亲传家人至,其紧要人尽尽监之。其中管村务及买卖之人未禁。彼时朴儿在京城。七月初四日又奉旨:索额图家内紧要人中,或有未拘禁者,著再查拘禁。钦此。我等遣人往召朴儿五次,但推托不至。本月十八日,始执之解来。朴儿去天津卫时,决无向我等询问之处。惟朴儿来时,我等未即执之□。我等该死,无言以对。等语。心裕供词与发保同。
问朴儿:据发保供称,五月十九日,奉旨:拿获索额图后,家内紧要人皆拘禁。钦此。我等亲传家人至,其紧要人尽监之。其中管村务及买卖之人未禁,彼时朴儿在京。七七月初四日又奉旨:索额图家内紧要人中,或有未拘禁者,著再查拘禁。钦此。我等遣人往召朴儿五次,但推托不至。本月十八日始执之解来。他去天津卫时,决无向我等询问之处。等语。尔曾供称,六月初八日,我来京城,告诉我主之弟心裕、发保曰:盐商皆言散伙,村子被水,我暂去安置盐商,使之平静,而后再来。等语。是以放我返回。等因。纯系编造诈供,其因何在?供称:我妻孙氏,我子朴佐宙供词,皆误记我自天津回来之日。因以此讯我,又惧用刑,故顺妻所供答之。执我主之日,我在京城是实。五月二十二日,始赴天津卫。六月二十八日,复来京城,未见我主诸弟。来京次日,我从主人家侧小门入,告诉办理家务管领路佛朗、徐儿佩、田朗、鲁思曰:盐商皆言散伙。等因。
伊等言:尔乃职掌其事之人,我等不管。等语。我遂于七月初二日返回。对于我主索额图,此四管领,殊属紧要,任何消息,伊等知之。而我止办我所承担之商务,即有消息,亦不必告我知。除此别无他供。等语。
又问心裕、发保:据朴儿供称,我回家后,即去我主索额图家,从侧小门入,告诉办理家务管领路佛朗、徐儿佩、田朗、鲁思曰:盐商皆言散伙。等因。伊等言:尔乃职掌其事之人,我等不管等语。我遂即返回。等语。曾饬令尔等严加看守索额图家门,而令朴儿任意出入,为何?供称:索额图家门户,令我兄弟家人皆绳看守,日落即锁。所谓朴儿从侧小门入,绝无此事。等语。心裕等词与发保口供同。
对于此事,据朴儿供称:我于六月二十八日来京城,次日去我主索额图家,进侧小门时,守门人阻止。遂对守门人言:我将天津盐商散伙情由,入告管领等。遂准进入。等语。
问心裕、发保:索额图之庖厨在何处?庖丁几何?姓字名谁?心裕、发保供称:不知索额图庖厨。顷据查报,租赁吏部皂隶李荫房一间为庖厨,庖丁叫田儿、范厨子、崔四。等语。
问朴儿:尔主索额图庖丁在宗人府,尔来讨信几次?供称:宗人府衙门,我一次未去,况且有误庖丁,我亦全不知。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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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议得,刑讯叫朴儿之伊思哈:索额图家内紧要人,尽执之锁禁,惟尔未逮捕。执尔主索额图时,将尔在家未拘禁,往来于天津等情,所供不实。心裕等供出拿获索额图家内紧要人时尔在,并未拘禁等情后,尔才知所供不实,承认拿获索额图时在家,往来于天津等事。再者,索额图庖丁有三人,租赁皂隶李荫之房为庖厨,岂有尔不向彼等讨信之理?由此观之,有尔在外奔波,特为索额图讨信递信之情,从实招来!朴儿供称:我于六月二十八日来京城时,进索额图家,见索额图之管家路佛朗、徐儿佩、田朗、鲁思等。七月初二日,我返回盘点盐价,并无传递消息之处。对于我主索额图,此四管领,殊属紧要,即有消息,亦不必告我知。等语。再问朴儿:如尔在外者亦有乎?供称:与我在外行商之人陈剑,现在天津衡水地方。再如我贸易之人崔大麻子、孙先志皆在广东;张永第在枣强县。等语。刑讯朴儿之子朴佐宙,供词与其父朴儿口供同。。
索额图家办事人路佛朗、徐儿佩、田朗、鲁思,皆系奉旨拘禁之人,故未敢擅自提审。再者,朴儿供出之陈剑、崔大麻子、孙先志、张永第等人,心裕等遣人往取之,尚未到来。请将朴儿、朴佐宙,皆交刑部锁禁。
再,问心裕、发保:朴儿乃索额图家紧要应监之人,然而未拘禁。任其往返行走,又擅令进入索额图家,为何?心裕等供称:五月十九日,奉旨:拿获索额图后,家内紧要人皆拘禁。钦此。我等亲传索额图家人至,其紧要人尽监之。其中管村务及买卖之人未禁。彼时朴儿在京城。七月初四日又奉旨:将索额图家人内未禁者锁禁。钦此。我等遣人往召五次,朴儿推托不至。未将朴儿即行拘禁者,我等该死,无言以对。等语。
朴儿父子,乃应监紧要人,而留之未禁。其后自天津来时,又未执之,擅令进入索额图家,与路佛朗等见面,殊属不合。故拟将心裕、发保交刑部议罪。理合谨奏。请旨。
臣胤祉、胤禩。
康熙读罢但觉头痛,心内却自有主张。
便提笔朱批:“这查审粗疏,暂留之,待朕回銮后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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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感觉雨渐渐小了。
康熙便搁下折子,揉揉眉心,探头出去,问外面:“车挪出了吗?”
梁九功闻言竟不知,康熙便一跌声叫胤禛过来问话。
众人忙到前面去叫。一时来了,康熙从车中帘栊缝隙中看去,只见他虽一身蓑衣,两个人撑着伞,到底也湿的不堪,脸上又溅了些泥水,几个人慌手慌脚忙忙擦着。到了御车前,仍是狼狈,便一下跪在雨地里,道:“子臣君前失仪,请汗阿玛责罪。”
康熙里面听了,不由笑道:“可罢了!这都什么时候!讲什么仪态礼节!若说你们两个也是胡闹!谁叫你们赶马似的向前去了?到更有得乱了……前面怎么样了?”
胤禛脸上都是雨水,虽有人撑着伞,偏风刮的狠,雨都是斜着打的。一旁有人又递了新帕子,有人又忙忙胡乱的擦拭 ,(笔者: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胤禛又自己擦了一把,回道:“只怕还要一会子,已经推出来好几辆了……”
康熙命他起了回去,又叫传太子回车里去,胤禛心里虽不依从,但只能诺诺应了,和太子一起回去。
一时二人上了车,都有些狼狈,相视半晌,到底一笑。
后面胤祥胤祯也下了自己的车,带着太医撑伞过来探视。
太子已经连打了几个喷嚏,太医开了驱寒的药,让他二人服下。又煮了姜汤,众人都喝了。
一时到了晚上,车队才终于缓缓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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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不敢夜走山路,便让大部队先行到安徽去着人接驾,康熙和众位皇子着了便装,便微服向镇子里去。众臣劝了几回,康熙不依。众臣又劝带上三百侍卫。康熙笑斥道:“那竟是去打劫的了!没得闹得满镇子都鸡飞狗跳的,反倒惹得瞩目……”
众臣听了,不好再劝,便留下几个高手,也扮作一般摸样,为保护之意。
康熙便同皇子们镇前下了马,原来这镇子乃的一个小镇,名叫做池淮镇,虽是夜里进去,倒也觉甚是富裕。康熙一行才进镇子就被城墙门头拦住,那看门几人见他们一行二十余人,是过了衢州,往前开化边上虽然略带风尘,却个个衣着华美,形容气度也甚是不凡,为头的忙抱拳道:“诸位老爷,夜黑雨急的,怎的还在山道上行走?”
太子看康熙一眼,康熙点头,太子便上前一步,也抱拳道:“我们一家是北商,年中赶着下南边走些生意,现年关将至,北上回家的。走到这里,失了道,这会子天已黑了,雨又急,就想借宝镇贵地歇宿一夜,明早就上路。不知镇长何在?”
那为头的道:“如此,老爷们请来,我们镇长家不远的。”
众人便跟着去了。走不数百米,就见着一座灰墙黛瓦的宅子。题曰:“戚宅”。
那镇长出来客厅迎着,康熙并众人看去,见他年约花甲,却是风骨致致,颇有出尘之态。那镇长因见众人品相不俗,便分外热情。康熙并众人通过姓名,道明原因,彼此认识后,用饭奉茶毕,在厅上坐着说话。
那镇长戚老笑向康熙道:“金老这几个儿子,老朽看来,个个风度不俗,实都乃人中龙凤啊!”
康熙笑谦道:“哎!他兄弟不过读了几年死书,究竟不通世事经济,也难成大器!”
戚老摆手笑道:“金老不必过谦……”又问:“既是来南边走生意,如今年节将到,难道不回家去么?”
康熙称:“我们正是要赶回北边,故而折路安徽,意欲进京。” (笔者:折路两个字,大有深意。)
哪知那戚老听了,神色乍变,摆手道:“如此,竟是要绕过安徽,方才能过的去呢!”
众人听了,俱是不解,太子心内有病,幽幽的把胤禛瞅了一眼,胤禛虽不知详情,心内也略略有数,便知其中有猫腻,暗自沉吟。又见太子如此惊惧,不由暗发一笑,笑他无先知之名。众人由金陵直至杭州,本来按安排该是沿着湖广直上河南,汇至京师。汗阿玛却偏偏改道安徽,众人只抱怨无人接驾,却不知无人知道圣驾在哪。这才是阿玛真实用意。只是被这场雨阻住,不得不暴露身份。让队伍去召人接驾,如此,便看不到真实情形了。
康熙听了这个话,便知其中有文章,忙问:“怎的要绕过安徽?安徽内有什么祸事么?若是绕过他去,不知哪日进京。”
戚老道;“无怪你们外乡人不知道,如今这安徽各处大小的灾情,一不可告天子,二只能苦百姓,哎!”
康熙听了这个话,只觉面上一热,问道:“灾情?我们南下的时候,不是听说今年夏汛,朝廷已经拨了银子。灾民已经安顿了么?况且一路下来,也没有见什么灾情之地……”
戚老道:“这个也不能得知,若说有官银,怎么一锭也没见着?敢或是有,也不好说。现安徽境内,除却凤阳的大口子算是堵住了,其余的……哎!官府不给钱,谁愿意去修堤?能逃得都逃了,便是愿意去的,没有东西,也是无米之炊。死的死伤的伤……实在看不过眼,便发几个钱,凑几个人修修,仍是三天拿起,四天丢下,修修停停,到底一筑也没有建起来。老朽命中无子,先妻只得一个弱女,前几年就嫁到芜湖……也没有得个信儿”言罢,不由老泪纵横。
众人却都只能无言将对。
康熙脸上晦暗难明,瞧不出神色。
太子早知有这类事,此时早已心如擂鼓。
众皇子都也年轻,尤以祥、祯、祺三人尚未出来走动过,听了此事,都吓得胆战心惊,一会瞧瞧康熙,一会看看太子,百般不安定。
太子猛一抬头,正对上康熙的眼光,不由把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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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各人去安歇。
众人如何睡得着?
太子同胤禛被叫到房中,康熙冷笑向太子道:“如何?保成,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听得这一声,吓得肝胆俱颤,和胤禛一起跪下。口中道:“汗阿玛明听,此事、此事子臣确然不知……子臣旧居宫中,如何能知底下诸事?”
胤禛一旁听了,不由心内发寒,他自问为国办事,来往奔走,并无半点不诚,太子此时说他自己“久居深宫”,言下之意便是说我偶尔在外办差,心明肚清,却不上奏了?不由垮下了脸。
康熙往榻上一靠,问:“老四!你说。”
胤禛面目表情叩了头,道:“子臣也不知。”
康熙有了怒气,甩手便将枕边的书砸了过去,砸的却是太子,口中道:“你也不知?!哼,今年夏讯可是你去的!你来推给谁!”
太子被砸着了头,连忙把书拾了起来,仍跪着恭恭敬敬的举高仍放在康熙榻上。
胤禛又叩头道:“臣去的是扬州一带,并没有去安庆府。本来当时是想要绕到桐城去的。谁知京里……皇叔殁了,便匆匆回京了。况且,安徽水涝并不是夏汛所致,而是秋初汛。”
康熙听了,不好再说什么,叹道:“你们有何见解呢……老二!”
太子听说,忙道:“儿臣认为……应该马上修堤。”
康熙听了一笑,问道:“修!你羞不羞?!”
太子听了忙叩首。
胤禛叩首道:“太子‘旧居宫中’,不熟悉河工上的事,况且底下那些官员实难对付。子臣愿连夜去往安庆府,以查此事,并修河堤。”
(笔者:可怜的四哥哥,刁酸病又犯了。。。。我能说他是被逼的吗?)
康熙听了,也不应声。直直把太子盯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嗯……老四明一早去吧……带上胤祥、胤祯!也去学学看看,没得正镇日家咋咋呼呼!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胤禛答应了,跪叩出去。
太子一人跪着,约有半个时辰,抬头见康熙却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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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微亮,胤禛便带了胤祥、胤祯齐齐往安庆府奔去。
一路上才过了桐城,就见到满目疮痍,河山失色,卖儿卖女的难民随处可见,胤祥,胤祯骑在马上瞧见气得浑身乱颤,满口骂娘,胤禛只是不理一路直奔。他几人皆骑快马,又是连夜赶路,竟将先头去的大部队落在身后。先到了安庆。
这日里进了安庆,尚未安歇,就在驿馆中就叫驿丞,叫地方上安徽粮道王希舜来,又叫安庆知府吴胜,安徽巡抚刘光美,一并都来。
胤禛虽不算是康熙最宠爱的皇子,素日里办差事时却极得康熙信赖爱重,这一点差不多是是众所周知的。
冷面的名声下是丝毫不含糊的办事风格。因此当地官员一听是他传召,几乎各个都是丢下了手里的事就赶着过来了。何况,四爷来了,皇上还会远吗?
这里胤禛方坐定,胤祥二人下去梳洗了一番方上来,三人茶还没喝上一口,就见外头角门外闪出一个官,头上的顶子是绫罗裹的,穿着深蓝的官服,绣有白鹇鸟图画的补子;脚蹬的是深筒靴子,在阶前一甩马蹄袖,高声报道:“进士及第,钦命安徽巡抚臣刘光美叩见贝勒爷”说罢叩下头去。胤禛啜着茶答道:进来吧,不必拘礼。”
那刘光美哪里敢起来,把眼睛溜了一圈,见厅上还坐着两个黄带子,又不知排序,不敢叩拜。
胤禛道:“需要扶你么?” (笔者:四爷,你又萌了)
“不敢!贝勒爷!”刘光美起身又打个千儿,方小心翼翼挑帘进来。
一时进了来,站立难安,低声问道:“皇上、皇上圣驾也到了安徽么?臣竟不知!臣万死有罪!”言罢,又跪在那里。
胤禛拿眼睨了他一眼,从鼻子里笑出来一声,道:“皇上?亏得你到还记着皇上!难为!皇上也是记着你的……这不,他老人家还没到,叫我们先来瞧瞧你……”
一语说的胤祥二人禁不住发一笑,又看那刘光美抖得骰子也似。欲说话,却吞声。
胤禛道:“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没那工夫!安徽现在有几两银子用在百姓身上?有几个口子还涝着水?你只明说……”
那刘光美哪里想到事情已经败露到这般田地。原本一路从湖广,河南都安排好了,谁知半道里忽然不见了圣驾,吓得他们魂惊胆战,谁知今日到底揭了出来。抬头瞧见四贝勒面无表情,似怒非怒哪里说的出半个字。
胤禛也不催他,直将将盯了他半盏茶功夫,只看得刘光美汗如雨下。胤禛又抬手去拿茶,谁知啪一声茶盅倒在地上,那刘光美本是惊弓之鸟,心悬一线,忽然乍闻这一声,吓得眼泪鼻涕一脸掉,跪行几步把头叩得山响道:“贝勒爷!贝勒爷明察啊!这、这户部的赈灾银子自从夏天拨下来,到奴才手里,别说修堤了,就是招募这几十处口子,也不更够!奴才、奴才实在是没法子办啊!”
胤祥听了插话道:“满嘴放烟!你是谁的奴才!你也配!你们黑了户部的银子,这会子纸窗户破了,在这里狗咬狗起来!既是没见着户部银子,谁是你的‘主子’,你便该找着谁才是!怎么那时侯就不敢放屁了呢?!”
胤禛一旁听了,倒也觉得掷地有声,便一笑。又道:“十三爷说的话,倒也很是。你为何不早点上报?!可知言语闪烁,无半句真言。”
那刘光美听了,还欲辩时,只见外面又来了两个官,刘光美看去时,个头高些的是安庆知府吴胜,矮些的是安徽粮道王希舜。这刘光美此时恨不得分身有术,与他们商议通风,只恨不能。
那二人进来,通报姓名官职后,胤禛将原话又问一遍,道:“现在有多少泛区?百姓有可都分到了粮?”
那刘光美抬起头刚欲做眼色,被一旁胤祥一记眼睛瞪回去了。
那吴胜、王希舜二人见刘光美埋着头没反应,便忙回道:“四爷说的是哪里话?臣在今年夏汛伊始便筑堤修坝,于夏中便堵住了上百条口子。朝廷给的钱粮,也都按着分配一一拨下去了。岂敢有失?”
那刘光美一听此话,便知大祸临头,翻身无望,竟跌坐下来。
胤祥、胤祯二人间了这个景儿,看戏似的,大发一笑。把吴、王二人笑得莫名。
胤禛漫不经心地拈起一块点心,却不吃,半晌才道:“你们仨先自己对对吧……我先去河道上瞅瞅,你们对好了,再来找我。”言罢,就要起身。
胤祥、胤祯二人也起身,就要跟去,胤禛叫他们留下。二人哪里肯依。反复纠缠几次,终究跟了去。
一时上了山上,但见桥损屋蹋,良田泛水,麦苗游弋。沿河边上的村庄除却数户人家,一些老人沿河捡些腐烂的水货果腹,几百里村户无人家……
安徽地方上众官员闻得贝勒爷巡查,走下的飞也似的跑来,几个人跪在山上高台下。胤禛看着那黄泱泱的泛着屋梁、柜子、桌椅、甚至于床、仍在四处肆虐的洪水良久不出声。
底下一片官员更是鸦雀无声,都低了头不言不语,更不敢抬头看他。
“这河道,修得好啊......”
胤禛沉默了许久,才提气朗声说了一句,字面上倒像是赞,话里却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欢喜的意思。下面已有人悄悄抬手擦汗,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把脸都恨不得贴在泥上。
胤禛见他们这般模样,只冷冷哼了一声,肃容道:“我的性子你们想必也听过。不要和我打马虎眼,我只有一句话,从明天起,谁分管的事情做的不到位的,自己去河堤上给我堵口子!粮食呢?明日一一都分配下去,各处的!各处的口子都要修上!”
底下粮道王希舜答道:“回爷的话,卑职正为这事犯愁呢!粮食倒是有,只是不够,若说从他省掉来,邻省市面上斗米三钱,不过银子过不来,这个饥荒不好打的。求四爷催着发银,就是体恤我们了。”
胤禛听了,心内恨得牙痒,新一批银子康熙倒是已经筹备调配到了,只是这个帐算不过来……吃进去的,总得给爷吐出来!因便笑道:“银子?哪里又有银子?你们还打量着玻璃梦呢?!户部一早就调了银子,你们不声不响的就敢伸手揣在兜里,这会子还问要银子?!我不知银子从哪里来,从哪里调,你们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自己去弄!我只知道皇上是没有银子的,南边遭了灾,宫中都要勒着腰带!你们素日里是惯比皇上还受用的,好嘛!这会子搂了钱!大家装个不知道,十几万两就掉到这黄河沟里去了?!真是城狐社鼠!告诉你们,今儿你们一个个就是铁公鸡,我也有钢钳子,拔毛是爷的宗旨,银子,非叫你们拿不可!”
(笔者:汗,原来拔毛是四爷的宗旨………)
众官听了,暗自吐舌。心里虽不愿舍,到底害怕,但谁都不愿第一个舍,因此都噤了声,只跪在那里。
胤禛见了这般冷笑一声,说了声耗下去。便抬脚一步浅一步前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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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果然见不少河工已经在河岸上开始修堤了,胤禛一大早就进了岸边临时搭建的“办事处”,查看了河堤修建的情况,又特地关照了不许克扣了筑堤的工钱,才得空喝了口茶。
胤祥并胤祯见了笑道:”到底胳膊扭不过大腿!凭什么还再给他们钱!”
谁知过了几日那河工又闹起来,原来这河堤上的工钱规矩三日一结的。
谁知却没有给,主管着发放工钱的一个叫李虎的就撑不住了,连夜到了行辕求见。
彼时胤禛虽已经歇下,但他素日都睡得不沉,听到外面动静便扬声唤人进来点灯。外面拦住的苏培盛无奈,只得进来,扶着他起来,伺候着他穿了衣裳。
“李虎什么时候到的?”胤禛问。
“刚到,我让他去书房等候。” 苏培盛蹲下给登了鞋。
“你也是弄鬼!现下是什么时候,少睡些觉有什么要紧?耽误了事!要是乘奴在,必然早就叫我起来了。她倒比你知轻重……”胤禛道。
“乘奴素日里很不操心爷的身子,爷倒护着她!”苏培盛笑说。话未说完,头上早吃了胤禛一个栗子。
“嗯,你带他到偏厅去吧,”胤禛穿好鞋,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精神了些,才慢慢转到偏厅,在书案后面坐了下来。
李虎一进屋就跪地磕头,连连道:“贝勒爷,不是臣下不知规矩,实是...实是......”
“行了,我知道你那里钱粮不足,起吧,”胤禛方醒了一会儿,声音里还带了点惺忪,转头对李默道:“给李大人看座。”
李虎连连道不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坐了,才又道:“贝勒爷您也知道,征召来修堤的,都是家里坑家败业的,没进项的。若是连着几天不发工钱,他们恐怕就要挨饿。到时候延误工期不说,若是闹将起来,只怕要出乱子”
“我知道,钱虽晚了几日,但绝不会克扣的,”胤禛皱了皱眉,沉声保证道:“你去跟他们说,一鼓作气把堤坝修好了,工钱,我保证一文钱也不少他们的。”
“贝勒爷,您的话下官自然信得过,只是那些民工都是临时招募的,保不住里头没有人借机生事...之前好几次都是如此,本没有人愿意来的,听说来了做主的人,才找到这么些……”李虎还是为难,苦着脸道:“下官实在是......”
胤禛也知道他手上没有钱粮,只怕说话也没有底气,管不住那上千号人。想了想,朝苏培盛道:“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河堤上看看。”
苏培盛早知自家主子的脾气,只得诺诺应了。
第二日晴天让天气里多了几分干燥。岸上不再像那么泥泞,倒是给了他们不少方便。
胤禛才刚下车,就有人认出他是皇子钦差,听得他要说话,就不自觉地围拢了一些。苏培盛忽见一群人拥了上来,心里吓得一跳,玩命的挡在胤禛身前,又拿脚踹左右的侍卫,满口里嚷道:“都是死的?!啊?!都是死的?!”(笔者“苏公公,你萌了!)
胤禛却摆手示意他下去。这时,胤祥二人的车也匆匆赶到,二人跳下了车,就听胤禛在哪里说道:“诸位,我今天来,一则是要向各位道歉,银款有些延误了。二则是要向各位保证,十天之内,朝廷定会把该给大家的钱全部发给大家。”。
“大人,工钱已经欠了七八天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家里都快要没米下锅,还怎么有力气干活啊?”。
“是啊,大人,您不能只干说话,不拿钱出来啊。”
“多少次都是这样了!”
“就是,再这样下去,不等河堤修好,我们都要饿死了。那这河堤还不如不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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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先还只是静静听着,耐着性子一一安抚,待听到这一句,却微微抬眼瞧了过去。旁人只觉得他面上有些冷淡,苏培盛却是瞧出了不对。他跟在胤禛身边最久,隐约能察觉到他的一些心思。
果听他刚转过身就对身边侍卫吩咐:“西边,穿着蓝布衣,盘着头发的那个年轻人,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他给我带来。”。
侍卫应声领命而去,苏培盛扶着他走了两步,见他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问道:“爷,那人有什么不对么?”。
胤禛摇摇头,并不说话。
胤禛又安抚了几回,甚至中午留在办事处,与工人们一起吃了同样的饭。
大家才略略平复了。
只是胤禛那里吃过那般下等粗面,晚上回去,便闹了病。
也只得强忍着,才刚吃了药,胤禛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外面一阵拍门的声音,一人朗声道:“贝勒爷,属下已将人犯带到!”。
苏培盛学了乖,道:“主子,您让带回来的那人已经带到了,您......”
胤禛道:“要见,带他进来。”
苏培盛就叫侍卫压了进来,胤禛却朝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那人道:“你是谁的人”
“四爷饶命,小的是五里村村口张家的,刚刚不是有意冲撞四爷的。”
胤禛见他低眉顺目诚惶诚恐地磕头,却只是伸手在腹上按了按,暗暗吸了口气,冷道:“是么?你方才,叫我什么?”。
“放肆!叫钦差,你是个什么龌龊东西,也配叫‘四爷’?”底下两个侍卫都是胤禛得力的心腹,听了胤禛一语道破,已经明白过来,压着那人狠狠踹了一脚,怒道:“说!是谁派你们来捣乱的?”
胤禛点点头,若不是京城里出来的家养奴才,绝没有哪个会以皇子辈序排行来称呼他。若只是山野村夫,恐怕根本不知他是贝勒爷,而只知道他是奉命钦差。
这人在河堤之上就行迹鬼祟,更是语带煽动,他一时起疑让人带回来,果真就露了真容。苏培盛心下也是又惊又佩,见他伸手抓紧了被褥,知道他身上痛楚又起,忙扶稳了他。
胤禛便叫苏培盛:“:“把人带下去...仔细审问,定要问得水落石出......问清楚,还有没有同伙......我倒看看这安徽的一帮子鸟官,都是谁的人。”
苏培盛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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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十日,那安徽一干官员本故意拖欠银钱意欲挑事,谁知反而被胤禛抓去了眼线,一个个更是惊弓之鸟,唯恐殃及了“本主”,便也一个个老实巴交的交了银钱,四处筑起堤来。
那安庆知府见事已败露,钱财一空,便悬印于公堂,自己一根麻绳悬梁自尽了。
余下的安徽粮道、巡抚便也都灰了心,只等着康熙圣旨来摘顶子了。
胤禛快马与康熙复了命,康熙自是褒扬,又说已经走到洛阳,叫他们赶往洛阳回合。胤禛回以看堤坝筑好再走不迟,康熙便将胤祥二人召回。胤祥虽不肯走,恐人见疑,也只得和胤祯锁了安徽一干十四个大小官员一并走了……
胤禛独留安徽,一日待堤坝修好,方带人去追康熙。
未知他众人回京之后如何,留待后文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