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芊泽zoe

19、无风花自飞（5）

　　顾妍本没想过秦氏会否在生活用度上对她苛刻，毕竟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还不至于那般小家子气。

　　可显然，这只是她天真不懂事的想法。

　　在连续十多天没有吃到新鲜的水果和喝到牛乳之后，顾妍幼小的心灵终于开始扭曲。

　　过去即便是她在病中最不受待见的时候，生活上也从来没有被如此克扣过。

　　牛乳这个东西，喜不喜欢吃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吃到又是另一回事！

　　打从断奶，顾妍每日都会吃上一碗牛乳，不止她，京都谁家的贵女都是这样养着的，除了本地的，每年西域还会进贡上来一批牛羊，据说美容养颜的功效甚好。

　　秦氏也着实精明，不在衣裳吃食这样的大件上克扣她，只紧着些看不见的东西，让她说都没处说。

　　七月份正是吃西瓜的时候，可顾妍房中却没有一次分到西瓜，有时候就连秦氏身边的几个丫头老嬷嬷都能得几个好的，就偏偏她这里没有。

　　顾妍下学回来，正捧着盛了井水的杯子往脸上冰敷，天气热了，她每天往来学堂也晒黑了不少，看上去倒比从前健康了。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梅菜扣肉、土匪猪肝、麻辣鸡丁、萝卜干炒韭菜再加一个油腻腻的猪肺汤，顾妍懒懒地扫了一眼，虽然全无食欲，也忍着满心牢骚将其中少得可怜的韭菜用筷子挑出来吃了。

　　还是云初怕她饿出病来，用梅菜给她拌了一点点饭，让顾妍就着萝卜干吃下去了。

　　秦氏不拘着顾妍跟她一起吃饭，却顿顿只让厨房做了这些荤腥东西送来，说她实在太瘦弱了，须得多补充些营养。

　　上一回顾妍在大老爷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后，回回顾非想起这个女儿想见一见，秦氏都以各种名目回了，一来二去，他也渐渐淡忘了。

　　眼看自家小姐身体一点点胖了起来，脸上皮肤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云初和兰烟皆是急得一肚子虚火没处发。

　　进园那天秦氏就一连送了五个小丫头在房里，从伺候日常起居到院落洒扫，将整个屋子包围得密不透风。

　　四面耳目，她们只能活得更加的小心翼翼。

　　虽说是住在自家园子里，但偏生让人有种寄人篱下的苍凉漂泊之感，日子过得越来越没有滋味了。

　　当初被顾思宸安排进来的小丫头瑶瑟倒是个有城府的，一路不打眼的跟到了这里，这些日子眼见着顾妍的光景，也全当没见似的，成日里只顾埋头做事。

　　顾妍也不主动与她通气，只在一旁细细地观察过瑶瑟两回，见她所做的活计既让人挑不出错处，也绝非所有奴婢里面做得最好的。

　　人长得白白净净，人缘也不错，顾妍就有两次瞧见有外面的大丫头给她送水果来吃。

　　这不止能说明她性情讨喜，更说明，她在府中亦是有根基的，否则任你再乖巧，谁会平白无故对你好呢。

　　与此相比，秦氏安插进来的那五个小婢便骄狂得多了。

　　顾妍懒懒的瞟了窗外一眼，淡淡的眉目里浮现一丝鄙色。

　　过了夏至，天仍然热得让人发慌，她看了一会儿书，便有些受不住的往床上躺去。

　　兰烟一直坐在她身边打扇，习习凉风虽比不上其他人房里有冰块降温，倒也让人好受不少。

　　“小姐，这段日子咱们过得这样艰难，瑶瑟那小丫头也不知道去给宸哥儿传句话出去，要不要让我——”兰烟试探着提起，左手幽幽的打着扇，下意识的转头，便对上云初那双略带笑意的眸子。

　　是在笑自己心急么，呵，笑就笑吧，可是现在除了二少爷，还有谁能帮她们一把呢。

　　“艰难？”顾妍半靠坐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目光似有些飘忽的落在兰烟身上，整个人仿佛与周围都隔了一层什么。

　　兰烟一直只觉得自家小姐跟别的孩子都有些不同，却也说不出这份不同究竟在哪里。

　　“你觉得我们怎样艰难了？”顾妍语气淡淡的，透出几分嘲弄的味道，让兰烟的脸上一下便挂不住了，闹了个通红。

　　“小姐都没说什么呢，你倒受不住了，以前在哪里养得这样身娇肉贵！”没等兰烟接口，云初就反驳道，一面也拿了把扇子坐在床沿上缓缓的扇，兰烟便满脸通红的跑出去了。

　　顾妍什么也不说，翻了个身似是睡着了。

　　云初听着那呼吸声愈渐均匀，心里对这位孙四小姐是又敬又服，却仍禁不住轻叹一声，面上显露出一些忧色来。

　　主子这般能忍又沉得住气，是好事，只是，难道真要长久的忍受下去吗。

　　如今她们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秦氏的监控之中，别说想要见大老爷，就是单独见老夫人一面都难。

　　看秦氏在每天膳食上下得功夫，分明是存的要让小姐发胖变丑的心，好歹毒的人——

　　小姐顾全嫡女的颜面，这些事从不肯向任何人吐露半分，可是下头的人哪个看不出来，自秦氏掌了权，这府中最没地位的主子便是孙四小姐了。

　　她正发愁，便见顾妍突然坐了起来，大大的杏眼中竟是清明一片，似乎还蕴藏着几分喜悦的笑意。

　　“小姐，小姐——“云初担忧的唤了几声，不知道顾妍究竟是怎么了。

　　“云初，我想到了，我们可以自己种东西吃啊！”顾妍双手握住云初的手，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怎么对抗秦氏，硬着来，是绝对不行的，秦氏不敢明着克扣她，就是还想图一个贤明，她又怎能让人骂做不孝！

　　其他的倒还可以徐徐的来，比如说父亲那里，她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让父亲多多的留意自己。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吃食了。

　　秦氏一直是怎么荤腥油腻怎么来，平时一丁点儿蔬菜叶子都见不到，顾妍表面虽不说，实则肺都要被气炸了！

　　这样下去，她要么会变成肥猪，要么只能活活饿死！

　　幸亏她够聪明，想到了这么个办法，不给她吃，她就自己种！

　　秦氏要在明面儿上监视着，还让下人们打她的脸，拆她的台，她也就明面儿的自己开台设灶，弄个小厨房出来。

　　秦氏要维持主母的贤德，还得不允她不成，若问起来她为何这么做，自己就直言厨房每日送来的东西太荤腥，见不着一丝儿菜叶子。

　　也是她从前太笨，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连西瓜都吃不上，丢了嫡女的份儿，其实难道她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么。

　　刚才那一瞬，她才终于想通了，这是在自己家里，她是正经的嫡女，要什么大可堂堂正正的来，只要不在人前忤逆秦氏，她就没什么可怕的！